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幸運
那個該死的女人,今天一整天只送來麵包食物,可就是不送水,讓她根本無法下嚥,喉嚨幹得要命。
看來這個外國女人也知道女子是水做的,想讓她乾枯凋謝、迅速衰老。哼,偏不稱她的意!
剛才夢到他遇到危險,也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房間是密閉的,食物從小窗送進來,根本無法和外界接觸——除了被押去「參觀」所謂的宴會時。
那個「等我」……
讓她怦然心動,等他的到來、等他的營救,甚至是等他的,愛……
一路走來,似乎都是他在自己身邊默默支持著。時而戲謔玩笑、時而一針見血地分析,還會在自己得意忘形時潑冷水。他不是口蜜腹劍的那種人,不會欺騙,也不會將愛當成兒戲。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想抓住某些一閃而過的片段,卻因為時間的力量無法反抗,在記憶的箱子裡茫然地翻揀尋找。
「我,等你……」她放棄似的靠在牆上,眼光盯著天花板。黯淡的燈光直直射入眼睛,她卻眨都不眨。
「凌揚,你為什麼會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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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後,淡淡光線從厚重的簾幕縫隙中射進來,只是因為室內的燈徹夜長明,所以很難察覺。
絲綢被上的金髮女子微微動了動,彷彿即將清醒的睡美人。藍眸漸漸睜開,迷濛褪去後,忽然射出怨毒的厲光。
纖細的手指揪著絲綢,她悶聲詛咒:「趙凌揚!是你先不遵守自己的諾言,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我沒有遵守自己的諾言?未必吧。」淡淡的聲音響起,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感。
「你……」西維亞抬頭,將垂落的髮絲撩到耳後好看清楚,顯然沒有意料到他並沒離開。
「我已經陪你過了一夜。現在,希望你遵守自己的諾言,放了我們,從此不再找我們麻煩。」也就是說,前塵後世一筆勾銷。
「你陪我過了一夜?!」聲調陡然提高,西維亞憤怒異常。「趙凌揚,你睜著眼睛說瞎話!」
「難道不是?」他起身走到窗前,猛地一揮手,將簾幕拉開,露出浸潤在晨曦中的遠方風景。
微風吹來,輕輕吹拂過臉龐,帶著海的潮濕和腥味,讓他開始懷念起巴黎的玫瑰芬芳。
「天已經亮了,我也在你身邊待了一夜,仍然不滿意?我記得我們約好的。」
西維亞終於知道自己被耍了。
「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樣的一夜,你!」他根本就是在裝傻,而她,第一次啞口無言。
「怎樣的一夜?」趙凌揚淡淡反問:「我只知道自己在這個房間裡,和你待到天亮,你還想怎樣?」
「好……你狠!不把我刺得鮮血淋漓,你不會善罷甘休是不是?」西維亞驕傲的語調裡帶著顫抖,以及一絲絕望。
趙凌揚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終於還是選擇沉默。
他不愛她,所以再說什麼也是枉然。
不愛,就是不愛。他的愛今生注定只能留給一個人,一個他等待多年的人。
他,不會放手。
「很好,我不殺她,但也不會就這麼讓你們輕易在一起。」紅唇揚起一抹美麗的笑,西維亞似乎想到什麼愉悅的事。「既然你為了她這樣耍我,那我就不妨成全你們做對苦命鴛鴦!」
他不說話,靜靜等待下文,這讓她少了許多捉弄和掌控局勢的成就感。
「願不願意賭一回?我將你們關在密閉房間裡,氧氣只能供兩個人十二小時呼吸的量。開門的密碼是四位數,你們得在時間內找出密碼才能逃生,否則就會窒息而亡!凌揚,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你知道我從來不願傷害你。」
「帶我去見甄珍,我和她一起進去。」趙凌揚逕自走到門口,等她帶路。
西維亞最後一絲希望破滅,憤恨的笑容來不及收回,藍眸裡一片死寂。「好,希望你不要後悔!」
第九章
甄珍被蒙著眼睛帶到另一個房間。
她任由西維亞的手下推擠,心中暗暗冷笑。
儘管氣吧,氣死了,趙凌揚也不會喜歡你!
只是,她該怎麼排遣思念和擔心的滋味?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能讓自己好受一點,只能像被刺瞎了眼睛的困獸般,即使疼痛也無計可施。
門口有人守衛,四周都是眼線。她彷彿競技場裡的困獸,人們欣賞著她的掙扎和恐懼。安全感被剝離,僅有自尊支持著她不搖尾乞憐。
她被大力推進門,身子踉艙向前衝,卻意外撞進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
大門在身後重重關上,她取下眼罩——
「凌揚?你怎麼在這裡?!」她在他懷裡驚呼。
「來陪你啊,美麗的小女警。」
聽到這個念念不忘的聲音,一瞬間,她彷彿到了天堂。
「你不是和她……她有沒有為難你?」那個心如蛇蠍的女人會這麼容易放棄到嘴的肥肉?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別說太多話,這個房間的氧氣只夠呼吸十多個小時,我們要在氧氣耗盡之前找出密碼。」
「你覺得可能嗎?」到這個時候,甄珍反而不急了,出乎意料的冷靜。
和他在一起,已經習慣了有人可依靠、有人攙扶;甚至,連同生共死也有些浪漫的淒艷感了。
她,不擔心。
「不知道密碼有幾個字,也不知道有什麼詭計,而且那麼多的組合方式,我想幾天都排不完,更何況我們什麼工具也沒有。」她淡淡笑著,不太想爭了。
也許,這就是天意,人生總是由無數遺憾和不可知組成,然後生老,病死。
以前看小說電影,裡面的人總是喜歡說不能同生但求同死,現在看來似乎頗有道理。愛的人在身邊,刀山火海都不怕,可以微笑面對。
「她說是四個字,可是誰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們不能放棄,不試怎麼知道不可以?甄珍,放棄不是你的個性。」趙凌揚摸摸她的秀髮,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然後研究起門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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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分分秒秒流逝,趙凌揚單薄的白色襯衫早披汗水浸濕了。他俊美認真的側臉映入甄珍眼裡,漸漸模糊起來。
戲劇般刺激的相遇,之後一連串事件,彷彿是命運推促下把兩人聯繫在一起。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的憂愁歡樂、辛酸淚水,都與他有關。
他愛我哪裡?
有時她這樣問自己,讓患得患失的情緒前所未有地充斥心胸,就像患了愛情恐懼症。
「你的小腦袋有空幫忙想想密碼,不要再神遊了!」
甄珍捂著頭,委屈萬分。「我不懂怎麼弄嘛,強人所難……」
不知道是太信任趙凌揚還是聽天由命,她始終無法集中注意力想逃生的方法。
也許是這一連串的事情讓自己太疲憊,也許是堅信著和他在一起,總可以絕地逢生,反正就這樣天荒地老,也很美……
「看來我們沒辦法很快就出去,也許氧氣耗盡也未必能出去。」趙凌揚靠著門坐下,順便理理頭髮,說得波瀾不驚。「既然現在沒心思,那就乾脆休息一會養精蓄銳。珍,你怕死嗎?」
「不知道。」她搖頭,很自然地走到他身邊坐下,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當警察這麼多年也沒想過。反正人生不就這麼幾年,早死晚死也差不多。如果這輩子太悲慘,那就早死早超生吧。」
「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對生死看得這麼淡?」
「不然還能怎麼辦?人力總是有限,不能去強求。」
「你不覺得,會有人傷心?」他側過臉,伸展手臂將她攬入懷中。
甄珍微微僵了下,很快便放鬆身體,順從地貼在他身上,安安靜靜聆聽話語之外的心跳。
「父母去世得早,一個人也沒什麼牽掛。」她又靠近些,似乎要汲取溫暖。「別告訴我你會擔心,花言巧語。」
「真是未卜先知的聰明女人。」他不打算否認。
「凌揚,你相信似曾相識的感覺嗎?那是一種很……」她絞盡腦汁,思索適合的詞彙。
「很恍惚、很茫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就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很眼熟。可是我見過你嗎?應該沒有吧?」
十五歲就隨家人搬到法國,以前同學的影子也不那麼清晰,更何況她在學校就是經常逃課、打架的問題學生。對課本、對老師、對同學都是一視同仁——形同陌路。
「不是應該沒有,我們不僅見過,還曾讀同一所學校。」趙凌揚底下頭,懲罰似的在她臉蛋上輕輕咬了口。
「嘶……」甄珍抽氣。「你吃人啊,我又不是唐三藏!」
「懲罰你竟然把我從記憶中抹去。」想起少年時的那段歲月,他微微瞇起了眼睛。
那抹纖細高挑的身影在夕陽下彷彿畫一般美麗,不過,她當時留給自己的,也只有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