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千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可惜南蠻到處是沙地,短小的河流一碰到沙地很快就消失,有跟沒有一樣。」讓他每逢月夜,連想看一下水中倒映的浮月都沒有機會,嗟!
「沙地上的明月是一種指引,讓夜歸的旅人找得到回家的方向。」她知道「他」總是喜愛親近水,只可惜……「他」已失去方向,無法歸家。
「那麼,你找到方向了嗎?」無過若有所悟地望向她。
「沒有。」既然「他」已迷失,她也就跟著迷失了。
「那你為什麼在這裡?」
「就因為沒有方向,才會在這裡。」楚絲不自覺的望向西北方。
「那裡有什麼?」值得吸引她的視線?
「沒什麼。」她垂下眼眸。「將軍,請放我下去好嗎?」
「不好。」他答得乾脆。
「為什麼?」
「本將軍酒還沒喝完,沒打算下去。」他再飲一口。
「可是我……」
「嗯?」無過眉頭再度一挑,摟著她的手臂威脅似地鬆了鬆,讓她連忙更加捉緊他,根本無法將話說完。「本將軍說過,不接受拒絕。」而且他向來一意孤行,不接受其他意見。
她柳眉一蹙,眸中浮現不滿。真是惡霸!
「你想罵我?」
「惡霸!」她真的罵出口。
他的眸中多了訝異,然後大笑出聲。
「好!真是好!在本將軍面前,還沒有人敢這麼直言不諱的罵出口,你是頭一個。」是勇氣可嘉,還是不知死活?
「直言不諱,總比口蜜腹劍來得好,相信將軍也不愛聽口是心非的好聽話。」楚絲淡淡地道。
他瞇超眼,摟她腰的手轉而托起她的下巴。
「比起那些只會拐著彎貶損我,罵人不帶髒字的偽君子,坦率的表現出喜惡的確可愛得多。而你,絕對比這世上任何人都要令我覺得賞心悅目。」
「多謝將軍欣賞。」楚絲推開他的手,另一手仍緊捉住他的衣袍,不喜歡他此刻輕佻的模樣。「小女子承擔不起將軍謬讚。」
「真承擔不起?」無過壞壞地問。
「承擔不起。」她暗自提防。
他的神情一變,她就注意到了,而出現這種表情,他腦子裡想的通常不會是什麼好主意。
「如果我放手不管你,你說會怎麼樣?」
「當然是會摔下去。」她強自鎮定地回答。
「那你不怕惹怒了我,我就讓你摔下去?」
「我會先捉緊你。」不得已,她只好握住他的臂膀。「如果要摔下去,就請將軍陪我了。」
無過忍不住再度大笑出聲。
「有趣!」
少有人敢直接迎向他的視線,但她卻總是不閃不避;幾乎沒有人敢這麼直接對他說話,她偏偏一點都不懂得婉轉,連這種可能要了她的命的話都敢回他。
她的身子纖弱得讓他一折便斷,無瑕的面容上卻有著那麼倔強的神態,不肯輕易服輸,真是有趣!
「中原的女子都像你這麼與眾不同嗎?」不像南族女子總是對男人唯命是從,除了那個自恃身份、被寵壞的公主之外。
「我雖然從中原來,卻不代表我是中原人。」
「喔?」無過重新摟住她的腰,像一點也不在意她的話,只是仰首再飲一口酒,接著,他忽然轉變話題,「晚膳時,你彈的那首曲子是什麼?」
楚絲訝異了下,垂下眼眸回道:「絲路。」
「絲路?」中、西交界,唯一能行的道路,也是一道天然分割的谷地,一邊終年風沙飛揚,人煙稀少,另一邊……另一邊……
他蹙起眉,他應該知道另一邊是什麼,卻想不起來。
該死!
「有這首曲子嗎?」他再問。
「有。」楚絲望向遠方,表情瞬間溫柔似水。「這是……那個教我彈琴的人和我一起譜的曲。」
「那個人是誰?」無過瞇起眼。
看見她這模樣,讓他想殺了那個讓她露出這種神情的人。
「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是誰?」摟著她的手臂轉為箝制,顯示出他的怒火正在上揚。
「對將軍來說,他並不重要,將軍就不必知道了。」
無過轉回她的臉,在月光下益發清澈的綠眸定定地望著她。「你的名字?」
「楚絲。」她低聲回答。
「楚?」他皺眉。
「將軍的名字呢?」
「無過。」
「無過……」並不是「他」。
慢著!楚絲因忽然有所領會而驚愣地望著他。
「無過是指……沒有過去嗎?」
這會兒驚異的人變成了無過。
「為什麼這麼說?」一般人的解釋,都是不犯過錯。
「你……」她深吸口氣。「你有沒有其他名字?或者……你來自哪裡?」
「這重要嗎?」他扯唇一笑。「現在的我是衛南將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南族掌兵權,地位僅次於南族族長。這是現下最重要的事,至於過去,不在我緬懷的範圍內。」
「是……無可緬懷,還是……不堪追憶?」楚絲心口縮緊,等著他的答案。
「你對我的過去,好像比對現在的我還感興趣。」無過凝視她盈然的眸光,唇角勾起一抹充滿興味的笑。「這對本將軍來說,可是一種不敬。」
「你這樣的人,會眷戀這種由他人賜予的尊貴嗎?」
她的回應,令極少為任何事震驚的他再度愕然。
驚愣過後,他再度揚聲大笑。
「本將軍的心思,在你面前好像變得無從隱藏。」無過抬起她的臉。「小絲兒,你很熟悉我,是嗎?」
楚絲因他的稱呼心頭一震。
「是與不是,有差別嗎?」
「當然有。如果是,那麼你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如果不是,你卻要命的能夠看出我的心思,那麼,我當然要好好認識你。」無過傾身向前,灼熱的氣息含著引誘和戲弄,刻意拂亂她的呼吸。「讓我知道你,一如你知道我。」
「我們之間……什麼都不是。」她想別開臉,他卻不允許。
「真的什麼都不是?」無過的唇幾乎碰上她的。
她閉緊雙唇不答,因為一說話,在幾乎無空隙的狀況下,兩人的唇必定相觸。
「嗯?」他催促著她回答。
楚絲捉著他衣袍的手轉為推拒,想推開他,可是他的胸膛就像一堵牆,以她的力道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別……」她才一開口,唇立刻被吻住,與她相貼的唇密實得不留一絲空隙。
她嚶嚀著拒絕,他卻吻得更深,頂開她的唇辦。當碰觸到她驚怯而退縮的小舌,他掠奪的唇舌更是悍然的攫取,糾纏著不放。
無過口內烈酒的氣息醺暈了她,一連串強悍的吮吻奪去她呼吸,讓她整個人更暈眩,只能依著本能嚶嚶地抗議,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卻生不出一點力氣推開他。
天上淡淡的雲朵飄過,由明亮轉為暈柔的月光下,屋頂上兩抹一悍然、一嬌柔的身影互依偎著。
直到雲散,明亮的月光再度灑落,他才稍稍放開糾纏的唇舌。
楚絲急劇地喘息,心口因呼吸急促而緊縮,疼痛,她皎著下唇,摀住胸口,迷濛的水眸怨怪地瞪著他。
「你……」她想罵他,可是喘不過氣來。
無過卻像極為欣賞她嫣紅又氣怒的小臉,提起酒瓶再飲一口酒,然後在她毫無防備時再度俯身攫住她的唇。
「不——」
她想別開臉,他卻不許她拒絕。
濃郁的烈酒緩緩渡入她唇內,一過喉頭,她體內便像被火燒灼,直達肚腹,也讓她更加暈眩。
「你……」楚絲搖晃著伸手想抓著他,卻抓了個空。
無過及時握住她的手,免得她跌落。
「我……不能……喝酒……」低喃的話語因她匆地失去意識而消逝在唇邊。
醉了?還是暈了?!
他的綠眸閃過驚訝,伸臂環抱住她不知是因為呼吸太過急促而昏過去,還是不堪烈酒而醉倒的嬌軀,挪放到自己懷裡。
她的唇辦柔軟無比,連拒絕都不懂的任他吻個夠,甚至差點喘不過氣。她生澀的反應讓他眼裡浮現一抹笑意。
無論她來自哪裡,她的唇都已烙上屬於他的氣息,不過,他覺得還不夠。
無過帶著薄繭的食指緩緩撫過她紅艷的唇辦,再轉向她嫣然的嫩頰,為那細滑的觸感而著迷。
「絲般的肌膚……」他呢喃著。
橫抱起她,他起身躍落地面,從容的步向自己所住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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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落在床鋪上,楚絲柳眉蹙起,忍著額際傳來的疼痛,睜開眼睛。
這裡是……客棧的客房。
她撐坐起身子,直覺望向床側。沒看見熟悉的木楊琴,她一驚,昨晚的記憶隨之湧來。
這裡不是她的房間!
她掀被下床,穿好繡鞋並理好微亂的衣裳便奔向門口,一開門,正好迎向正要回房的無過。
他濃眉微挑,「醒了?」
他一前進,身上散發出的陽剛氣息便向她襲來,讓她不得不退回房內。
「我、我要回房了。」想起自己昨夜居然在這裡熟睡,她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