第9頁 文 / 瓊丹
「我們才剛到不久,還沒仔細品味陽明山美麗的夜景。」荻野真大方的掀開舖棉夾克說:「過來我這裡取暖,我不介意當妳的人體暖爐。」
「謝謝,不用了。」
「妳不是很冷嗎?過來取暖,咱們兩人的體溫加起來應該滿溫暖的。」
「我和你又不是很熟,怎麼可能窩在你懷裡取暖。」徐敏兒撇開眼,不受誘惑。
拜託!這是情侶之間才會有的親暱動作耶。
如果他夠君子的話,絕對不會乘人之危,應該像紳士一樣,禮貌的把外套脫下來給她穿。
「我只是單純的怕妳感冒。在美國,這是友好的表現。」默默地心虛。
「我再重申一次,這裡是台灣,不是美國,你不要把美國人的標準套用在我身上。」
「我是好心。妳看起來似乎真的很冷,牙齒都已經在打顫了。」
「如果你是君子的話,應該直接脫下夾克給我穿。」壓下依偎過去的慾望,可是,那真的很難,尤其是必須克制住往他懷裡走去的雙腳。
「什麼是君子?」在美國長大的他,不懂君子的意思,荻野真不恥下問。
「君子就是──下車會幫女孩子開車門、吃飯時會主動幫女伴拉椅子、天氣冷時會脫下外套給女生穿。」後面這一句才是重點。
「我懂了。就是GENTLEMAN的意思。」
「不,你不懂,是像……像……對了!像鐵達尼號裡的傑克犧牲自己,把救生圈給羅絲的偉大情操。」孔子大人啊,您是「君子」,請原諒小女子隨便竄改「君子」字義,拜託您別從棺材裡跳出來罵她。她可是為了教導這個國外長大的小孩瞭解中國人犧牲奉獻的精神。
「不懂,這種作法根本不符人性。在那種冰水裡,正常的人都熬不過半個小時,所以給她救生圈也救不了她。」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重要的是他的那一份心意,寧可自己淹死,也要讓女主角活下去。」所以男人和女人雖看了同一部電影,可是觀點可能南轅北轍。
「我懂了。」荻野真眼睛一亮,兩手一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太好了!你真的懂?」既然懂,那就趕快把外套脫下來給她,真的好冷!
「君子就是情人的意思對不對?」
「啥?!」她的下巴掉到地上。
「男主角會把救生圈給女主角,是因為她是他的情人,如果男主角這種行為就是君子的話,」荻野真的面孔驀然發亮,興奮地舉一反三:「依此類推,君子就是情人嘍!那妳的意思是,如果我是妳的情人,應該把外套給妳,對不對?」炯炯發亮的眼睛像撿回回力圈等主人讚賞的小狗。
「……」徐敏兒終於理解什麼叫「對牛彈琴」。
「喂!你不要脫外套給我,我不是你的情人!」見荻野真脫外套的動作,她連忙阻止他。「而且,君子不是情人的意思,君子是──呃,好人的意思啦。」
「真的嗎?妳確定?」見她用力的點頭後,仍不放心地問:「那妳也確定不過來我懷裡取暖?」
「確定。」忍著打顫的牙齒,擠出兩個字。
看著她氣悶的表情,荻野真忍住唇邊上揚的肌肉,很努力地不讓笑容擴大,沒敢笑得太明顯,讓她看出他作弄的心機。
唉,她不過來,多麼的遺憾呀。
這麼美的夜晚,可惜她看他的眼光,好似他溫暖舒適的懷裡藏了一隻可怖的毒蛇似。
荻野真扯扯嘴角。「妳真的不過來?要是感冒了,可別怪我。」雖早已料到她不會這麼快就卸下心防,不過將他這個人見人愛的大帥哥視若蛇蠍地嫌惡著,她倒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他的話再次輕易點燃她的怒火。「當然怪你!誰會在溫度不到五度的天氣跑來山上看什麼鬼夜景!」而她更是瘋了才會陪他站在這裡。而這正是最令她無法接受的事實。平時引以為IQ、EQ遇上這個男人卻全消失不見!這個男人就是有本事引發她隱藏的暴烈個性。
看荻野真那燦爛又礙眼的笑容,她有種被他耍得團團轉的感覺,焚燒的火氣更旺了。
「好,現在夜景你也看到了,美不美?漂不漂亮?有沒有燈光好氣氛佳?拍照留念了沒?唔,你有沒有發現整個陽明山只剩下我們兩個笨蛋和停在三公尺外的計程車司機?」或許還有一些好兄弟,不過即使是氣瘋了,她也沒膽說出口。
「基本上,和日本函館的臥牛山、香港的維多利亞港、義大利的那不勒斯,這世界三大夜景比起來還可以。不過很可惜我忘了帶相機,沒辦法拍照留念──」荻野真優閒輕鬆的語氣對上她的氣極敗壞。
陽明山上的天空似黑幕般晦暗成一片,沒有星子的夜卻凸顯腳下台北夜景的絢麗風采,閃照的萬家燈火彷若黑絲絨鑲著璀璨動人的碎鑽,全都納入他眼下,彷似只要一伸手就能採擷。
但在他眼中,再美麗的地方,都比不上眼前的陽明山。任何美景,如果沒有她在身邊一起分享,再繽紛美麗迷人的景色都變得沒有意義。
因為有了她,所以腳下的陽明山夜景比任何世界級的景致都來得絢爛瑰麗。
他在笑,他在笑,他竟然在笑!他以為頂著他那副牲畜無害的該死臉孔,就可以無視別人的感受嗎?!
「對吃慣滿漢全席的你,這種清粥小菜是否太清淡了點?」她就不信看過世界級美景的他,會對陽明山這種小小夜景有興趣。
「不能這麼比較。青菜蘿蔔,各人喜好不同,不可一概而論。」
「你──」他是故意的,明知道她是在譏諷他,他卻一本正經的回答她。
「……啊!」他突然湊近她,驚呀的叫了一聲。
「什麼?!」他那俊美的臉龐倏地在她眼前放大。
天啊!老天爺不要再跟她開玩笑了,不會真的有什麼東西出現吧?!這個想法讓她霎時嚇白了臉。
「妳的鼻水跑出來了。」
「啥?!」她反射性的摀住鼻子。天啊!是她暴烈的火氣把鼻水趕了出來,還是天氣冷得讓鼻水流了出來?
「哦,對不起,是我看錯了。」荻野真挑一挑眉,朝她咧開嘴一笑,不帶歉意的道歉。
「!」別……別開玩笑了!為什麼她得被他耍著玩呢,而且還說什麼「鼻水跑出來了」這麼無聊、幼稚、氣死人的話!
徐敏兒清楚地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她確定,她真的確定,她看到荻野真眼底一閃而逝的惡劣光芒。
天殺的!她的胃已經隱隱在抽搐!這個可惡的男人,再一次證明他是個惡劣小人,他根本不是個君子!連邊都沾不上!顫抖的身子令她齜牙咧嘴的決定,唾棄他、厭惡他、討厭他、咬死他!
「這樣作弄我,你覺得很得意嗎?」臉一寒,她瞪著他說。
該死!她不想承認自己的情緒波動是受到他存在的影響,可是她的確一看到他那張笑臉就不由自主的心浮氣躁。
為什麼荻野真總有辦法擾亂她向來冷靜的思緒?她能幹的女強人形象在他面前已破壞殆盡,她在他眼底展現的面貌更是暴躁、氣怒得像個小孩。
他逼出她從懂事以來未曾在任何人面前呈現的任性、潑辣,活像個母夜叉。二十幾年來的自制力在他面前一瞬間崩解,之前那個以冷靜、精練著稱的徐敏兒消失到哪兒去了?
「敏兒,妳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就像過度緊繃的弦,這樣的生活太辛苦了。作弄妳不是我的本意,不過我想看到的是生動活潑的妳,那樣的妳最可愛也最真實。敏兒,在我面前妳不需要防備什麼,也不需要克制自己。」怒氣會讓她忘記武裝自我,令她在他面前展現真實性情,這才是他要的。
「說得好像你很瞭解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才認識兩天。」明亮的大眼中充滿了戒備。
她從不知道他有馴獸師的潛質,不過看過他那無與倫比的笑容後,應該不會有人質疑他這方面的天賦。
「我覺得我好像認識妳好久好久了。」笑意未因她的怒顏而減退。
「你是不是對剛認識的女孩子都這麼說?」憑他的外貌,擁有眾多女人也是應該。
「不,妳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她嫉妒的神情像極生氣的小情人。
「或許和女同事打情罵俏對你來說是稀鬆平常的事,但請不要把我也算進去,我不是那些期待你臨幸寵召的女人。」
「我從不認為妳和任何女人一樣。在我眼裡,妳是獨一無二,沒有人能取代妳。」他輕撫她冷涼的面頰,注視她的目光灼然。
「不要戲弄我了,你的遊戲我玩不起。」想起自己只是他遊戲花叢中的一朵,她不禁心一凜。
「相信我有這麼難嗎?」他眼神複雜,抱郁說道。
「不,我不知道。」他對她而言仍是個陌生人啊。她瑟縮了下,分不清是心冷,還是天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