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漱玉
「白爺,您要我走,我偏不走!像您這種模樣的,正合襄兒的胃口,今晚我絕不輕易放您走!」襄兒認真宣示道。
原來勾欄院女子的真實本性是這副發浪德行,老天哪!
再不溜,只怕她跟陸清宇都會出事。
「走開啦!」白霜染彈指一點,施展定身法,定住春心大動的紅兒、襄兒,隨後抄起枴杖,拉起陸清宇,便奪門而出,飛奔逃命去也。
神色倉皇奔至門口,老鴇見了嚇了一跳,雙手一伸,攔住白霜染跟陸清宇的去路:「兩位爺,等等啊!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怎麼跑成這樣?」
「哼,百花樓,名字取得這麼好聽,誰知道裡頭竟然養了一群狐狸精!」白霜染不齒斥道。
「唷,爺,您這麼說可就不對了!胡嬤嬤我開的是勾欄院,男人的溫柔鄉,旗下的姑娘當然是個個都要有像狐仙一樣柔媚男人的本事,您說是狐狸精可就難聽了。」老鴇又起腰,一臉蠻橫樣。
「只會狐媚男人,狐狸精就是狐狸精,還需要什麼好聽話遮掩?」
「你、你、你……好可惡!給老娘留下銀子,趕快滾蛋!」
「懶得跟你喀扯,銀子在這兒,自己拿去,本仙……本公子不屑與你們這種人為伍!」白霜染從抽中掏出幾錠元寶往地上丟之後,便帶著陸清宇跑了。
「哼,老娘也不屑你這種客人,玩不起就別來,趕快滾!唉唷,我的元寶!」
老鴇罵完,才發現身後姑娘早搶元寶搶成一團,她大喝一聲,也不甘示弱,撲進人群裡,跟著搶元寶去了。
簡直比逃難還可怕!
白霜染施了法術,一路拉著陸清宇飛奔至停馬車處,兩人倉皇上了馬車之後,便匆匆駕離蝴蝶鎮,直至郊外,遠離人囂,才停下腳步。
經過百花樓這麼一折騰,算算已是二更天,天都黑了,深秋的夜晚,空曠的郊外因月稀星明而更顯清冷寂靜。
「我的老天哪!嚇死我了,幸好跑得快,不然我們一定會被那兩個狐狸精整死,勾欄院的姑娘實在……太……太可怕了!」白霜染拍拍胸口,喘氣說道。
「哼,你還敢說!今晚這一切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我叫你不要進去,你偏要,你就是死不聽我的話,才會犯上那兩個姑娘。」陸清宇發飆了。
「對不起啦!我是因為一時好奇,所以才……」白霜染試圖解釋。
「好奇?這種爛理由,虧你說得出口!哼,好個白靖,自己一個人窩在旁邊看戲,把我丟給那兩個姑娘,害我被纏得脫不了身,你自己好奇,有膽進去,不會自己去應付哪兩個姑娘啊!竟然把我當犧牲品,一點道義也無,你實在太過分了!」
「陸清宇,對不起啦,我知道我錯了,你想怎麼罵我都行,隨便你罵,罵到你高興,氣消為止,我絕對不回嘴。」白霜染放低身段道歉。
「你……唉——這……我……」未料會聽見白霜染道歉,陸清宇反而一時錯愕,愣了半晌,想到這段時日兩個人的相處,昨天的爭執及今晚的事件,原本繁抿的嘴角終於忍不住柔化,笑聲溢出了唇。
「你笑什麼?」換白霜染錯愕,本想會討一頓罵的,卻沒想會看見牛開口笑。
「哈哈哈,沒!我氣消了,沒事了。」好半晌,陸清宇止住了笑,才開口問白霜染道:「你是不是為了昨晚在明泉鎮的事情氣惱,所以今天才會故意跟我唱反調,強拉我進百花樓,想看我出糗?」
「啊……我……」心思完全被猜中,白霜染霎時瞠自結舌,啞口無言。
「果然!白靖,你也行行好!你不是個修道人嗎?既然出世修道,靈台本就清明,做啥跟我這頭在俗世打滾,冥頑不靈的牛計較?」
「你……誰教你是頭大笨牛,老愛惹我生氣?」白霜染忍不住回嘴反駁。
「小心眼!你真是個小心眼!」呵,這個綽號聽來挺適合白靖的。
「啥,你怎麼可以喚我小心眼?我哪有?」白霜染跳腳抗議。
「哈哈哈,我說有,就是有。」頭一次發現逗白靖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呵!
死笨牛、臭笨牛、可惡的笨牛!白霜染氣不過,在心裡連聲咒罵陸清宇,又在他面前做了鬼臉,才算消了氣。
「你別欺負我看不見,在我面前裝神弄鬼,藉故消氣。」他聽見她吐舌頭的聲音,想來定是扮鬼臉譏諷他。
啥,他連這個都知道?東窗當場事發,白霜染嚇得搖住嘴,水眸滴溜滴溜轉,好半晌都不敢再出聲。
「呵,白靖,你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唉!對了,沒想到你的手小又細膩,簡直就是柔若無骨,還有上次我突襲摸你的臉,你臉上的肌膚也是又細又滑,跟女子的皮膚沒什麼兩樣,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個男人,我真要懷疑你是不是個姑娘家?」陸清宇忍不住笑出聲,突發妙論。
這番推論推理得半分不差,讓白霜染聽得心驚肉跳的,這人天生就是來克她的,是不?要不是她是個神仙,他又剛好失明,只怕早就被他看穿一切,末了她落個任務失敗的下場,連天庭也甭想回去了。
「你……你再胡說,亂猜我的性別,我就真的丟下你,走人不管了!」白霜染裝裝樣子,故意用義正辭嚴的語氣抗議。
「好啦!好啦!人格保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陸清宇舉手保證道。
「這還差不多。」
奇怪,到底做錯事的是誰?怎麼反過來變成他道歉呢?陸清宇愈想愈覺得有趣,忍不住搖頭微笑。
突然問腹部一陣咕咕作響,是五臟亢發難抗議了;這一抗議,讓陸清宇困窘,白霜染大笑。
稍久,等白霜染止住了笑,陸清宇早就窘得臉和脖子都紅了,她知道今晚他沒吃什麼東西,素手一伸,隔空取物,從百花樓取來幾塊菊花香糕遞到陸清宇面前。
「哪,給你。」
「菊花香,這是……今晚百花樓的菊花香糕?」聞到熟悉的香味,陸清宇猜測道。菊花可是他的最愛,這香氣光聞就讓人更加飢腸轆轆,食指大動呢!
「沒錯。」
「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呃……剛剛在百花樓,我就是邊吃這香糕邊看戲的,要跑出來前,就順手拿了。不過人跑得匆忙,來不及多拿,哪,只有幾塊,你就湊合著,填填肚子吧!」
白霜染邊說,邊把手上的菊花香糕全給了陸清宇,她並不餓,只覺得累,想好好靜坐,吸飲夜露歇息。
「嗯,那我們邊吃邊聊。」
「嗯,好啊!今晚夜空的星子燦亮,相當漂亮呢!」
「呵,我雖然暫時看不見,不過我能想像滿天星斗璀璨明亮的樣子。」
「你的眼睛還好嗎?這幾天疼不疼?你再忍耐些,朱河鎮就快到了。」白霜染輕聲問著,語氣裡自然流露的關心令陸清宇備覺溫馨。
「除了剛受傷的剎那會疼外,之後就不曾疼過。」
他唇邊泛著微笑,一口口吃著菊花香糕,香糕的清甜美味甜在嘴裡;耳畔聽著白霜染關心的話語,他記在腦裡,暖在心裡。
是怎麼樣的一種巧妙機緣,能讓逢難失明的他遇上白霜染?
不知不覺間,白霜染這位救命恩人已在他心中烙下舉足輕重的份量。
這些天白霜染給他的幫助和照顧,是他窮盡一輩子也不一定還得清的。
等到了朱河鎮,尋訪名醫治癒眼傷,雙眼復明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睜開眼,好好、好好地看這位他生命中的貴人。
好好地看,仔細地看,他要永遠記住白霜染的模樣。
寬闊的郊外,夜幕籠罩下,有一雙人兒的輕聲笑語持續迴盪著,直至深夜,仍是久久,久久不絕。
兼程趕路,兩日後的晌午,日頭暖熱,舒人心懷,陸清宇和白霜染終於抵達朱河鎮。
「朱河鎮終於到了。」白霜染說道。
陸清宇聞言,眉眼含笑,他所要尋的名醫就住在這兒,那位大夫的醫術高超,他有信心診治過後,復明在望,一思及此,就教他的心情不住飛揚。
將租來的馬車交回,白霜染陪著陸清宇入了鎮內,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口中所說的韶安藥鋪。
「這藥鋪內外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生意』瞧來挺不錯的,難不成裡頭看診的是位名醫啊?」行近藥鋪門口,白霜染猜測道。
「沒錯,你猜對了!裡頭看診的方大夫年紀很輕,人好心腸更好,外人都不知她原是京師有名的『冰霜神醫』,因故而離開京師,到朱河鎮來落腳。」
「聽你這麼說,好像跟那位大夫很熟似的?」
「我和她是多年舊識,幾年前我有一次在江北受了重傷,適巧蒙她所救,之後我們就變成了好朋友。說來好笑,一樣是女子,我跟方大夫無所不談,跟成音卻是因為太過在乎她的感受,所以小心翼翼,但最後卻是失去,唉。」陸清宇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