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彤樂
幾天前的承諾猶在耳邊,「改天再來找你。」
然而,是幾天過去了呢?他有幾天沒見到那張有著坦率笑容的可愛臉蛋呢?
聽爹說他們四人告假往別處辦事去了,臨行前托人帶給他一張左玲瀟的作品,仍是寫著他名字的碗大字跡,說是要給他振奮精神。
俊目瞟向掛在牆上的墨跡,歪歪扭扭的筆畫組成他的名字,仍是難以辨識,然而從那嚴謹的一筆一畫,不難看出寫字者的用心。
想到有個人如此慎重看待他的名字,心裡暖烘烘的,向來只為好書興起的愉悅之情油然而生。
想起之前她再三叮嚀他的話,「別一下子看太久。」唇邊揚起微笑,的確,看久了是會有些不舒服。
然而,這些天來,他看了這扭曲的三個字幾回呢?怕是數不清了吧?
放下看了老半天,只進行了幾頁的帳冊,修長的手指撫向心口,那兒細細收藏著前幾日她寫的一個「風」字,就貼在他胸口,熨燙著他連日來的思念。
左玲瀟,一個脫離世俗規範的小姑娘,就這樣駐足他心房?他搖頭輕歎。
調目遠望西廂,她究竟去做什麼了呢?難道她已然忘記他還在等待她的再次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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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竹沄在書肆的書房裡處理公務,他腿傷已好,只留下淡淡的疤痕,兩天前便接手管理書肆,風承統也放心地回家,繼續他悠閒的生活。
門扉傳來輕敲聲,風竹沄放下手裡的公文,「請進。」
莫竟庭快步走來,神情怪異,「聽說張家的事了嗎?」
他挑眉,「張家?」
「桐普城傳來消息,張家在幾天前被幾個不明人士給惡整。屋子燒掉一半、財庫被竊,他們跟李家囤貨的事也被揭發,現在一家子愁雲慘霧的,跟李家的人一起被關進牢裡等候審判。」莫竟庭滿臉驚奇和歡欣,竟然有人替他們解決掉麻煩事,這回他們可以少傷點腦筋了。
「哦?這麼巧?」風竹沄也覺得不可思議,「李家的動作呢?」
「能有什麼動作?全被官府抓了。書肆被封,囤積的貨都被官府沒收。」大快人心啊!鬧了好一陣子的削價風波終於可以平歇下來,他也不用日日愁對帳冊了。
風竹沄略沉吟,「那我回府一趟稟告爹親,他老人家挺擔心這事。」
「也好,李家的事已了,書肆裡沒什麼大事,你腿傷初癒,還是回家休息吧。」莫竟庭關心地看看他仍嫌蒼白的臉龐。
風竹沄微笑地接受好友的關懷,繼而問道:「弟妹還好吧?」
莫竟庭兩年前娶得嬌妻,今年年初有了第一個孩子。
想起愛妻和愛子,他露出疼寵的神色,「嗯,孩子好動得很,她忙著照顧孩子,都快忘記還有我這相公了。」雖是抱怨,臉上卻帶著甜蜜的笑容。
「何時也讓我喝喝你的喜酒啊?」莫竟庭調侃他。
風竹沄俊臉微窘,轉開目光,「怎麼你也說這話?這幾年爹老念著,我耳朵都快長繭了。」以前是有幾個欣賞的姑娘,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也就沒有相守一生的念頭,不是他不成親,而是苦無良緣啊!
「你都快三十了,再拖下去,別說老爺子急,我也急。你還是沒碰上對眼的姑娘?」他知道風竹沄想找心靈相契的對象,才一直不願草率成親,但是,依他無爭的性子,就算遇到了,他會盡力去爭取嗎?實在令人擔心啊!
風竹沄一怔,眼前不期然閃過左玲瀟燦爛的笑臉。
「也不是……」他吶吶道,白皙的頰邊生出兩朵紅雲。
莫竟庭見狀大感興趣,「這可難得,是哪家的姑娘?」幾年沒聽他說這種話了?他不是沒喜歡過姑娘,但都是遠遠看著人家,也不對人家表明心跡,等到姑娘嫁作人婦,才獨自黯然神傷。
「我也不確定,過陣子再跟你說。」看著好友興奮的臉,風竹沄哭笑不得,他有喜歡的姑娘值得這般大驚小怪嗎?
見他不願多說,莫竟庭也不多問,反正總有機會讓他探得蛛絲馬跡的,到時再幫他一把也不遲。
「那我走了,有什麼事讓人到府裡說一聲。」風竹沄恢復平時的悠閒神態,對好友笑笑,收拾手邊的紙片,納入懷中。
「好,明天見。」那是什麼?莫竟庭眼尖地看到那黑黑白白的東西,看他小心翼翼地藏在胸口,難不成是很重要的東西?
他就奇怪一個大男人老摸自個兒心口做啥?原來是放了個寶貝在心口,才三不五時就摸一下,他還以為他犯心疾了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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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玲瀟一行四人告假離開風府多日,這日終於帶著眾多行囊歸來。
風承統接到家丁的通報,便到大廳等候他們,遠遠地就見左玲瀟好動的嬌小身影在大勇身邊團團轉,而大勇和虎子手中都拎了大大的包袱,肩上還背了一個,而馬靜書似是受不了左玲瀟的嘰嘰喳喳,伸手握住她的雙肩,說了幾句話,她才安靜下來,鄭重地點點頭,乖乖走好。
「風爺爺!我好想你喔!」
左玲瀟衝到風承統身前,嚇得他一口茶嗆在喉頭,老臉咳得通紅,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對在他眼前不住跳動的人兒說道:「咳、咳!好好,慢慢來!咳!慢慢來!」
大勇和虎子放下沉重的包袱,動動僵硬的身子,抱拳問候,「風老爺子,幾日不見,您氣色不錯。」瞧他紅光滿面,莫非已知張家的事?
馬靜書有禮地喚了聲「風老爺子」便靜靜立於一旁,用眼神警告左玲瀟安份點。
風承統眉開眼笑,滿心歡喜,「呵呵,當然不錯啦,小兒恢復健康,總算讓我放下心中的大石。這兩日,他已經可以出門辦公,怎不讓我高興!呵呵。」
左玲瀟一聽風竹沄傷勢無礙,拍著小手連聲叫好,「好耶!那他可以陪我玩了!」
眾人聞言連連搖頭,他也才剛痊癒,哪有力氣陪她這精力過剩的丫頭玩?再說,他還有書肆的事要忙,哪有這閒工夫?
「那他人呢?」左玲瀟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風竹沄,「人在哪兒?」
「到書肆去了,一時半刻不會回來。」風承統瞧她一臉欣喜,不禁有些疑惑她什麼時候和兒子碰上了?還挺熟稔的?
左玲瀟失望地「喔」了一聲,和他說了些路上的見聞後,「那我先回房等他回來。」就和其他三人回西廂去了。
他們臨出廳前,風承統拋出一句,「小玲,明天記得來上課。」馬上將她從天堂拉回現實。
左玲瀟哀歎一聲。她就知道!
本想辦完事後乾脆直接逃回寨子的,可想到這樣一來,就得跟風竹沄分開,不知怎地便打消念頭,乖乖轉回風府,認命地接受風爺爺的「調教」。
唉喲!她是怎麼回事?老想著他,還放棄開溜的機會?嗚,她被他吸住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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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竹沄推開房門,一股清香的味道迎面撲來。怪了,他沒弄熏香什麼的啊!
取過火折子,點燃茶几上的紅燭,房內頓時大放光明,窗邊傳來低低的呢喃,「雞腿,我的雞腿,別跑啊!雞……」
風竹沄聽到這不倫不類的話,噗哧笑出聲,疑惑地望向窗邊。
一道嬌小的身影趴在書桌上,晚風襲來,纖細的身子畏寒地縮了縮,可愛的睡臉緊皺,「雞腿!我要生氣了!不准跑!」小手揮舞,似要抓住什麼。
日思夜想的人兒正趴伏在自己平日吟詩作對的書桌上,襯著搖曳的橘紅火光,顯得美好而矇矓。風竹沄看著看著,心湖蕩漾出深沉的柔情,俊臉滿是喜悅。
左玲瀟睡夢中察覺一隻溫暖的大掌輕輕搖晃著自己,便意識不清地怒聲道:「走開!人家要睡覺!」小臉深深埋進臂彎,不願被打擾。
他劍眉微蹙。在這裡睡著可是會著涼的,再說,她一個姑娘家睡在男子房裡,傳出去可會損了她的閨譽。
「左姑娘?」他輕聲喚道,低醇的嗓音在夜色裡顯得魅人心神。
「哇!」左玲瀟一聽他悅耳的嗓音,瞌睡蟲登時跑光光,猛地抬頭,正好撞上低頭探視她的風竹沄的下巴。
「喔!」兩人同時痛呼。
她捧著腦袋,刷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欣喜若狂地叫道:「你終於回來了!」
風竹沄揉揉下巴。她力氣可真大,看來明天會淤青了。「左姑娘有事?」
看著朝思暮想的俏麗臉蛋,合該是他對她說「妳終於回來了」吧?
她一去十幾天,他也想了她十幾天,「終於」這個字眼正是他心事的寫照。
他一向少欲,對姑娘家的思慕皆是發乎倩、止乎禮,從未有過心神不寧的情況;這回幾天不見她就思念得緊,他知道自己是喜歡上她了,喜歡上這個靈活俏皮的姑娘,喜歡她的純真自然、喜歡她多方為他設想的心意,這才讓思念佔據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