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歸程已渺

第36頁 文 / 嚴沁

    老天!她又在試探什麼?試探是魔鬼的招數!

    「當然完美、幸福,」他想也不想的。「這樣的組合還有什麼可企求的?做人不能太貪心!」

    「你——甚至不想要一個兒子?」她問。『

    堅白是家中獨子,能有一個孫子是徐家上一代的期望,堅白也很想要。但——卓爾以前一直忙於事業,身體也不太好,加上她第一次懷孕時那種連續九個月的可怕嘔吐,使堅白一直沒有提出再生一個孩子的要求。

    「這——如果能有,當然最好,否則也無所謂,」他搖頭,淡淡的。「時代不同了,也不必非要兒子不可!」

    她很感動,真的感動,但一一但——她寧願他壞一點,她就不必那麼內疚和矛盾,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的心現在在畢群那兒。

    感情原是天下最不公平的事。

    「但是媽媽不這麼想。」她垂下頭。

    「媽媽頭腦古板,由她怎麼想好了,」堅白還是心平氣和的。「我不會勉強你的!」

    好半天,她才慢慢抬起頭來。

    她心中有個強烈的衝動,她想把畢群的事告訴堅白,她已經全無招架之力,或者借堅白之力,她可以抵抗畢群的攻擊?

    看著堅白那平靜、安詳的微笑,她講不出口。破壞了他心中的幸福和快樂是太殘忍的事,她不能自私的借他之力,這件事她必須自己解決。

    堅白——在這件事中是全然無辜的。

    「謝謝,堅,」她慢慢說:「有時候我覺得你對我好得過分,把我寵壞了!」

    「我是嗎?」他搖頭微笑。「你不覺得我值得這麼做嗎?你是唯一的卓爾?」

    唯一的卓爾,但——她的心已變,是不是?她的心己要。她怎能——有面目再面對他一

    「堅——」她欲言又止。她想告訴他自己有邪惡敗壞的一面,有自私自利的一刻,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想說什麼?說吧!」他和煦的。「在我面前你能說任何對的、錯的話。因為我是堅白。」

    「那麼我若做了許多對的、錯的事呢?」她衝口而出。說了,又萬分後悔,堅白會不會懷疑她?

    「有嗎?對的、錯的事?」他全不介意。「誰不是一天到晚在做一些對的、錯的事呢?你做對了,我開心。你錯了,我也開心,因為我有機會來改正你!」

    「如果——改正不了呢?」她勉強說。

    他呆愣一下,然後慢慢聚攏眉心。

    「有什麼錯事是改正不了的嗎?」他似在自問,又像在問她。「我想不出。」

    「我也——想不出,」她覺得背脊發涼,天!她差一點把事情弄糟了。「我只是這麼形容!」

    「你是故意嚇我的,是吧?」他輕拍她的頭。「頑皮!」

    他這聲頑皮裡包捨了好多、好多的愛、寵、諒、包容,他——實在對她好得令她沒有任何理由反叛——

    老天!她竟想到反叛兩個字了。

    「堅,下次你去分公司視察或開會,我跟你去。」她突然說。這是突來的念頭。

    「不是不喜歡旅行,怕坐飛機嗎!」他問。

    「現在不同了,又不必上班,小寶又大了,我每天在家當主婦也用不了那麼多時間,還是讓我做『跟班夫人』好了!」她說。

    她是對反叛兩個字震驚吧!於是趕快找個理由想擺脫,反叛丈夫,她很難接受這字眼。

    「隨你,只是你不能賺太寂寞,」他點頭。「到了那兒我開會,去公司,一樣沒時間陪你!」

    「那麼就學學那些一天到晚四處買衣服的太太咯」她笑。「逛街我總是會的!」

    他微笑的端詳她一陣。

    「卓爾,自從你把廣告公司讓了出去,我發覺你變了好多,」他說:「變得完全沒有這些年來你冷靜.客觀的職業女性模樣,好像以前剛認識你的那麼天真,那麼孩子氣,也那麼多主意。」

    「是嗎?」她一震。

    她變得像他剛認識她的,那的剛出國,剛離開家,畢群的事件還沒淡忘,情緒十分不穩定——他是說她現在靖緒不穩定?

    「你好像想做很多的事,又有很多主意,又分分秒秒想否決自己,」他笑。「不要急,即使想做很多事,又有很多主意,也可以一件件來,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對不對?我永遠支持你!」

    「謝謝——」突然間,她有想哭的衝動,世界上還有任何人比堅白對她更好嗎?但——但為什麼她心中惦著的仍是畢群,這買在太不公平了。

    「怎麼了?」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睡眠不足令你情緒也不穩定!」

    他在開玩笑,因為他看見她紅了眼圈。

    「堅,其實我——」她想說什麼呢?她用盡力氣把自己的話打住,她矛盾得連自己也控制不了。

    「別說了,我們一起去跟小寶玩玩,」堅白擁住她的肩,帶她走出臥室。「回來後我還沒看到她呢2」」她可能在午睡。」她吸吸鼻子,使自己平靜。

    「她是個有規律的孩子,你把她教的很好,」他拍拍她。「將來她很可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小寶像你,她比我優秀。」卓爾說。

    「誰說你不優秀了?」他詫異的望著她。「你若不優秀,我怎能在那麼多女留學生的宴會上一眼看見你?」

    「你當時真是一眼看見我?」她仰起頭問。

    「當然,不因為你穿白衣服,很多人都穿白衣服啦!總之我一眼就看見你,而且告訴自己,這個女孩子就是我要找尋的」他說。

    「你憑什麼有信心知道我是你要找尋的?」她問。

    「我從小就是極有信心的人,我絕對相信自己的眼光和感覺。」他說。

    「很驕傲!」她說。

    「不是驕傲!一個人想成功,自信是重要的,」他拍拍她。「我不是成功的追到你了?」

    她看他一眼,不出聲。

    小寶剛午睡醒來,聽見堅白的聲音已忙不迭的迎出來。她這十足「爸爸的女兒」,不但模樣像他,也最會向爸爸撒嬌。

    「爹地。你回來了,」小寶撲到堅白身上。「晚上是不是陪小寶一起吃飯?」

    「當然,當然陪小寶,」堅白看卓爾一眼,很滿足地笑了。「星期天還帶小寶去游泳。」

    「萬歲!」小寶突然記起母親。「媽瞇,你有空去嗎?」

    卓爾呆了一下,忽然間,她覺得小寶和她之同也有了隔閡,小寶竟問:「你有空去嗎?」

    她真的呆住了!

    接下來大半個月的日子,卓爾的生活完全失去了重心。這些年來一直在工作的她,不知該怎麼安排多得永遠像過不完的時間,她不愛逛街,不愛看電影,更不打麻將,也沒有可通電話的朋友,抽開了一直佔滿她時間的工作,她發覺自己竟是真空的,像個透明人。

    她覺得自己像困害般的在屋子裡接來轉去,找不到一條出路。剛離開公司時還不覺得,那時畢群在香港,瞞著堅白的秘密約會令她又興奮又緊張,全身像拉滿弦的弓。如今——她比洩了氣的皮球更無精神地倒在床上。

    是,她每天就這麼半躺在床上打發日子——畢群一去,音訊全無。

    他沒有理由這麼一走了之,連個電話都不打來,是不是?他一直表現得那麼積極,那麼熱烈,那麼主動,離開那天在機場還有電話,還——深情款款,准道回美國一切就改變了?就忘了她?

    卓爾是為畢群沒有消息而煩躁,而無情無緒。如果他所說所做的一切是真的,他——該再來找她,該再有消息,該不會放手——他可是因為她的拒絕而放手?

    他若放手,她該高興才是,但——她矛盾,她懊惱,她不甘心,除非他沒有再出現過,沒有掀起她心中的波濤,他——又怎能在這個時候放手呢?

    是啊!他又怎能在這個時候放手呢?

    卓爾手中抓著一本書,封面都揉皺了,裡面卻沒翻幾頁。心裡盡想著畢群的事,她又怎能看得下書呢?

    畢群實在沒有道理連個電話都不打來——床頭電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她的心一陣狂跳,會是他打來的嗎?迅速抓起電話,手心都看出冷汗——

    「喂——」她聽見自己控制不往發顫的聲音。

    但是——多失望,她的心從口腔一直落到地底,只是一通打錯的電話。

    重新看起書本,更沒辦法看進一個字了。

    她若有他的電話號碼,這個時候她恐怕己經忍不住的打去了,她一定要弄清楚,他在做什麼?為什麼沒有消息來呢?

    她——只想知道他的消息,只是這麼多,這不算太過分、太貪心吧?

    扔開書,她跳下床,赤腳在臥室裡踱步,她——她可能想個辦法,讓堅白同意她獨自赴美?美國雖然大,只要她能去,她總能找到他的,是不是?是不是?

    無限希望在心中開始燃燒,她若能去那兒,她——她——摸摸自己發燙的臉頰,就——這麼決定吧!

    電話鈴又響起來,她跑過去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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