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葉清秋
不知過了多久,悠悠一陣笛音似有若無地傳來,在微香耳邊徘徊不去,微香被這帶著聲聲召喚的笛音吸引著慢慢起身,走到窗戶邊向外張望,笛音從看不見的高空某處更悅耳地傳來,籠罩著微香,微香的心情無比舒暢,化作清風追隨著這美好的笛音朝高空飛去。
飯店的樓層很高,微香落在頂樓上時周圍清新空曠了,只有悠悠的笛音在流動的空氣中婉轉盤旋。
她看到一個穿著雪白長衫的修長男人架著腳優閒自得地坐在欄杆上,微側著他光光的、線條優美的頭顱,用心地吹著一根細長的玉白色橫笛,如畫的眉彎著,眼簾低垂,濃密的睫毛像扇子般展開。他是透明的,陽光可以穿透他毫無影響地落在頂樓的地磚上。
微香呆呆地看著他,感到親切。
男人感應到微香的出現,抬眼看到微香時低呼一聲,睜大又圓又亮的眼睛,隨即笑了,眼睛彎成月牙,用調侃的語氣瞭然地說:「從你這身打扮看來,我是很難帶走你了。」
他的聲音使人聯想到清晨在翠綠的荷葉上悠然滾動的露珠。
微香不明所以地反問:「帶走我?為什麼?」
男人玩弄著手裡的橫笛,漫不經心地回答:「因為你是妖啊,我來找你是為了帶你回屬於妖的世界,每叫個成了妖的生靈都會得到妖世界派出的信使的指引,你也不例外。」
「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去?我對那裡一無所知。」
男人笑得很開心,「問得好,你為什麼要跟我回去,你對那裡一無所知。答案只有一個……」他用橫笛指住微香,「因為你是妖。」
「不。」微香無畏地迎視著男人,「我不想回去。」
「給我一個理由。」男人用橫笛輕巧地敲打自己的掌心,似笑非笑地看著微香,讓人捉摸不透他是善意還是惡意。
「因為……」要想說出個理由來,微香反倒感到茫然。
「你很幸運,要不是風焰被一個人類女孩追得東躲西藏,我就不會臨時代替他來這裡,風焰才不會跟你說這麼多,一見面就會強制性地帶你走,而我嘛,比較紳士一點,我想先聽聽你的理由之後再決定該怎麼做。」
「因為……」微香還陷在茫然中。
男人換了個姿勢,倍感無聊地望著天空。「我來替你說吧,不想回去就是想留在人類世界裡,人類世界裡有什麼東西非常吸引你,就是這麼簡單。」
微香恍然,「我喜歡杜蕭和凌煙姐姐。」
男人笑瞇瞇地哼了兩聲,重新看著微香。「留在人類世界裡你能做什麼呢?你什麼也不會。」
「我……」微香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反駁。
男人好整以暇地接著說:「你能像個普通人那樣洗衣做飯嗎?你能和人類一起工作為生計奔忙嗎?你能甘於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生存空間裡週而復始地重複做同樣的事情嗎?瞧,小姑娘,我懂的比你多得多也沒留在人類世界裡,妖畢竟是妖,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因為你還小才會受到人類的迷惑。跟我走吧,回去了你才會知道妖世界是多麼適合你。」
微香搖著頭,警覺地後返幾步。
男人笑不可抑,「呵呵,你連為什麼要留下來都不知道就擺出這麼堅決的態度,有一天會不會後悔呢?你選擇之後就再不會有信使出現在你面前了。」他的笑容慢慢收斂,最後淡成了帶著嘲弄的淺笑,他站起身飄逸地立在欄杆上,緩緩把橫笛舉到唇邊,「你的理由根本說服不了我。」眼簾低垂時,笛音再次響起。
微香立刻摀住耳朵,但笛音毫不留情地穿透她的手掌鑽進她的耳朵裡,聲聲召喚著她,她踉蹌幾步跪跌在地上縮成一團,頑強地抵抗著。
男人微笑,吹得更用心。
笛音在微香腦海裡迴盪,她狂亂地想:留下來我能做什麼?留下來我能做什麼?什麼也不會!只會添麻煩!就是這樣的!只會添麻煩!
漸漸的,這些想法越來越強烈,她終於呻吟一聲,頹然放開手,聽從笛音的召喚慢慢向男人走去。
☆
「喂……杜蕭,你怎麼回事?」葛凌煙又驚又怒地追在大步往前走的杜蕭身後,「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的丟下那麼多書迷不管,半途從漫畫展上跑掉?\"
「我有個不好的預感。」杜蕭頭也不回地鑽進計程車。
「不許開!」葛凌煙敲著車窗威脅司機。
杜蕭一揮手,「快點!」
司機很不滿意葛凌煙對他的態度,一溜煙地把車開走。
「你混蛋!」葛凌煙怒氣沖沖地攔住後一輛車惡狠狠地說,「跟上前面那輛發了瘋的車!」
這一輛計程車也發起瘋來。
杜蕭和葛凌煙一前一後衝進飯店大門,十萬火急的模樣驚動了保全人員和服務生。
有人熱心地追著問:「出了什麼事?」
「問他!」葛凌煙瞪大眼指著杜蕭的背後。
杜蕭邊在樓梯上奔跑邊惶急地問身邊氣喘如牛的服務生:「有沒有看到跟我一起來的女孩子離開?」
「誰?」
「頭髮很長,穿紅色套頭衫和牛仔褲,大概十四歲左右的女孩子。」
「沒有。」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衝到杜蕭的房間門口,服務生抖著手找鑰匙。
葛凌煙不客氣地把他擠到一邊,生硬地說:「我來,我有鑰匙。」
門一開杜蕭就衝了進去,喚著微香的名字滿房間亂竄,保全人員和服務生也跟著找起來。
一開始葛凌煙冷眼旁觀,當她發覺微香真的不見了時才著急起來,跑到杜蕭身邊拉住他顫抖的手臂說:「冷靜!冷靜!越急越出亂子!」
杜蕭失控地抓住葛凌煙的肩膀搖晃,「她會去哪裡?她是不是永遠離開我了?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保全人員和服務生只好把他拉住。
葛凌煙飛快地按下一名保安舉起對講機的手,大叫一聲:「等一下!先不要驚動太多人,我們會有辦法的!」
保全人員狐疑地看著她。
「別吵了!」葛凌煙對著杜蕭狂吼,「你沒聽到什麼聲音嗎?」
杜蕭一愣,「什麼聲音?」
「安靜!一進門我就聽到了。」
她做了個粗魯的手勢要大家噤聲,大家都靜下來。
葛凌煙集中全部注意力,終於捕捉到那絲似有若無、差點被忽略掉的笛音,笛音飄渺得有些不真實。
「是的……」杜蕭喃喃,「我也聽到了……」說完奮力從保全人員和服務生的手裡掙脫!衝出房門。
「等等我!」
葛凌煙也追出去。
幾名保全人員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覷,稍一遲疑後也追了出去。
「我什麼也沒聽到。」攤開手站在房間裡的服務生不滿地嫡咕,「稍有點名氣的人都會這麼神經質嗎?「
☆
杜蕭衝上頂樓,赫然看到微香站在欄杆前似乎想要爬上去,她的髮辮全部散開!直直地垂在身後。
「微香!」他使盡全身力氣大喊著飛奔過去。
微香轉回頭茫然地看著他,因這一回頭,她遲疑著沒有爬上欄杆。
緊跟著追上來的葛凌煙吃驚地看到欄杆上立了個透明的修長身影,那個腦袋光光的男人邊吹著橫笛邊空出一隻手來拉遲疑的微香,他的手已經落在做香肩頭,只差用力一提了。
「你想做什麼?」
葛凌煙想也沒想就從腳下脫下一隻半高跟的皮鞋扔了出去,皮鞋越過杜簫和微香的頭頂再穿過透明男人的身體飛出欄杆墜下樓去。剛跟上來出現在她身後的保全人員們心臟記跳一拍。
在透明男人下意識的那短短一刻閃躲間,杜蕭猛撲過去抱住了微香,緊緊地再也不肯鬆開。
透明男人不可思議地看著葛凌煙,揚著眉問:「你看得見我?還用鞋子扔我?好,我記住了。」一長串響亮的大笑後,他消失得無影無蹤。
葛凌煙很快回過神來,轉身對著什麼都不明白、大眼瞪小眼的保全人員們,不太自然地笑著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把鞋子扔出去了。」邊說邊把另一隻鞋子也脫下來提在手裡!笑得更加甜蜜。「我們下去吧,不要打擾他們說話,現在沒事了!什麼事都沒有了,謝謝各位,實在是太感謝了。」說著張開雙臂不容他們多說什麼,把他們都哄了下去。
「微香……微香……」杜蕭抑制不住渾身的顫抖,大悲大喜之間淚水奪眶而出,「我差點以為永遠失去你了……」
「你怎麼了?我讓你煩惱了嗎?」微香驚慌地擦去他的眼淚,眼淚弄濕了她的手指,她看著手指驚駭地呆住,「我讓你哭了。」
「說什麼傻話!」杜蕭又愛又恨,「你不能離開我!」
「可是……我只會給你添麻煩,還讓你哭了。」微香舉著沾了杜蕭淚水的手,憂慮地看著他。
杜蕭抓住這隻手狠狠吻了一下。
微香震驚地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杜蕭。
杜蕭聲音嘶啞地說:「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無法忍受新的意外出現,即使你永遠長不大我也不能再忍,就是下地獄我也認了!」他猛地俯下頭,吻住微香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