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席晴
「我有話要對你說。」
「什麼話?」她直覺這話很重要。
「我的確是你的家人,而且是很親密的家人。」他說,首次感到要將下面的話一次說完有多麼困難。
「很親密!?」她不懂他的話中之意,心頭卻感到不同以往的觸動。
「對。」
「有多親密?」她的聲音有著輕微的顫抖。
「我是你的丈夫。」他一口氣吐盡。
「丈夫!?」她的心幾乎衝出喉頭,合著驚詫、羞澀、喜悅,還有莫名的期待。
「是的,我是你的丈夫那亞森。」
「那亞森!?」為什麼她覺得這個名字好耳熟,而且感覺對這個人不是只有單純的男女之情,好像還有些別的。
那是什麼?她不知道,但卻默然地接受他的宣佈——她是他那亞森的妻子。
那亞森的妻子,那亞森的妻子……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翹。她對這種「歸屬」感到安心與滿足。
「好好休息。」他溫柔地幫她蓋好被子,「其他的事明天再說。晚安。」
「可是……」她還想知道更多。
「你累了,睡吧。」他專橫地說著。
葛花仙聽得出那亞森話中的堅持,而且她也覺得自己有點虛弱,於是順從地閉上眼,再次進入夢鄉……
第五章
連卡佛的那通電話,逼得那亞森必須好好想想他與葛花仙的關係。
他再次凝視她沉睡的臉蛋,發現自己竟不受控制地想將葛花仙占為已有,免得那臭傢伙捷足先登。
在讀醫學院時,他與連卡佛,以及以整型外科見長的泰陽都是校內的風雲人物。連卡佛是那種天生的貴胄,渾身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是那種讓女人很難拒絕的男人。他則像冷金,雖有黃金般的價值,但淡漠的感情與霜冷的表情常令人退避三舍。
由於他鑽研的科系正是人類最脆弱的慾望——泌尿科,使得他對兩性關係從不抱希望,然而連卡佛卻讓他認真去想一個女人對他的重要性。
如果連卡佛不曾頻頻對葛花仙示好與關懷,而他也不曾與她交會過,他大概也只會挖苦老連一句:「小心來路不明的貨,玷污了你的那話兒,到時就得來我這兒報到!」
可是他吻過葛花仙,瞭解她不是那種道地的法國女人,她還保有古早中國婦女的含蓄與美德。這點讓他猶豫了。
他不想放開她!
「嗯——」她夢囈地哼著,藕臂嬌懶地往外伸展,半夢半醒地扭動。
他急忙坐回她的身邊,等待她張開雙瞳。
她輕輕佻動雙眉,翻了身子,但並未甦醒,再次挨著枕頭沉沉睡去……
忽然間,他腰間已改成震動的手機陡地震動起來!
他取出手機,一見上方的號碼,眉心又蹙成了溝,「喂!」
「亞森,你太不夠意思了吧?」連卡佛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這是個自由心證的問題,我不覺得對誰夠不夠意思。」他將問題丟回去。
「你真的決定娶我那個有如花仙的美眉?」連卡佛追問。
「她不是你的,也不是『那個美眉』,別把你勾引辣妹的招數及形容詞用在她的身上。」
「老天!看來我的內線消息是真的!」連卡佛誇張地大呼不可思議。
「原來這醫院的人全被你收買了!」
「我不用收買,那些大嘴護士自會向我報告。」連卡佛冷笑道。
「你不是說她們的嘴性感嗎?怎麼下一秒又變成大嘴護士?」他反問。
「有利用價值叫性感,沒有利用價值叫多嘴或大嘴。她們愛饒舌,我便順道向你求證。只是我的命定情人怎麼到了你那兒?」
「她只是失去記憶,沒有迷失靈魂,和你祖母的預言相差了十萬八千里!我沒有搶走任何人的命定情人,也不相信命定這兩個字!」
「說謊!」連卡佛立即反駁。
「你可以閉嘴了!」
「我偏不!誰不知道法國最有名的泌尿科主治大夫對女人是不屑一顧,更不會娶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為妻。嘿,你打算娶她總有原因吧?」連卡佛的聲音變得有些詭異。
「哼。」他冷笑了聲,不理會對方的詢問。
但是連卡佛可沒打算放過他,「你可要小心!別忘了你自己的名言——別上了來路不明的貨,染病上身。」
「管好你的嘴!」那亞森的聲音頓時有些激昂。
葛花仙被他的聲音吵醒,「誰在那裡?是你嗎?還是雪靈?」她雙瞳眨呀眨地睜了開來。
那亞森沒有回覆他,立刻將手機關機,再睇向她,正好對上她熠熠發亮的雙眸。
室內昏暗的光線,讓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問道:「你是誰?」
她環視四週一遍,又聞了聞這屋子的味道,然後蹙了蹙眉頭,馬上判斷出這裡是醫院的病房。
昨天的記憶如潮水般慢慢地襲來,她依稀記起昨天有個男子對她說他是她的丈夫……
她再仔細地看了看眼前的男子,是他!是那個自稱是她丈夫的人!
「你醒了?睡得好嗎?」那亞森關心地問著。
「嗯。對了,你昨天答應我要告訴我我是誰,我其他的家人在哪裡,以及我的一切……」她迫不及待地問道。
她急於知道一切,不願意對過去一無所知。尤其,她想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她的丈夫。
「你應該還記得我昨天告訴你的話,你叫葛花仙。」
「葛——花——仙。」她點點頭,輕輕地念著自己的名字。
「你是中法混血兒。沒有出車禍前,你很——」該怎麼形容她……有了!「你很有原則,也堅持己見。為達目的,絕不半途而廢。」
「看樣子你對我的評價不算太差。」她笑了。
他也笑了,「原來我還不知道你如此自戀。」
「請給我一面鏡子。」她說,試圖撐起身子。
他馬上上前攙扶她,卻為她所拒,「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就可以。」她口氣十分認真。
他的手旋即停在半空中。
她似乎已消化她失去記憶的事實,不再像昨天那樣驚慌失措與無助,又回復到她原本獨立自主與對男人總是設防的個性。
「我是你的丈夫,幫你是應該的。」他小心試探她的底限。
「其實說真的,到目前為止,對於這——這點,我很難相信。」她雖然希望這是事實,但內心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所以仍與他保持著距離。
看來,目前情況對他不利,他必須下個猛藥扭轉局勢。
於是,他似笑非笑地說:「也難怪。若我是你,也會懷疑。」
「為什麼?」看他的樣子,好像是說是她高攀他了,他根本不可能騙她、圖她什麼……
是的,他的確是個帥斃的男人,而且從他的衣著、手錶、皮鞋,還有渾身散發的氣質,在在宣示著他所代表的是金字塔頂端的菁英。而且,他是個極有魅力的男人,很難讓人不心動。這樣的男人似乎什麼都有了,照理說,是應該不會圖她什麼的……
「你要的鏡子來了。」看出她似乎快落入他設的陷阱,他趁機遞上一面鏡子,以便讓她相信,能嫁給他那亞森,是她燒了好幾輩子的香,並不讓她懷疑一切是假的。
她一接過鏡子,登時低聲驚呼:「啊!」
鏡面中是一張以白色紗布包裹的臉,只露出兩個眼珠,看得人既驚悚又恐怖。
難怪剛才她覺得自己臉上好像有點緊繃。
她突然想哭,她的潛意識告訴她,她該是個如水仙般美麗的女子才對啊!
「我——我是怎麼出車禍的?」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已經在調查了。」他有點後悔自己的殘忍及刻意設計她的私心。
「我的臉……會恢復原狀嗎?」她小聲地問。
「你還記得自己原來的樣子嗎?」
她氣餒地搖頭。
「既然不記得了,就算你不恢復原貌又有什麼影響?」他再問。
「當然有!」
「有什麼分別?」
「哪個女人不愛美?難道我有個這麼美的名字,是因為我長相平凡,所以父母才為我補其不足的嗎?」
他沒有立即回話,只是在想,該怎麼讓她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妻子。最後他終於說道:「你知道我很富有嗎?」
「我怎麼會知道!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你的事!」她賭氣地怒道。
「你心平氣和地聽我說,否則永遠找不回真正的自己。」
她頓時不語。
「我的名字在法國,甚至希臘都是赫赫有名的,是許多仕女名暖願意下嫁的對象。可是,我卻是個不婚者。」
「不婚者?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話?難道你是同——」
「我不是同志。」他回應了她的疑惑。
「那你為什麼娶我?」她反問。
「我娶你是因為你對我別無所求。」他下了結論。
「別無所求?」她有點不相信自己這麼偉大。
「你唯一的心願就是當個花農。」他說。
「花農?是——種薰衣草嗎?」她直覺地脫口而出。
「你記起什麼了嗎?」他的心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