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文 / 嚴沁
畢群這電話把她本已不平靜的心湖更弄得波濤方丈,再也難以收拾。畢群和堅白,她——已沒有選擇餘地了吧?是不是?
電話鈴突然響起來,把她嚇了一大跳,抓起電話時,心臟幾乎跳出口腔。
「喂——是我,卓爾。」她喘息著。
「什麼事呢?心神不定的,」是黃蓁愉快的聲音。「才大清早呢!」
「啊?我正要找你,」卓爾吸一口氣。「小寶生病了,我怕今天不能陪你了。」
「你以為我會怎麼樣?」黃蓁哈哈大笑。「你不能陪我正好減低我的歉意,今天我也沒時間跟你在一起。」
「要開會?」卓爾輕鬆一點。
「還開會?想悶死我?」黃蓁叫。
今天她的語氣有很顯著的不同,彷彿整個人都在動了,光芒了。
「怎麼了?昨夜又遇到一個出色男人?又一段動人的羅曼史?」卓爾打趣。
「我是個專一的人,不會再有別的男人能打動我的心了,」黃蓁笑。「不過——的確又是羅曼史。」
「先恭喜你!但我不懂。」卓爾說。
「你當然不懂,」黃蓁簡直是心花怒放。「你知道嗎?很意外的,我又遇到了他!」
「啊——」卓爾忍不住叫:「他也來香港?」
「是,」黃蓁說:「既然是天意讓我們再碰到,我也不抗拒了。」
「那麼明天回台北嗎?」卓爾問。
「不,當然不。」黃蓁愉快的。「他走時我才回去,我已想通,既然那麼愛他,就不要不為難自己!」
「那你——」卓爾好意外。
「我正在等他,」黃蓁坦白得驚人。「他離開他住的酒店,搬到我這兒來。」
「你們——」
「別大驚小怪,」黃蓁笑。「和相愛的人上床是很神聖、很美麗的一件事。」
「你——考慮清楚了?」卓爾吸一口氣。
「當然。他是我第一個男人,是最後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一個,」黃蓁說;「放心,我自己的事一向把握得很好!」
「你不是說過不想破壞別人家庭嗎?」卓爾問:「現在不理會他有太太了?」
「我又沒想過要嫁給他。」黃蓁說:「我們在一起覺得快樂,又不妨礙別人,一切都OK,不會有問題。我不是個佔有慾強的人!」
「祝你幸運、快樂。」卓爾只能這麼說。
黃蓁比起她來,是開放和瀟灑得多。
能拿得起又放得下的女人畢竟不多。
「我一定會。」黃蓁快樂的。「替我問候小寶,我走之前會再給你電話。」
「好!」卓爾笑。「我有點好奇,想看看你那位十全十美的出色男士。」
「有機會的。」黃蓁叫。「啊!他來了,他在敲門,我再給你電話。」
卓爾放下電話,搖搖頭。
或者——黃蓁抓往的也是幸福吧?
誰知道呢?幸福的定義愈來愈抽像了。
卓爾帶小寶再一次看醫生,證明她完全設事了,卓爾就順便送她去學校。
獨自在家裡待了一下午,她覺得悶得要命,或者她是不適合做一個標準的家庭主婦吧?人是留在家裡,心卻早已飛出窗外,不知道去了何方。
她真後悔把廣告公司賣了,現在想找個地方避一避解解悶都不行,每天就這麼悶在家裡,她懷疑自己可以忍受到幾時。
正享起報紙想著,傭人請她去聽電話。
「少爺打來的。」傭人說。
堅白中他很少在上班的時候打電話找她,難道是通知她晚上有必須去的應酬。
「堅,可是有應酬?」拿起電話地說。
「這麼敏感,一定要有應酬才打給你嗎?」堅白笑。「今晚有空嗎?」
「有是有,但不想應酬。」她說。
「應酬我也不行?」堅白笑。
「應酬你?為什麼?」她不解。
「我們很久沒到夜總會坐坐,突然想起來就去訂了位子,你不會拒絕吧?」他笑。
「當然不會,」她也笑著搖頭。「應酬你是我這做太大的責任和義務。」
「能不能講得稍微羅曼蒂克一點?」他開玩笑。
「那麼你回來接我時是不是要送束花?」她打趣著。
「多謝你提醒我,」他說:「我五點鐘約了一個人見面,大概六點鐘可以到家」
「下班之後還見人?公司該付你加班費。」她說。
「自然,自然,」他笑。「我自己簽給自己。」
「好吧!我會化好妝等你。」她說。
「對!我們今天盛妝而出。」他說:「難得的,是吧?」
卓爾笑一笑,放下電話。
堅白實在很難得有這麼羅曼蒂克的念頭,他們除了應酬外,極少單獨去夜總會,今天——堅白很特別,可是看出她悶,特別安排的?
能夠出去走走、坐坐總是好事,她不是正面對著四堵牆發呆嗎?
離開廣告公司,才發覺這十年來她交的朋友簡直少得可憐,平日好像很多人在她四周,現在才知道,那只是公事,業務上的朋友。
是不是人愈大就愈難交到真正的朋友呢?
她想起黃蓁。
黃蓁該是她的朋友了吧?她們的來往純屬私人的,她們互相欣賞,又談得投機,她實在高興認識了黃蓁。
黃蓁這兩天過得如何?一定快樂得忘了全世界的人吧?她真幸運,又在這個時候遇到了「他」。
很想知道她的近況,忍不住拿起電話打到黃的酒店,電話響了幾聲才有人過來接聽。
「黃蓁在嗎?」卓爾搶著問。
「請等一等。」是男人低沉的聲音,就是那個「他」吧?
過了幾秒鐘,黃蓁來了。
「是我,卓爾。」
卓爾說:「很想念你,也想知道你快樂的情形。」
「我很快樂,很快樂,」黃蓁加重了「很」字,「也有前所末有的滿足。」
「你快樂和滿足我就放心了。」卓爾說。
「哦——你曾不放心過嗎?為什麼?」黃蓁問。
「不知道。也說不出來,」卓爾笑。「可能覺得幸福並不那麼容易得到,也不實在。」
「啊——你是這樣想的,」黃蓁說:「可是你對幸福的要求太高「
「沒有。」卓爾搖頭。「我們這樣講話會不會打擾你們!」
「不會,絕對不會。」黃蓁的笑聲的確充滿了令人羨慕的幸福。「我們已兩天兩夜沒有出過房門,別把心想邪了,我覺得兩個相愛的人默然相對是很美的情懷。」
「除了講羨慕之外,我還能說什麼?」卓爾笑。
「還能祝福我們,」黃蓁說:「因為我不知道我和他這一段情可不可能蒙上帝祝福。」
「上帝喜歡一切真愛。」卓爾說。
「謝謝你,我的好朋友。」黃蓁開心的。「喂,你知道剛才他問我說你是誰?我才不告訴他,我倆的友誼是我倆的秘密,是個是?」
「是吧!」卓爾大笑起來,這黃蓁真是稚氣。
「是吧?怎麼不能肯定一點呢?」黃蓁叫。
「說實話,黃蓁,我的好奇心愈來愈濃,好想見見你的他。相信我,只為好奇。」卓爾說。
「我明白的。可是目前我不想讓你們見面,因為你們倆都是我心中的秘密,」黃蓁笑。「你等吧!終有一天你們會見到面的。」
「那一定很有意思。」卓爾說。
「當然。」黃蓁充滿幸福的歎一口氣。「你知道嗎?若上帝讓我在這一刻死掉,我會生也無所憾。」
「我很佩服你的勇敢,如果換成我,我恐怕會諸多考慮。」卓爾說:「幸福也是要代價的。」
「說對了,幸福是需要代價的。」黃蓁說。
「你的代價付得值得,能找到一個對你癡心一片、而你又愛他的男性,恨不容易。」卓爾說。
「你難道不是嗎?」黃蓁說。
「我——」卓爾呆愣一下,她是嗎?「很難說的,人的心是不可能滿足的。」
「別貪心了,有那麼好的丈夫還不滿足,你該打手心。」黃責說。
「好丈夫並不一定代表愛情。」她說。
「啊——我明白了。我就說你不可能這麼平淡,你一定另外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是不是?是不是?」黃蓁聽來很興奮。「那男人是誰?在哪裡?你們婚前或婚後認識?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卓爾呆愣半晌,才慢慢說;
「你問了這麼多,叫我怎麼答?」
「一條條回答啊!」黃蓁叫。「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當你是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說。」
「能說什麼呢?我很想當它過去了。」卓爾無奈的。
「很想當它過去?那表示還沒有過,是不是?」黃蓁笑。「他是怎樣的人?憑任何吸引了你?」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因為我並不真瞭解他,只覺得地——介乎於正邪之間,」卓爾終於說:「他不是漂亮,但很有成熟的魅力,很溫柔體貼,個性特別。」
「說得令我都心動了呢!」黃蓁笑。
「你開玩笑。」卓爾也笑。「我和他認識十幾年了,但——只能說有緣無分吧!」
「會有這種事?你不要迷信好不好?命運是由自己創造的,我從不信邪。」黃蓁說。
「不由你不信,所有的事——就是陰錯陽差,好像一切命中注定的。」卓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