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陳可芹
「夜深了,上床歇息吧。」宋遲冬來到她後頭,看著銅鏡裡倒映出的那張絕美容顏,冷厲剛硬的眉宇掠過一絲溫柔。
自從那天見過她白淨的容顏後,他便要求她別再遮掩。
就算會讓她想起過去的事,他還是狠心的逼她正視自己,然後在她每次的尖叫驚喊中心疼的摟住她,任她哭喊,發洩所有的恐懼。
一個月後的某天,她終於可以面對鏡中自己的臉,承認有這樣的一張臉並沒有什麼不對,花一般的容貌是上天的恩賜,不是罪惡和錯誤。
「現在你已經不會怕,可以不用再看了,先去歇息吧。」他開口,想伸手碰碰她,卻忽然停了下來。
「遲冬,我不醜,對不對?」捧著臉頰,融雪轉過頭,笑著抬頭問他。如花朵綻開的甜美笑容,讓宋遲冬剎那間有些失神。
「當然不醜,你這張臉美得天下無雙。」他皺眉伸手,將順勢偎來抱住他手臂的融雪帶往床鋪,臉上有絲不自然的僵硬。
「你快睡吧。」說完,他便想抽回手。
若她不快點睡,躲在屋簷上的那個人要怎麼現身?
「可是,遲冬你沒陪人家唾,人家會睡不著。」融雪嘟起嘴,耍賴的不肯放開他,甚至坐起身抱住他的腰,頭枕著他的胸膛不肯移開。
哇!成年男人的胸膛好溫暖,比想像中更寬厚結實!
「好吧。」無奈的望了懷中人一眼,宋遲冬隨即揚起淺笑,上床陪著她和衣躺平。
「遲冬,你人真好……」融雪的腦袋靠了過來,在他手臂旁來回摩挲,像小貓般撒嬌。
「我知道自己很好。」宋遲冬把手伸過去,像哄孩子似的輕拍她的背。
在他的拍哄下,融雪的眼皮開始有些沉重,逐漸合起。
此刻,門外傳來一些騷動,跟著,宋臥春壓低的嗓音響起。
「大哥,你還沒睡吧?十皇叔有重要的事找你,好像是有軒轅異的消息。」
宋臥春的聲音傳進房裡,讓快要睡著的融雪睜開眼,一臉茫然。
「沒事,你睡,我一會兒就回來。」宋遲冬放開她,想了想,出手點住她的睡穴,好讓她能夠睡得更安穩一點。
有些僵硬的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他下床走出房間,交代守衛們嚴密的看守後,才跟著宋臥春離開。
宋遲冬走後沒多久,一抹人影就從屋簷落下,飛身躍進半掩的窗子,輕巧的落地,像貓兒般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來人佝慎著身軀走到床前,風乾橘皮似的老臉上,有雙陰鷥得不像老人家會有的凶狠眼神,然後他手一伸,揭開偽裝的面皮,露出一張和床上的人兒極為神似,卻滿是邪惡的男人臉孔。
「是這張臉,這張早該讓人撕爛的臉,竟然還好好擱在原位,幸好我來了,很快的,你就可以得到解脫,不會再痛苦……」伸手撫過融雪如花般的玉顏,男人的臉上滿是癲狂。
伸手將睡得很熟的融雪抱起,他循著來時路飛快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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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夜樓裡,一名男子如飛燕般停落在屋簷上,隨後飛身躍進敞開的窗子裡。
「皇爺,魚餌已被帶出人間堡,屬下這就趕去支援風涼。」男子迅速的稟告,之後隨即轉身躍出窗子離去。
「雲吹會隨著風涼留下的暗號,找到對方的巢穴。」十皇叔轉身對宋遲冬說。
為了保護花顏,他不僅派出自己的兩名貼身護衛,並向駐守塞外的北將軍調來麾下的勇將及兵士,希望這一次能徹底將軒轅異的生死之謎弄個清楚,並替花顏永絕後患,除去想要取她性命的人。
「好!臥春,我們走!再不快點,我們那條魚餌的臉皮恐怕不保。」
後頭,宋臥春肩上扛著一個用布巾包起來的長筒形物品,邊走邊咕噥。
「都說這個螳螂捕蟬的主意不好,也不知道對方真正的身份到底是誰,你們還硬要來這一招。」害他真想趕緊過去看看情況,生怕魚餌的皮真的會就這樣讓那個剝皮魔頭給扒下來。
本來十皇叔和宋遲冬是想直接引軒轅異現身,這時湊巧聽說人間堡鄰近幾個縣城最近忽然有許多姑娘死於非命,屍體被發現時,臉皮都不見了。
這幾樁恐怖的案子,讓十皇叔想起兩年前年京城附近幾個縣城也有許多美麗的姑娘莫名其妙的失蹤,幾天後找到屍體,屍體上除了刀痕錯綜,最恐怖的是整張臉皮都被剝走,只剩下骨頭和模糊的血肉。
所以,他們大膽的推測軒轅異就是兇手,並且從人間堡附近幾個縣城開始發生類似的案件而推斷軒轅異已經到了附近,隨時有可能下手行兇。
另外,老酒發現在堡內待了幾十年的張老爹人變得越來越怪,之後沒多久,鄰近縣衙的官差又悄俏來報,說在某個漁塭發現面容毀爛的老人屍體,經過老酒認屍,確定就是張老爹。
知道堡裡的張老爹是冒充的後,宋遲冬和十皇叔便想用釣魚的方式引出對方。
可是那條笨魚該不會就這麼讓大哥和十皇爺給玩死了,變成一尾沒有臉的死魚吧?
「你若繼續抱怨,不走快點,我們的魚餌可能會死得更快。」宋遲冬走到門口,想到什麼似的忽然回頭看向宋臨秋,跟著再看看剛從南方回來,正站在貴妃椅前的宋沉夏。
後頭,貴妃椅上躺著一胖一瘦的兩個丫頭,瘦小的那個睡得很熟,手裡握著咬了一口的肉包,睡在她身邊的胖丫頭則在半夢半醒中吃完了自己手裡的月餅,然後張口咬下瘦丫頭沒吃完的肉包。
「大哥,你別擔心,堡裡有我和沉夏,不會有問題的。」宋臨秋淺笑著開口。
宋遲冬點點頭,之後轉過身面對正打算與他一塊走的十皇叔。
「十皇爺請留步……」
宋遲冬本想請他留在人間堡,比較安全,十皇叔卻搖頭制止他說下去。
「無論對方是誰,此事都與百姓的安危相關,所以我得跟你們去。」十皇叔說完,便與宋家兩兄弟一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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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人間堡數里外的某個久無人居,樑柱傾倒,看來十分陰暗,沒半個孩童敢來玩耍的深大宅院中,以往用來儲糧的圓槽狀石屋中,亮起了一絲火光。
搖曳的燭火中,妖異且滿是巔狂的男人臉孔,緩緩移到石屋裡唯一一張長桌上,滿意的望著上頭沉睡女人的臉龐。
是這張臉!走遍天下,撕了那麼多姑娘的臉皮,只有這一張是他唯一想要的!
這張臉,是他生平所見過最邪惡的臉孔,所以他得斬去這份邪惡,不再讓它繼續危害自己。
他伸手拍開女人的睡穴。
她幽幽轉醒,然後倏然瞪大眼望向他。
「你……你……你是……」差點讓自己的口水嗆到的「魚餌」,此刻尖銳的嗓音聽起來還真有點像女人聲音。
面前高大的男人一身恐怖的黑,那半隱在黑暗中的妖異臉孔,雖然五官像極了堡裡那個笨大嫂,可是妖邪至極的嗜血氣息,絕不是笨蛋大嫂模仿得來的。
年有餘裝模作樣的從長桌上坐起,捂著嘴怪聲怪氣的發出驚叫。
「這……這什麼地方?你……你是軒轅異?」
「我是你親哥哥!為什麼你總是不肯叫我哥哥,永遠叫我軒轅異?我就這樣見不得人,為什麼不喊我哥哥?」軒轅異忽然暴吼。
原本美艷得不似男人的臉龐,因為這一扯動變得更加詭異,上揚瞇起的眼裡有著熾人的恐怖烈火。
軒轅異腦中混亂至極。
眼前許多影像飛來掠去,每一張都是魔物的臉龐。骷髏的指抓撕破黑暗的帷幕,伸入床榻殘破的布幔,往他臉上、身上襲來。驚懼又無力抗拒,他匆地一刀劃開鬼魅的臉龐,將鬼臉撕裂成漫天飛舞的碎片
喀一聲,一把鋒利的匕首同時狠狠插在年有餘身旁,嚇得他當場翻身跌落桌子。
「你……你這個瘋子,要拿刀殺人也請先通知一聲!」年有餘慌張的爬進桌下,發出尖嚷。
看軒轅異出手這麼狠,且整把匕首都沒入木頭桌面,可見他真的是個瘟到底的瘟子!
若非瘟子發瘋,一般人哪會話說到一半就忽然拿刀子捅人!
「我沒有瘟,我是你哥,為什麼你從來不肯喊我哥哥……為什麼你只顧著那該死的雙生子,只將他們帶進宮……從來不顧我的死活……我也想有人保護,你為什麼不帶我進宮,為什麼不幫我趕走他?」
軒轅異怒吼,眼神癲狂,臉孔扭曲,彎下身想將年有餘從桌下拖出來。
「過來。你那張妖怪的臉得快點撕下來,雖然你對我不好,但我是你哥哥,我不會傷害你。小雪乖,讓哥哥把你臉上的妖魅趕走,咱們得用木釘將妖物釘死在牆上,這樣它就不會再作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