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金萱
「你必須給我一個答案。」他重申。
她搖頭,淚水無聲的從她眼眶裡滑了下來。
「沒辦法取捨嗎?這樣也好。」
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不懂他最後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今天蘇姍來警局找我。」他移開眼,緩慢的開口。
她怔楞的看著他,並不知道他和她還有連繫,她以為從上回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面了。
「她告訴我她仍然愛我,上次說她有男朋友的事也是騙我的,她希望我們能再給彼此一次機會。你覺得呢?,」
血色從她臉下褪去,她低下頭來,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回答他什麼。
他為什麼要問她意見呢?她有權利替他作決定嗎?
這樣也好。她突然想起他剛剛說的這句話,原來他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這樣也好。」她驀然抬起頭來,擦去臉上的淚水,微笑的對他說。「這樣很好呀,恭喜你了。」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問。
不,這是你的回答。她很想這樣告訴他,但是她卻只是對他點了點頭。「對。」
餐廳裡忽然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衛沃嚳臉上毫無表情,像是突然戴上了面具,變得既冰冷又無情。
「我知道了。」他冷淡的說,然後拿起餐盤上的披薩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了起來,沒再多看她一眼。
看他這麼快就與她劃清界線的模樣,林雪顏不由得咬緊唇瓣,感覺自己的心正一寸寸的碎裂。
「冰箱裡還有可樂,你要來一杯嗎?」她強迫自己以若無其事的語氣開口,希望他也能像平常一樣的回答她,但是——
「以後不勞煩你幫我做這些事了,蘇姍會生氣。」他頭也不抬的說。
她的臉色在倏然間煞白,像是突然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是嗎?」她想微笑卻完全笑不出來。「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先去睡了,晚安。」
她起身,安靜地走回房間,關上房門後伸手緊緊的搗住顫抖的嘴唇,但是仍然壓抑不住從她喉嚨深處決堤出來的悲嗚。
她靠著門板緩緩的滑坐下來,像是遏制哭泣已用盡全身力氣一樣,但是即使如此,她的啜泣聲仍從她指縫間洩出,直到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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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衛沃嚳下樓時,屋裡一片沉靜,既沒有平常慣有的咖啡香和早餐香,也沒有美麗的笑容和甜蜜醉人的早安吻迎接他。
他神情肅穆的轉頭,只見她的房門仍然緊閉著,就像昨晚她進去之後,就沒再打開過一樣。
昨晚,他聽見她的哭聲了,就在這裡,在她房門外。她壓抑的啜泣就像小動物瀕臨死亡前的哀嚎,每一聲都讓他心碎。
其實他也不想用一這種傷害她的方式和她分手,但是她昨晚的那句恭喜直的惹火了他,才會讓他故意說出那種與她劃清界線的話。
可是後來想一想,這麼做也許是對的,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讓她完全對他死心,讓她在離開他之後能夠徹底的忘了他,重新生活。
說也奇怪,和她認識也不過兩個月的時間而已,感覺卻像認識了一輩子,他竟然能夠完全的瞭解她會有的想法和反應,而且還十分確定。
突然,她的房門被打了開來,嚇了他一跳。
走出房門的林雪顏似乎沒想到他還在家裡,也被他嚇了一跳。
她的雙眼紅腫,像是哭了一整夜,他看著這樣的她,感覺胸口緊得幾乎無法開口說話。
沉默就這麼在兩人之間流竄。
「你今天有空嗎?」他終於開口道。
似乎沒想到他會開口說話,她愣了愣,才緩慢的對他輕點了下頭。
他想做什麼?不是說以後都不勞煩她幫他做事,以免他的女朋友會生氣嗎?她不禁苦澀的忖度。
「那麼最後一次麻煩你到超級市場買菜,今晚我會早點回來,就當我們好聚好散的最後一餐。」他看著她說。
好聚好散的最後一餐?她不懂他的意思。
「蘇姍這兩天可能就會回來住。」他輕聲的說。
她的胃瞬間糾成一團,心臟突然一窒,終於知道他最後一餐的意思。
沒有一個女朋友會希望男朋友家裡住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她昨晚就已經有這個覺悟了,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這麼快。
昨天的現在——不,明確來說是七個多小時之前,她還幸福得有如擁有了全世界一樣,為什麼不過幾個小時而已,她的世界會變成這樣?
「我知道了,我會煮好晚餐等你回來。」她聽見自己這麼說。
「你不問今後你會怎樣嗎?」衛沃嚳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
林雪顏沉默不語,她一點也不在乎。
「即使是換人看守,你也會繼續假裝失憶吧?」他問她。
「你要我怎麼做?」她聽不出他這句話的用意,轉頭看向他語音空洞的問。
「我花了兩個月完成不了的任務,我不希望別人一接手,就水到渠成、馬到成功。」他緩慢的說。
「我知道了,我會再繼續假裝一陣子。」為他。
「不能一輩子嗎?」他忍不住皺眉道。
「紙包不住火。」她似乎看見他在聽見自己回答的那一瞬間用力抿了下嘴巴。
「我希望你能夠好好的活下去。」他沉聲道,聲音不知為什麼顯得有點緊繃,像在隱忍著什麼似的。
她忽然自嘲的一笑,叫自己別想太多。「不要說這種話,否則我會以為你愛我。」
「我是愛你。」
她突然目瞪口呆,無法呼吸。
「我從沒玩弄過你的感情,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真心的在愛你,但是比起我的愛,你似乎更重視你心中的友情。你說不要逼你,所以我成全你。我不會再逼你,但是請你也答應我一件事。」他靜靜的看著她,似乎在等她接口。
他的告白震得她腦袋無法運轉,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完全沒想過在和他分手之後,竟然會聽見他對她說出這三個字。他是存心要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他嗎?
「答應我一件事。」遲遲等不到她的回應,他只好再度要求。
「什麼事?」她終於沙啞的開口問道。
「好好的活下去。」他深深的看著她說。
在監牢裡嗎?她有點想問他,但終究沒有這麼做,只道:「好。」
他忽然對她微微一笑,神情溫柔得足以讓人心碎。
而那,是她最後一次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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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沃嚳。感覺好像是她上輩子的事。
林雪顏坐在床邊看著女兒熟睡的臉,從沒想過事隔多年,竟會在與他隔了半個地球這麼遠的地方再聽見他的名字。
袁燁的朋友是他吧?
如果要她相信在偌大的美國士地上,還有另一個男人也叫衛沃嚳的話,她會相信。但是認識林雪顏,甚至會認為她的女兒小潔是他的孩子的衛沃嚳,她想全美國——不,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一個吧?
劉妤所說的袁樺的朋友一定就是他,這絕對不會有錯。
但問題是,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呢?
他竟然是袁燁的朋友,而袁燁又是大老遠從美國跑到台灣住進8樓公寓裡和井於曉相戀,進而又將她的消息帶回到身在美國的他耳裡,這一切………
這一切到底該從何說起呢?
她還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再聽見他的名字,不會再見到他,沒想到……
是緣分嗎?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緣分,他們倆的緣分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他和蘇姍結婚了嗎?林雪顏無法阻止自己去想這件事情,想當初他是為了蘇姍才捨棄她的,他們倆應該已經結婚了吧。
說真的她並不恨他,但是怨總有那麼一點。
他竟然謊稱要辦什麼最後一餐,要她去超市買菜卻私下安排人將她迷昏,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她送離美國,而這一切只寫了一封信給她。
信上說,他知道如果他老實告訴她他要幫她逃走,她一定不會肯,所以只能用這種方式將她送走。
他說,愛情雖然沒有所謂的先來後到,但是和蘇姍多年累積下來的情感,卻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割捨的,所以只好對不起她。希望她不要恨他,能忘了他。
他說,他對不起她,唯一能為她做的補償就只有幫她重獲自由。
他還威脅她說,他這麼做自然是犯法的行為,但是如果當成她計劃性的蓄意逃亡,那麼他頂多只需負上責任疏失的罪責,不過如果她向警方自動投案的話,他則會以警察知法犯法罪加三等判處。所以如果她想報復他,那麼刀就在她手上。
最後,他要她好好的活下去。
他說得好簡單,沒有朋友,沒有家人,不知來處,不知去向,她要如何好好的活下去?
木然的被人送到加拿大,拿著他事前幫她準備好的各種證件和一小筆錢,卻不知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