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夏洛蔓
「可以說說什麼樣的女人最容易吸引你?」見他日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瞧,方韶茵撩撩垂落胸前的長髮,撲撲眼簾,唇角逸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喜色。
他微笑道:「像你這樣。」
「哦?那你看到的我又是什麼樣子呢?」她嬌嗔地斜睇他一眼。
「自信,毫不吝嗇展現自己迷人之處;聰明,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如何得到自己要的。」他直言。她的確很美,但是,他不願見到美麗的背後隱藏著複雜的心計,太完美的表情和精心設計過的動作,反而失去了她原本的風采。
她臉色微微一僵,聽他的話似乎暗指她是個靠美色達到目的的女人,讓她有點下不了台,顯然,他沒有因為色字當頭而失去判斷力。
她藏起慍色,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一個女人刻意在你面前展現自己的魅力,你認為她們通常想得到什麼呢?」
他不答反問:「我不會費神去猜測女人的心思,你認為是什麼呢?」
她閃閃一雙看似天真的眼眸。「也許想引起你的注意,想得到你的心或你的人,可能想要一夜情,也可能想從此套牢你,畢竟,你這麼傑出,沒有女人可以抵擋你的魅力。」
「是嗎?如果我的確被那個女人吸引了,那我要如何知道她的目的是哪一個?」他傾身向前,瞇起眼打量她。
她換個坐姿,將身體悄悄前傾幾度讓自己更靠近他,內裡的鮮紅色小背心領口略微鬆開來,優美的頸線垂下幾縷輕柔髻發,帶點無邪的嫵媚,心臟卻因近距離在視而撲撲直跳。「我會建議你認真地回答那個女人想知道的問題,也許她的目的就在問題裡。」
他仰頭大笑,對她機智的回答拍案叫絕。「我喜歡你的答案,請繼續。我沒有什麼不能談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方韶茵暗暗鬆了口氣,一手快速在膝蓋上的筆記本下角寫著「不能暈船」四個字,還打了兩個驚歎號外加三顆星星。這個男人渾身散發著殺手級的費洛蒙,稍不留神,會偷雞不著反蝕一把米。
「有理想的結婚對象嗎?」
「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他搖頭。
她不意外,花心的男人最怕結婚後身價大跌。「這個答案恐怕會讓許多想抓牢你的女人感到失望。」
「你會嗎?」他眼神一熾,斜斜地咧開嘴角。
她發現他比女人還會放電,每句話、每個表情都極盡試探與挑逗,難怪那麼多女人為他神魂顛倒。
她嫣然一笑,沒有答覆,取了另一道問題:「你認為婚姻是愛情的終點嗎?」
「或許不是終點,但婚姻的確會破壞愛情的美感。」
「怎麼說?」
「愛情就像夜幕裡的流星,眩目卻短暫,在瞬間發出光芒,然後隱入黑暗,留下讓人驚歎的餘味,硬要看到最後,要不就是燒成灰燼,要不就剩下一顆隕石,真實卻不一定美麗。」
「那麼……你一定很喜歡流星雨。」忍不住淡淡揶揄他一句。說得真動聽,明擺著不想負責任,還能掰出這種美化版的說法。
她幽默的解讀令他會心一笑,像是在指責他風流成性。
「數大也是美,不過美麗還需要細細品味,我不貪心。」
他長腿一跨,隨興地靠在那張三百五十元就買得到的椅子上,黑色大V領休閒衫鬆鬆地掛在身上,竟然有種難言的頹廢美感。
她看得有些失神,連忙又在筆記本上「不能暈船」那四個字旁加注了三道閃電。
「現在有情人嗎?」她問了一個眾人逼她要問的問題,不過,用膝蓋想也知道答案吧!浪費篇幅。
「目前沒有。」
「喔?」她挑了挑眉,她可沒忘記半個月前她受了三個小時的疲勞轟炸,就是為了他帶段月菱的死對頭去參加他哥哥的婚禮,這樣叫沒有情人?是「幕前」沒有,「幕後」一堆吧!
他覺得她的那一聲「喔」,意味深長。
「對感情專一嗎?」方韶茵又丟出另一個她認為很白癡、但眾女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這得看你對『專一』的定義,我的眼裡,一次僅能容納一個女人。」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會說話的雙眼,彷彿在告訴她,現在他的眼中只有她。
「交往過的對象,大部分是哪種類型?」她從他深邃的黑瞳中看見自己倒映的臉孔,靈魂差點被那專注的神情給攝去,她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偏離他的注視,回到筆記本上。
「我很難回答這個問題。有的天真浪漫,有的坦直率性,也有風情萬種、成熟幹練,各有各的美麗,女人不該被刻板地歸納出類型。」
「胃口不錯嘛!」好個狂妄的傢伙!雖然,她早就知道他風流成性,卻還是被他自大的口吻給激怒。
「哈——」他笑。她的用詞十分生動。
「你這麼多情,遇到類似情人節、聖誕節這種重要節日,豈不是要疲於奔命,一天連趕好幾場?」見他如此得意,她就愈來愈無法控制語氣中的譏諷。
「過年過節,我通常選擇陪伴家人。」他瀟灑地撥開落在額前的長髮,視線停在對面那張明明要發怒又強壓下來的明亮瞼龐上,露出興味。
他可以感覺到,她對他帶著成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他喜歡她豐富的表情,以及愈來愈直率的口吻。
方韶茵又埋頭在筆記本寫下「狡猾」兩個字,然後在字的四周圈了五次,以表示對他的不屑。
「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你的那些情人們難道不會斤斤計較誰得到你比較多的關愛?你都如何安撫她們?」
這個問題讓他靜默許久——奇怪,為何她一口斷定他的情人是以複數計算?
見他面有難色,方韶茵知道刺中了他的死穴,不禁得意起來。老家裡那些長輩的妻妾,包括她母親和大媽、小媽們的卡位戰,手段之高深難測,經常令她瞠目結舌,不信他這麼厲害,可以擺平女人之間的戰爭。
「嘿嘿……」苦惱吧?這就是男人想左擁右抱的最佳天懲。
聽見突兀的「嘿嘿」兩聲從那性感紅唇中逸出,沈博奕終於忍不住將臉轉到一旁偷笑。
這女人真有趣。見面時怒氣沖沖,一下子變得甜美可人,然後又不時展現千嬌百媚,現在居然還跑出這孩子氣的神情,他很好奇哪一面才是真實的她。
「不方便回答也沒關係,我可以理解,這的確是個頭痛的問題。」她假意安慰他,眉間儘是掩飾不住的勝利喜悅。
「哦,不是不方便,我沒有這樣的困擾,所以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假裝揉揉眉心,乘機恢復正常神色。
她不信。「難道你有什麼過人之處還是獨門絕招?」
他又笑了,心情愈來愈愉快,語帶雙關地逗她說:「有沒有『過人之處』,因為沒有比較過,所以不清楚。」
這時,方韶茵才發現自己的語病,不過,她也臉不紅氣不喘地回他一句:「那麼多參觀比較過的人,難道都沒有發表過感想?」
聽聞,沈博奕已經笑得用手按住兩側發脹的太陽穴。
好不容易他停下了笑聲,她想繼續提問,不過,他卻先開口——
「我可以提個問題嗎?」他從剛才的對話裡總算找到點頭緒,猜想她問話裡的尖銳,全都來自同一個認定——他風流又花心。這個莫須有的罪名不知罪源為何,但是,他可以肯定,她來踢館的成分大於採訪。
方韶茵半開的嘴不情願的合上,悶悶地點頭。
「數千年來,什麼都在變,人類因為求新嘗鮮,所以改變、所以進步,為何獨獨愛情不能變?這算不算是一種違反人性的道德標準?」
她愣了愣。「這個問題的確很耐人尋味。」一時想不出推翻這番話的切入點。
「關於這點我思考了很久,如果明知不適合,明明感到勉強,還要強迫自己留在『天長地久』的框框裡,感覺不到幸福的愛情還叫愛情嗎?」
她抿嘴不語,他再繼續說:「我只是忠於自己的感覺,而且,從不用欺騙的手段來得到女人的感情,更不會腳踏兩條船。」
「也就是說,一旦沒感覺了,你可以輕易提出分手,不必負責任,反正天涯何處無芳草,女人又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風情,你的天空永遠都有一顆閃亮的流星,這就是你專一的定義?只要不劈腿就不叫負心漢了?」她吐出一連串的批判。這個人比她家裡的男人還要王八蛋,起碼,他們將愛過的女人娶回家,照顧她們一輩子,他卻是用完即丟,把女人當免洗餐具嗎?
「先提出分手的那個人就是負心漢,這麼說也未免太直斷。」對於她一直扭曲他的意思,他感到哭笑不得。
「那是因為你一直是先提分手的那一方,哪天,換你被女人甩了,也許你就不會說得這麼雲淡風輕了。」她嗤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