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華甄
他轉頭看著傅悠柔,可另一邊的樊苗苗又不樂意地大喊起來:「表哥,你幹嘛只是注意這個只會用手鈴喚你的女人?」
她的話令駱冠凌很生氣,他很不溫柔地一下就把拽著他胳膊的樊苗苗推開了。「苗苗,妳越來越沒規矩!」
然後不理會她的反應,立即轉向傅悠柔,抱歉地喊:「悠柔……」
傅悠柔手腕上清脆的鈴聲再次響起,比畫著手勢告訴他她不在意,只是希望他放手,因為她還得去整理儀容,趕快去大廳見婆婆。
見她態度堅決,駱冠凌只好依了她。「好吧,妳先去,我會等妳。」
傅悠柔沒再看他,轉身進了臥室,青紅也趕緊跟上。
當傅悠柔來到大廳時,駱夫人已經在那裡,她的面前跪著兩個人。
傅悠柔認得其中一個是專門負責飼養貓狗的女僕,另外一個則是負責雜院各處所的總管。
於是她學著他們的樣子,跪在了婆婆的面前,跟隨在她身後的青紅也急忙跪在她身邊。
看到傅悠柔進來跪下,駱夫人極其威嚴地對那兩個人說:「好了,你們兩個都起來吧,記住這次的教訓,以後用點心思!」
「是!是!」兩人連聲應諾著,起身離開了大廳。
傅悠柔垂頭等待著婆婆的責罵,可是等了好半天都沒有聲音。她想抬起頭,又怕更加惹怒婆婆,只好默默地跪著。
過了好半晌,在她惴惴不安地以為婆婆不想跟她說話時,駱夫人開口了。
「悠柔,妳起來坐下。」
她的口氣嚴峻,但聽起來不像是責怪,更像是無奈。
傅悠柔惶恐不安地抬起頭,但仍然跪著沒起身。
駱夫人見狀,略微放緩了聲音。「起來吧,我有話跟妳說。」
傅悠柔猶豫地看著她,還是沒站起來。最後是青紅堅決地將她扶起來,兩人一起站在駱夫人面前。
駱夫人心情複雜地看著悠柔清麗脫俗的面容。
她剛才已經仔細地檢查過「雪球」,發現貓兒的頸子上有很深的傷,四隻爪子均有樹屑。顯然牠是爬到樹上時被卡在了樹杈間,掙扎不果弄傷了自己。如果不是得到及時救助的話,牠一定會被活活卡死。
再想想自己不分青紅皂白就對這個善體人意的媳婦發火說重話,她居然毫不計較,不由在對她的氣惱中,又帶了一層感激和喜愛,為是她救了那只可愛的貓,也為她的通情達理!
況且那麼高的樹,就是男子漢也未必能爬得上去,可是她一個身有殘疾,體單力弱的女人竟敢爬那麼高的樹,就為了救那隻貓!
「妳是為了救貓兒才爬樹的嗎?」她不失威嚴地問站在面前的傅悠柔。
傅悠柔點點頭。
「出嫁前,妳也曾爬過樹嗎?」駱夫人的目光變得犀利而嚴厲。
傅悠柔猶豫了,她想承認,但又不想毀壞爹娘的聲譽,更不想因為這個自己並不認為有傷風化的行為而遭到婆家的羞辱。
「娘,悠柔也是為了救『雪球』才不得不爬上那麼高的大樹,妳不安撫、感謝她也就罷了,怎麼能這樣刨根究底地扯到她的娘家呢?」
就在傅悠柔不知該如何回答時,駱冠凌從門外走進,及時替她解了圍。
駱夫人看著一走進來就攬著媳婦的肩,不滿地瞪著她的兒子,奇怪今天自己並不因他的頂嘴而生氣,反而鬆了口氣。
難道她心裡也希望為媳婦爬樹的不當之舉找到合理的解釋嗎?
無論答案如何都無關緊要了,因為當她看到眼前這由她一手湊成的一對璧人時,心裡早被喜悅填滿,先前的怨憤也隨之消失了。
「說的也是,娘是不該扯那麼遠。」她和顏悅色地對傅悠柔說:「悠柔嫁進駱家也一個多月了,人品如何,娘自然明白。今天還得謝謝妳救了『雪球』,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早日替駱家生養孫子,娘就更感謝妳啦。」
說著,她突然聲調一變,對著大廳喊:「苗苗,要就進來,要就走遠點,姑娘家做人不可以那麼鬼鬼祟祟的!」
尾隨表哥來到大廳的樊苗苗因為不敢擅自進來而躲在門外,此刻見被姑媽揭穿,也就大方地走進來了,還調皮地對著姑媽行了個大禮。
駱夫人教訓道:「若妳不想回家去,就跟著妳表嫂學點針線活,看看──」她比了比身上的衣服道:「這褂子就是妳表嫂做的,針腳密實,線條筆直,這才叫針線活!妳也十六了,只比妳表嫂小一歲,可連根針都捏不好,趕明兒怎麼給自己縫嫁衣?」
她訓得暢快,可聽她訓話的幾個人心裡都很不是滋味。
說到她的婚嫁,傅悠柔想起了樊苗苗與駱冠凌的糾纏,心情變得很消沉。
駱冠凌搭在她肩頭的手感覺到她身子的僵硬,不由心頭也很不開心。
青紅更是為傅悠柔因樊苗苗而受到的羞辱感到憤怒。
可是,最不開心的卻不是他們。
「我的嫁衣自然有人縫,何必要我自己縫?」樊苗苗悶悶不樂地說。
她恨透了表哥娶妻卻不是她的結果,並決心要將表哥奪回來。可是知道她心思的姑媽,卻偏偏要當著這個不配做表哥妻子的啞巴女人面前揭她的瘡疤,還將她們放在一起去比較,真是讓她生氣!
「妳除了會頂嘴,啥都不會!」駱夫人啐道:「算了,我還有事,冠凌也剛剛回來,你們各忙各的去吧。」
說完,她站起身大步往門外走去。
見婆婆走了,傅悠柔立即晃動肩膀,將駱冠凌的手甩脫,逕自往門外走去。
她知道駱冠凌會想拉住她,但她不躲避,也不逃跑,因為她知道只要有那個愛他幾近瘋狂的樊苗苗在,他就無法拉住她。
果真,當她聽到駱冠凌呼喊她的名字時,也聽到了另一個更為急切呼喊著「表哥」的聲音,於是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駱府。
她得到芙蓉園去散散心,將胸中的悶氣發洩一番,否則,她怕自己會失去大家閨秀的氣度,變成一個狂躁不安的妒婦。
芙蓉園內因修池造林而到處是泥濘,傅悠柔只好帶著青紅在園外走動。
「姑娘,若心裡不舒暢就跟奴婢說吧。」
走了一會兒,看到傅悠柔始終興趣缺缺,目光又十分茫然時,青紅擔憂地說。
傅悠柔不語,轉身坐在路邊一塊石頭上。
青紅也坐在她的身邊勸慰她。「其實姑爺對姑娘越來越好了,他不會喜歡樊苗苗的,就是喜歡,那也是因為她是他的表妹,他們曾經生活在一起多年,難免有些感情。」
傅悠柔愁眉不展地看著她,比了一串手勢。「正因為他們之間有感情,而苗苗不僅健康漂亮,還那麼主動熱情,所以駱冠凌是一定會喜歡上她的。就算他對我好,那也是暫時的,不可能長久。」
「不要灰心,姑娘與姑爺已經拜過天地,行過大禮,這是沒人能改變的事實。」青紅不想看到她消沉。
但是她的安慰絲毫沒有減輕傅悠柔心裡的重負,她覺得心裡好難過,從樊苗苗再次出現在她的生活中起,她似乎就一直在品嚐著一種她從來沒有嘗過的滋味,那是一種令人絕望又疼痛的煎熬……
「小啞巴,打她,她聽不見的,打她!」
「嗚嗚……嗚嗚……」
一陣哭聲伴著孩子的笑罵聲傳來,她們回頭看,只見幾個六、七歲的孩子用手裡的泥團丟跑在他們前面那個小女孩,嘴裡還唱著:「啞巴啞,嗚拉拉,摘了葫蘆當喇叭;左一聲,右一聲,啞巴哭著找姆嬤……」
聽到那侮辱人的歌,傅悠柔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她突然向那群孩子跑去,一把抱住了那個哭著奔跑的女孩。
「站住,你們這幾個小魔頭,為什麼欺負人?!」青紅斥責著那幾個孩子。
孩子們被她一吼,都不敢再鬧了,一個個怯怯地看著威風凜凜站在他們面前的青紅。
「你們給我聽好了,以後不許欺負人,特別不許欺負比你們弱小的人,否則你們會被陰間的鬼怪吃掉!」
一聽她的話,孩子們嚇壞了。
「真的嗎?」一個看起來較大的男孩問。
「當然是真的。」青紅振振有辭地說:「每個人都不可以做壞事,不然都會被陰間鬼司看到,然後派小鬼來收拾他。」
「那、那我們以後不欺負囡囡,小鬼還會抓我們嗎?」那個唱歌的女孩指指在傳悠柔懷裡哭泣的女孩怯怯地問。
「不會,只要你們不再欺負她,小鬼就不會來抓你們,還會保佑你們呢!」
「那我們以後不再欺負她。」
「我會幫助她。」
孩子們一個個趕快表態,彷彿害怕慢了會被小鬼抓住似地。
「這樣就好。」青紅點頭,又問道:「囡囡家在哪裡?」
「不知道。」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告訴她,囡囡又聾又啞,平時經常在這裡玩。
而就在青紅跟孩子們講話的同時,傅悠柔已經用手語從囡囡那裡知道,她的爹娘是集市做小買賣的生意人,通常囡囡會跟隨他們待在集市裡,但今天她跟爹娘走散了,才被這些小孩追逐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