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雪晴
「那雲城怎麼辦?」
「我爹是雲城城主,雲城的一切自有他治理,不少我一個,再說還有大哥。我和大哥在人間都有自己的產業,只不過大哥偶爾才來一次,而我是偶爾才會回去一次。」
他爹稱之為「孝」與「不孝」的差別。
「不過,若你比較喜歡雲城的話,我就要改變習慣了。」
陸結草心頭湧上一股暖流。
「我當然是喜歡這裡。」
「那就好。」冷溯雲這才放了心,「那以後這裡就是咱們家,雲城的煩惱事就暫時忘掉吧。」
一個「家」字,陸結草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自從她娘死後,她就成了孤苦伶仃的人。今天有一個男人給她關懷、給她倚靠、給她一個家,她覺得自己真是幸運極了,心裡很慶幸、很感動、很開心!
「結草?」冷溯雲擔心地走過去,卻看見她臉頰上晶瑩的淚珠,頓時慌了手腳。「你怎麼又哭了?」他是不是又做錯什麼了?
「都是你,幹嘛對我這麼好?」她以前不是這麼愛哭的人。
「這和你哭有什麼關係?」他小心翼翼地為她拭淚。
「我感動嘛。」
這也要哭?「那我以後不做讓你感動的事好了。」
「你說什麼?」女人翻臉如翻書。
「我開玩笑的而已。」
忽然,門口的喧嘩聲引起兩人的注意。
「結草,你果然在這裡!」水月一個箭步衝了進來,讓後面的君星跟著抱了一個空。
「水月,你也來了。」陸結草被衝過來的水月抱了個滿懷。
「你看、你看,人家很高興我來呢。」水月得意地向君星炫耀。剛才君星在門外一直阻止她進來,說什麼會遭某些人怨恨。
君星摸了摸鼻子,他說的是「某些人」嘛!一進屋,他就感覺到自己幾乎被射出兩個窟窿,他都不敢往「某些人」的方向看呢!
「大哥,你好『閒』啊!」昨天筵席上的帳還沒算,他竟然還敢跟來這裡搗亂?
「閒的是你大嫂,不是我。」你以為我想來啊,我躲都來不及!他的眼神如是說。
「結草,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水月看起來非常開心。
冷溯雲卻有種不祥的預感,說不定那是個天大的壞消息。
「我和君星決定搬到你們隔壁來住!」
兩個大男人齊齊將嘴裡的一口茶奉還地面。
「你們兩個幹什麼那麼激動?」水月嚇了一跳。
陸結草乾笑著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這位公主還是那麼令人吃驚。
結果水月一發起狠來,即使冷溯雲和君星再不悅,也只有同意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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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藉著要向陸結草請教人間常識的理由,硬是把陸結草拉來陪她逛市集。
水月似乎是第一次來到人間,見到什麼都覺得新鮮,看到好東西往往拿了就走,陸結草只好跟在後面付錢。一個時辰下來,跑的人和追的人都已經筋疲力盡,只好在路邊的茶攤休息。
「結草,人間比天上有意思多了。」水月咕嚕咕嚕地灌了一大口茶。
「你高興就好。」見水月玩得這麼開心,陸結草也不由得被感染了。
「我是說真的!」水月睜大眼睛,「只是我覺得好奇怪,人間這麼好,你為什麼會去雲城呢?」
陸結草搖搖頭,「我並不是特意跑去雲城的,一切只是巧合。」
「就算去雲城是巧合,你去尋死卻是事實吧!」見陸結草一頓,水月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道:「那個……你當我沒說好不好?」
「沒關係。」陸結草歎了口氣。
她當時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多半是為了賭氣。她心目中的娘親就像聖女一樣美好,是容不得他人半分詆毀的。可是在跳下奉仙崖的一瞬間,她才徹底的感覺到自己的愚昧。
她這一死,不是更沒有人替娘親討回公道了嗎?直到從半空中急速下落的時候,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生命的渺小。
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她真懷疑自己還有沒有勇氣跳下去。
「水月,我才覺得我真不懂你。」
「我?」水月端著茶杯停在嘴邊,「我有什麼不好懂的?」
「我剛被分派到你那邊的時候都被嚇壞了,心想這下子死定了,沒想到你卻因為奇怪的理由把我留下。後來在祭典上,你又幫了我和溫羅好多忙;有時候覺得是巧合,有時候又覺得你其實是什麼都知道。」
「哈哈,怎麼可能?」水月將茶水一飲而盡,「話說回來,你覺得我那天留下你的理由很奇怪嗎?」她一點兒都不覺得啊!
「哪有人因為打翻東西被誇獎的?」她當時以為自己要倒楣。
「可是那天被派來服侍我的人,只有你不是故意出錯的,真的只有你一個。我的名聲不好,在雲城也是一樣,連下人都為此故意和我過不去,只有你雖然打翻了東西,卻是以很認真的態度來面對我,所以我想都不想就選你嘍。」結果祭典上發生的事,證明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其實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老是纏著你吧?」水月抬起頭,「因為我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我又不能什麼事情都和君星說,所以我就想和你住近一點,你……會不會討厭我?」
「我……」
「要是連你都討厭我,我就去死!」
陸結草噗哧一笑,「你都這麼說了,我能放任你去死嗎?」
要是她說討厭,君星恐怕會先把她殺了,然後溫羅再和君星大戰三百回合,兄弟相殘、父子反目,就此釀成一場天大的悲劇。
「那你是不討厭我嘍?」
「嗯!」陸結草點頭。
「那我以後可以經常來找你吧?」
「啊……可以!」會有意見的怕是另有其人。
水月笑瞇瞇的問:「要是我經常麻煩你,你也不會討厭我?」
「那個……不會!」反正現在就是這樣子了。
「那我要是燒了你家房子,你也不會恨我吧?」
啊?這個嘛……再考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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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結草和水月兩個人從中午逛到天黑,陸結草剛說想回家,又被水月拉去逛。陸結草說不過她,只好先帶水月去吃飯;吃玩飯後,水月就更加不想走了。
「結草,那是什麼?」吃飽喝足的水月精神好極了。
「是糖人,你白天吃了五個,這麼快就忘了?」陸結草由衷地佩服她的記憶力。
「有嗎?」都吃掉了,怎麼可能還記得?「咦?那個看起來很有趣,我們快過去。」水月拉著陸結草便往人群裡擠。
混亂中,有人被撞倒了。手快的水月忙將那人扶起來,原來是一個瘦臉道士。
陸結草見狀也跟了上去,幫著把那面寫著「鐵口直斷」的大旗撿起來。
「咦?這是什麼?」水月接過大旗比畫起來,嚇得道士趕緊搶回來,「這可不是玩的。」
「那是什麼?」水月困惑的問。
「是吃飯的傢伙。」
水月想了想,看向陸結草,她還是聽不太懂。
陸結草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和她這位不諳世事的仙人解釋「算命」是什麼意思。
道士開口說:「看這位姑娘週身環繞著一股祥瑞之氣,定是富貴人家的小姐,終生不用吃苦啊。」
水月一偏頭,「結草,他在說什麼?」
「好話。」陸結草敷衍的說。反正算命的還不都那麼兩句。
水月一聽分外高興,又對道士道:「那她呢?你幫我看看她。」
「這位姑娘嘛……」道士做思考狀,「情況很複雜,不是隻字片語能說得清楚啊……」
陸結草看著他那不停互相搓來搓去的手掌,明白地塞過銀兩,反正只要他說些好聽的話哄水月高興就行了。
「姑娘請讓貧道看看手相。」
陸結草大方地伸出右手。
道長先是大概地看了看,接著像是被嚇了一跳,然後一邊嘀咕著什麼,一邊從懷裡拿出書和火折子。
藉著火折子微弱的光亮,道士翻著書細細地比對著陸結草的手相。
水月有些等得不耐煩。「道長,你小心點,可別燙著我妹妹。」
驀地,道士一下子移開火折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嘴裡還說著什麼「一模一樣、死相」之類的話。
水月不禁惱怒,「你這是幹什麼?」
道士卻像是中邪般,對水月的話聽而不見,慌慌張張的撿起大旗就要跑。
水月氣不過的衝上去抓住道士,「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說話啊!」
道士見水月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只得強忍住懼意對著陸結草說:「這位姑娘,切莫再對這世間有所留戀,眼前的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的虛無幻夢一場,還是早日回歸輪迴吧!」
「臭道士!你說什麼?」水月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道士搗著臉叫道:「姑娘,你還是離這位姑娘遠一點,免得沾染了陰氣。」
「胡說!我妹妹和我一樣是仙人,哪會有什麼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