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衛齊亞
「不然我睡你那間專放衣服的房間好不好?」
他起身,步向巨大的收藏木櫃,打開其中抽屜,尋找物品。
姜玉賢看他沒理人,轉思再提:「睡沙發也可以,它的寬度還蠻──」
「妳過來。」
「我可以睡沙發了是不是?」她欣然問,儘管無法靈活活動雙腳,依然以最快的步伐跑向他。
「坐下。」
咚。
他見狀歎氣,這次不再更正,而是隨她一起盤腿坐在地毯上。
「妳為什麼老是喜歡坐地上?」他轉動手中瓶蓋,這回更近地凝視紅腫的部位,傲氣的濃眉,加倍深鎖,不太開心。
「自在舒服,不覺得坐椅子很拘謹嗎?你看。」講著講著便躺下來,身體做大字形狀,「要是時常這樣躺著會很有無拘無束的感覺,你工作壓力大,可以這樣做,趴著也不錯,可以減壓,我以前受小老闆氣的時候,最常──」
「別動來動去。」他不感興趣,且不悅,握著已開封的瓶罐,正打算使用,可這妮子竟悠閒地拚命對他變換花樣。
「知道了。」她發現他似乎從剛剛開始就有點不高興,便乖乖坐好。
「我不是叫妳別動來動去?」
「知道了。」那就恢復原狀,躺回去。
「姜、玉、賢。」冷靜男不敵白癡女,想掐死她。
小妮子被就他的嚴厲嚇傻,大字形零下五度冰凍。
「很好,這樣,別動。」
長指沾沾瓶罐裡的凝固物,往她的膝蓋以最輕柔的動作撫去;而聽話不動,呆望歐式挑高天花板的她,全然看不見商場上對敵人素來殘酷不留情,對女人吝惜花時間注視的眼眸,此時停在傷口上的視線有多麼溫和令人癡醉。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美國帶回來的藥,對消腫很有效用。」
小臉猛然一轉,壓抑著激動,深深看著他,看著這個老是喜歡欺負她的男人,看著打從一開始讓她就有心動感覺的男人,一個現在正在關心她的男人。
「謝謝……」
「在跟誰說謝謝?」擦好藥膏,他低頭轉動瓶蓋,淡淡一問。
「你呀,區克雲。」她認真地說,毫無保留地流露著情意。
他回眸一瞪。「名字。」
「欸?」
「叫我克雲。」
「……你喜歡我叫名字啊?」明確的暗示,牽動起她的心。
「如果妳覺得『王八蛋』我會比較喜歡的話,妳叫看看。」等著找死。
「好。」她羞赧地猛點頭,情緒飛揚,「我下次會改。」
「現在。」他湊上臉瞪給她看。
「不要……下次。」好難為情。
「立刻。」一隻手臂跨過她到另一邊。
「明天好不好?」她的魂魄教他魔魅的親近深深吸引過去。
「不好。」女人一彆扭可愛,男人就笑得好壞。
「要不然晚一點……嗯……」她下半身忽然顫抖,因他的手沿著大腿鑽了進去,令她本能扭動,手指越加邪惡如火,僵硬的身體便愈加無力融化。
唉,她真不懂為什麼男人隨時隨地都喜歡這樣,也不懂為什麼女人隨時隨地都像等著男人給她那樣,即使是──
「呵──」小妮子這時對正在調情中的男人大打哈欠。
即使是在想睡覺的時候。
「……」某條傲龍活似熊熊被雷電劈到掉進糞坑中,一臉大便。
「克雲?」她因為剛才的撫弄而自然地喊了。
「別告訴我妳選在這時候想睡覺?」在大腿中的手很想抽出來掐她脖子。
「可是我又還沒睡,幹嘛瞪人……」真無辜。
「到時妳真的睡著了,我一個人能做什麼?」去死嗎?
「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工作,反正我一睡著就很死,應該不會打擾你的,但我不確定我會不會打呼。」
真是個好回答……不如立刻一掌把她巴昏過去比較乾脆。
區克雲看她委實疲倦的模樣,深呼吸調勻氣息,霍地站起,恢復以往的尊王姿態,「要睡妳先睡。」
「你要出門哪?」她看他邁入專門儲藏他衣服數量多到嚇人的臥室,表示她即將孤獨在這龐大的別墅,她就無法自在地躺下去,跛著腳緊緊跟隨。
「提早赴約。」低頭看她的腿傷,「站好,別跑來跑去。」
她收到命令就罰站在原地,無聊一問:「這麼晚還要談生意?」
「和高首堂他們去老地方。」他抓起黑色皮大衣快速套上。
姜玉賢見他走出來,以為瞧見模特兒換裝出來,搶眼的令人目不轉晴。
彷彿看到另一個區克雲一樣,此時的他活生生就是站在黑暗中叼著煙,卻任誰都留不住的傲骨男人。這個她喜歡的男人,到底有多少面?
「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沒事呀。」她回神,害羞搖搖頭,恍如第一次見面的劇烈心動。
「沒事?」他一掃剛才彼此躺過的地方,再打量精神極佳的她,右眉梢挑高,嘴角狡猾一撇,準備痛宰這磨人的小綿羊,「誰說沒事的,妳有事。」
「什麼事?」
「立刻去閣樓,擦窗戶、擦地板、擦檯燈、擦櫃子、擦書桌。」
等他念完,她突然跳腳,「區克雲,你好狠!叫我擦這麼多東西!」
等她叫畢,他莫名更狠,「去擦馬桶!」
「你幹嘛啦你!?」又哪裡得罪他了。
他置若罔聞,轉身下樓去。
她跺跺另只無礙的腳,追隨下去,「擦完馬桶還要擦什麼?」
「要是妳還有精神,去陪舅舅到山下聖母廟裡走一趟。」
「晚上有人去上香拜拜的嗎?」
「是去擦馬桶。」
轟!小腦袋猛地炸出許許多多令人歎為觀止的便便。
姜玉賢沒膽造次大叫,只好轉身背著他,氣得拚命跺腳咚咚咚洩憤。
她反悔了,不管他是哪一面,她全部不好奇,因為皮剝掉都一樣喜歡玩她!這只世上最陰沉又邪惡的大王八!
俊眼狡邪瞇過去,「又在罵我王八?」
她當即心虛打直腰,「哪有。」好可怕,連心裡罵也能猜到。
他狐疑,但當眼簾映入那小妻子畏大丈夫的吞忍表情後,濃厚滿意便掩埋了所有,「待會克軒可能會拿他下班做好的菜過來,妳先拿去吃。」
歐巴桑轉過去又有怨言地碎碎念,這次換國語加閩南語:「平平都是兄弟,哪ㄟ差那麼多,大的邪惡很會玩人,小的親切很會做菜……」
可惜又被聽見了。「西瓜會做菜是跟我學的。」
「真的!?」她憨笑讚歎,克雲好厲害喔,等等──「西瓜?」
「克軒的外號。真遇上他,別花時間和他聊天。」
區克雲不再多說,走出區家,領著在外頭等的高家兩兄弟發動車子離去。
姜玉賢望著車子揮手,等再也見不到車尾燈,她百思不解地走入屋裡。
好奇怪,為什麼不能花時間跟克軒說話?
想想也對呀,她都不知道有沒有時間把閣樓打掃完呢。
在她奔往儲藏室收集清潔用品放在玄關,然後打算先上完廁所再到閣樓去做屬於她的工作時──
門鈴響了。
叮咚!
她穿褲褲,對外高喊:「等一下!」
不爽等。
叮咚叮咚!
「請等一下!」
賭爛等。
叮咚叮咚叮咚!
她終於殺出廁所,邊開門邊說:「人家在上廁所,等一下會怎──」
眼前那有著與區克雲相似的俊臉使她語頓。
「我老哥呢?」
「他提早出門了,克軒。」她笑道,但感覺怪怪的,說不上來,就是怪。
「菜拿去。他不在妳替他吞也一樣。」區克軒不由分說硬塞給她。
「可是區克雲家裡沒煮飯耶,沒飯好配。」和大哥一樣沒得商量,好怪。
「沒有飯配,光吃菜一次是會吐血嗎?」
「不、不會……」真的怪怪的。
「我有車鑰匙放這邊。」他推開她,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她蹙眉,佇在玄關看他怪上加怪的將櫃子左右十個抽屜,一個一個拉出來砰砰砰砰甩到地上,只為了找一把鑰匙。
也許區克軒趕著出門辦事吧。再者,對人家東猜西猜也不太禮貌。
「克軒,你住哪裡?」
「隔壁三號。」
回答正常,他不怪,是她怪,可以聊了。「你平時下班會想做什麼?」
「想辦法找人給我扁。」
「……」別太震驚,這問題人家一定覺得太爛不想認真答,聊別的,「克軒,你覺得一生最遺憾的事是什麼。」
「扁不到我老哥。」
「……」她的問題都很爛嗎?所以爛到連克雲也受牽連。不如問有關他最美好的回憶好了,「克軒,你很喜歡吃西瓜嗎?」
硬漢忽然停下翻找動作,抬頭用ㄔㄟ的。「不知道,但大爺我突然很想把妳摔到西瓜園。」
「欸?」姜玉賢給水口噎到,這仁兄真的不對勁。
嘟──
「有電話耶,克軒。」
他還在ㄔㄟ,乾笑。「喔?大爺我替妳砸爛它!」
姜玉賢聞言決定自己拔腿去接。
「玉賢。」
她聽見熟悉的聲音,心好暖,無助因他暴增,「克雲,那個──」
「我怕妳不適應,不過這件事妳遲早要知道,還是坦白跟妳說。」
「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