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又遠又近的悲傷距離

第2頁 文 / 染香群

    「住手!好噁心阿∼」至勤護住脖子大叫。

    穆棉原本銳利的眼神變得柔和,笑了起來,「我走了,乖乖在家。」

    「我才不要乖乖在家!我要把妳家搬空!聽見了沒有?穆小姐?喂∼」

    她居然這麼上班去了。

    呆住。衝到窗口,穆棉邁著堅定的步伐,跺跺跺跺的走出巷口。

    門是開著的…他望了望門口,卻去開冰箱。

    真的有活人住在這裡嗎?冰箱裡只有一罐過了保存期限的冰淇淋。什麼都沒有。飲水機的水在低水位,地上堆著幾個礦泉水的空桶。調味盒裡的鹽巴和味素都結成岩石,色拉油居然分離成上下兩層。

    流理台下面有食物…滿滿三大櫃的貓餅乾和貓罐頭,還有貓沙。

    他以手加額。拉開小抽屜,滿滿的…都是錢和發票,重。

    大部分都是硬幣,還有亂塞的百元和千元大鈔。夾著亂七八糟的發票,花了好一會兒的工夫才整理好。

    發票居然還有八十六年九月的,真是拜託。細心的把鈔票和硬幣整理好,居然有三萬多塊。如果拿走這些錢…他應該可以找到活下去的方法…但是他只找了幾條橡皮筋和小塑料袋,將鈔票和硬幣規規矩矩的整理好,拿了當中的兩千塊去買了食物,將冰箱塞滿。

    回來細心的記了帳,還有發票一起核對。順便幫她整理家裡和洗衣籃。

    至勤家雖然不是什麼富貴豪門,外祖母卻頗有品味。所以某些沉默不炫耀的名牌服裝很有一些,至勤從小就學會怎樣整理祖母的衣服。看見穆棉這樣把這麼好質料的衣服全凹在一起,不禁皺了皺眉毛。

    可以下洗衣機的洗,不能下的送洗衣店。家裡倒是不需要怎麼費心整理,但是除了窗前那塊椅墊和浴室臥房外,這個兩房兩廳的房子裡,幾乎沒有任何人出沒的痕跡。只有灰塵。

    連碗盤都有薄薄的灰,奇怪,穆棉平常吃什麼?都吃外面?

    等到了十點,穆棉終於回來了。她脫下高跟鞋,愣愣的坐在玄關很久。一路脫著外套、手袋、眼鏡、襪子,一路脫到浴室。

    至勤實在看不過去,嘀咕的幫她撿起來收好,等她洗好澡,頭髮濕漉漉的出來,昨天那個眼神迷離的穆棉,就出現在他的眼前。

    對至勤昏昏的一笑,摸摸他的頭,搔搔他的下巴,被驚嚇的至勤來不及躲,但是穆棉卻沒再做什麼,只是到窗前的椅墊坐著,抱著她的玩偶貓。

    這個女人…真的是早上那個精明能幹的穆棉嗎?至勤迷糊了起來。但是她拖著一把濕漉漉的長頭髮不吹乾,一定會感冒的。

    「吹頭髮啦。會感冒。」至勤把吹風機找出來,穆棉卻沒有接。

    「不要。吹頭髮手會酸。」

    至勤花了一點力氣克制,才不把吹風機砸到她的頭上,「我有這個榮幸幫妳吹乾嗎?」她沒聽出自己努力壓抑的怒氣,居然還考慮了一下子,「好吧…」很心不甘情不願的。

    挖勒∼

    熱烘烘的風吹著她柔軟的長頭髮,烏黑的在至勤的指縫裡流瀉。他想起外祖母。外祖母的頭髮雖然花白了不少,髮質卻一貫綿軟。

    「阿媽阿媽,」還小的至勤有回興奮的向外祖母說,「我聽阿姨說,頭髮軟的女人脾氣好ㄟ∼難怪阿媽的頭髮這麼舒服∼」他向來要握著外祖母綿軟的頭髮,才能安心入睡。

    外祖母苦笑了一下,「是阿…阿媽的脾氣本來也是好的。」

    雖然阿姨姨丈們常在背後批評外祖母的跋扈,至勤卻對撫養自己長大的外祖母,孺慕。少婦時喪夫,拖著四個女兒,頑強的在龐大世家裡掙出三房的一片天,外祖母不是跋扈。

    從國小三年級就開始服侍外祖母,他從來不以為苦過。他只是幫著看護阿姨注意外祖母,和她說話開心而已。

    外祖母…妳為什麼死了…妳不是想看我結婚生子嗎?

    「至勤?」穆棉軟軟的聲音喚醒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掛了淚。

    「吹風機吹了我的眼睛。」他揉了揉,拿起了梳子。

    穆棉沒有追問,柔順的低下了頭,讓至勤將她的長頭髮梳開,鬆鬆的挽了個辮子。粗粗的麻花辮,朦朦朧朧的眼睛,和累得空泛的表情。讓穆棉看起來這麼小,這麼脆弱。她整夜沒再說什麼話,看看書,發發呆,十二點一到,就上床睡覺。

    找到另一床棉被的至勤,將棉被鋪在客廳的地毯上,正思睡的時候,穆棉來搖他。

    「床上還有位置呀。這裡睡會感冒。」

    至勤突然有種深刻的厭惡。對於穆棉的好感,瞬間毀滅殆盡。她心頭還是藏著骯髒的想法。明天,明天我一定要逃走。但是至勤還是冷著臉,走進臥室,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妳希望我怎樣?」聲音凝著嚴霜。

    「蓋好被子。賽茵都會蓋被子的。」穆棉將他的被子拉到下巴塞緊,摸摸他的頭,閉上眼,不一會兒,呼吸勻稱的睡著了。

    我…我現在該怎麼辦?

    至勤看著天花板的水光,終於笑了起來。當穆小姐的貓,似乎是種不錯的工作。

    明天,明天我一定會離開…嗯…穆小姐的頭髮好軟唷…歎了口氣,他的呼吸也漸漸勻稱。

    她的貓(四)

    但是他一直沒有離開。

    和她一起住了一陣子,穆棉的身體一直很差。感冒很久都不痊癒,撞傷的淤血總是烏青不散。

    若不是因為高燒,至勤帶著她去掛急診,不會知道她長期營養不良外,還有嚴重的貧血。

    「營養不良?」至勤拚命的壓抑著火氣,難怪穆棉的碗盤會長灰塵!

    「只是沒吃早餐晚餐嘛…」穆棉一邊喝著至勤泡的牛奶,一邊小聲的回嘴。

    一天才三餐,只是?

    「早上想不起來要吃嘛…」

    「妳不會餓阿?!」至勤終於火大了起來。

    「會餓。但是忙一忙就忘記了。馬上就吃午餐了嘛…會有人提醒我去吃,很囉唆的。」

    就算忘了吃早餐,晚餐呢?

    「加加班就忘了會餓嘛。等晚上回來,也就不餓想睡了…」

    「妳…醫生說妳起碼兩三個月營養不良了∼」吼到一半,兩三個月?

    不就是賽茵過世後的日子?

    他望著穆棉,她正皺著眉毛吞下牛奶,對於至勤的凝視,不解。

    「是不是賽茵過世了以後,妳就沒有好好吃飯了?」至勤放輕了聲音。

    穆棉現出茫然的表情,聽到賽茵的名字,她還是有流淚的衝動。

    「我…沒有不吃飯…只是以前賽茵在的時候,餵他吃早餐,我會順便吃早餐,餵他吃晚飯,我也會隨便吃一點…因為賽茵喜歡吃我碗裡的東西…呵呵…」她笑著,「我沒有不吃飯,只是賽茵不在,我想不起要吃而已…」

    「只是想不起要吃…」笑著笑著,穆棉愕然的流下眼淚。蒙住臉。

    至勤手足無措起來,只能輕輕拍著她,含含糊糊的哄。

    這樣她真的會餓死。慢慢的,傷心的餓死。

    第二天,穆棉起床梳洗,對於枕邊的至勤不在,沒有尋找的動作。如常的更衣梳妝,等她打點好了想要出門,至勤擋在她前面。

    「妳還沒吃早餐。」他手裡還拿著鍋鏟。

    「我會遲到。」她沒理至勤,打開鞋櫃…

    空無一物。

    「我的鞋子。」早晨的穆棉是犀利的,她只是朝著至勤望,就讓至勤心裡有點突突的跳著。

    「只要妳吃了早餐,我就把鞋子還給妳。要不然,等妳找到了鞋子,可能也遲到了!」

    在時間和鞋櫃中擺盪思考,她承認吃早餐是比較好的選擇。雖然她討厭被威脅,但是肚子也的確餓了。

    「好吧。早餐。」她不太高興的坐在餐桌前,至勤笑咪咪的將荷包蛋和柳橙汁端上來,還有兩片烤酥又上了牛油的土司。

    她迅速的吃完了所有的早餐,笑了笑。

    「有咖啡就更好了。」至勤給了她一杯,妝點嚴整的穆棉,終於笑了。

    這麼快的吃完了早餐,棗紅色的口紅卻還完好如初。職業婦女的特異功能?至勤也笑了起來。

    她精神奕奕的走出家門,至勤覺得比較放心。老實說,蛋太焦,柳橙汁還有果粒,土司烤過了頭,牛油又抹得太厚。但是穆棉吃個精光。

    會做的菜,實在不多阿。他開始留意食譜和電視烹飪節目。

    因為他真的喜歡,穆棉高高興興的將他準備的飯菜吃光,天真的露出可愛的小虎牙。

    這種日子…也沒什麼不好。穆棉是個好相處的人。她也真的將至勤當作自己的貓般疼愛。除了摸摸頭,搔搔脖子,她沒有什麼不軌的行為。

    漸漸習慣了,有時至勤會吻吻她柔軟的手指。倒不是想幹什麼,只是自然而然的想這麼做。

    她也只是咪咪笑而已。

    白天的穆棉或許精明能幹,晚上的穆棉或許迷糊渴睡,但是對至勤來說,都是同一個穆棉。

    都是無條件對他好的穆棉。他除了煮些好吃的東西回報她的恩情外,不知道該怎麼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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