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董妮
不過龍易飛為此付出的代價可是太大了點,六年的放浪形骸讓他的身體都快可以跟辛欣比爛了。
任何人啊!哪怕只是一個陌生人,只要知道龍易飛怕人哀求的弱點,便可以向他予取予求。
然而在辛欣之前,別人光看他高高在上的德行,都避之唯恐不及。
偏偏辛欣辦到了,而且是在兩人交往過程中,他自己不知不覺洩漏出去的。
自那以後,辛欣便充分利用了他這項弱點,每次有什麼要求,就是長長一聲帶著甜膩和可憐兮兮的呼喚,讓他因此簽下無數喪權辱國的條約,比如:辛欣永遠是對的,如果她犯錯,那一定是龍易飛的錯;辛欣的話永遠要聽從、遵從和服從,辛欣……
算了,要說她逼他簽下的條約,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長,真要一一回憶,天都要黑了。
「幫人家找老鼠、蛇和猴子好下好?」果然,辛欣的哀求大法出現了。
龍易飛苦笑之餘,不禁暗想,她真的有失去記億嗎?
「阿飛,拜託——」她扯著他的手,小臉磨蹭著他的手臂。
他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她這種要無賴的方法真是……多年如一日。
「小欣,那些動物燈籠很難找,不如我請人訂做怎麼樣?」他腦海裡靈光一閃。
「訂做啊?」她垮著一張可愛的小臉。「那好貴的,而且人家今天想要嘛!我們兩個一起找啦!阿飛……」這一次,她的手改而摸上他的胸膛,一次又一次地轉著圈圈。
他覺得腹內一股火熱直如岩漿噴射,燒得他身體一陣發燙。這換作六年前,她這般挑逗,兩人早親吻著滾上床鋪,一番雲雨、抵死纏綿。
他們都不是保守的人,認為情慾就跟人餓了要吃飯、渴了得喝水一樣,只需做好安全措施,那也沒什麼。
但現在……她願意再度接受他的擁抱嗎?她能理解那恩愛纏綿到底代表什麼嗎?
做愛、做愛,那是要以愛為前提去行使的行為。雖然時隔六年,他心不變,但她呢?是否愛他如昔?倘若她不愛他,那他的擁抱就變成一種發洩或欺侮了。
他不想讓她難受,努力忍下滿腹翻騰的情慾,退離她一步。
「小欣……好吧!我們再一起去找找看有沒有老鼠、蛇和猴子的燈籠。」他說。
她沒反應,只是怔忡地看著突然失去他體溫的手掌,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事情似乎不該是這樣的,她下意識向他撒嬌,而他……她想他怎麼樣?罵她?哄她?還是……一個模糊的畫面閃過腦海,她似乎看到一雙手緊緊抱住了她的腰,可當她想看清楚那手的主人時,那畫面就好像水泡般,啵地消失無蹤,她的腦袋再度變成一團漿糊。
「小欣?」他輕搖了她一下。「怎麼了?不是說要找燈籠嗎?妳的臉色怪怪的,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去看醫生?」
她一聽到「醫生」兩個字,馬上把頭搖得像只博浪鼓。「我很好,你看。」她歡快地在原地跳了兩下。「我健康得很,完全不需要看醫生。」
她才出院多久啊,想讓她再回去那個無聊的地方,看那些無聊的人,饒了她吧!
「真的?」他伸手摸一下她的額頭。
她覺得他的掌心很溫暖,似乎有一股勃勃生氣正從上頭傳人她心底,讓她一顆心軟綿綿,直欲在他掌中融化成水。
她情不自禁挽上他的臂,臉頰貼著那臂膀輕輕摩擦起來。
好幸福的感覺,好像千百年來,她一直就在等待著與他這般相依相偎。
也許她能從那噩夢般的黑暗中掙脫開來,憑的不是奇跡,而是對他的執念太深……她腦海裡突然湧起這樣的念頭,毫無根據,但卻深植在她心靈深處。
「怎麼了?」他摸摸她的頭,揚唇笑了起來。「妳今天有點奇怪喔!」
她也感到自己不太對勁,一直記不太清楚他的臉,怎麼今天,此時此刻,她望著他唇角的笑,就覺得好熟悉、好快樂,又帶著一點點心疼。那種疼不是痛,她就是……想要張開雙手環住他,管那外頭風狂雨大,她只願與他攜手相對。
而她也真的這麼做了。「阿飛,你會一直陪著我對不對?」
「當然。」他回答得很肯定。「小欣,也許妳不太記得,但在妳受傷前我們就是情侶了,我們發過誓要永遠在一起,不論貧富、病痛都不能將我們分開。」
「情侶?」她歪著頭想了一下。「就是愛人嘍?跟夫妻有什麼不一樣?」
「對別人而言,有沒有結婚只差一場公開儀式和一張結婚證書。但對我和妳來說,情侶跟夫妻是沒有不同的。在妳受傷昏迷的那段時間裡,我還是堅持與妳結婚,在妳回家後,我也請人去補辦了手續,如今妳已經是我的合法妻子。」他緩慢地解釋著,不知道她能夠理解、或者記憶多少。
就見辛欣低著頭,呢喃自語著:「阿飛,老公。小欣,妻子。」回去一定要拿筆寫起來。
她的頭腦不好,總是會忘記很多事,但所有的事都能忘,獨獨他們是夫妻這件事絕對絕對要記住。
第六章
午夜時分,整座龍宅萬籟俱寂,獨獨龍易飛房中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
他手中拿著一塊薄錫板,正準備將它敲打成蛇形燈籠。
下午時他跟辛欣逛遍各商店街找燈籠,還是找不到老鼠、蛇和猴子。
最後連百貨公司和大賣場都逛了三家,硬是看不到那三個生肖造型的燈籠,他不得不連哄帶騙誆她米老鼠就是老鼠,而孫悟空則是猴子。
她雖然很疑惑,老鼠怎麼會戴帽子,耳朵還長得那麼奇怪;而猴子則是半人半猴,手上還拿著一根棍子,但還是接受了他的說法。
其實他也沒說錯啊!不管米老鼠長什麼德行,它終究還是隻老鼠啊!
至於孫悟空就更不用說了,人人都知道齊天大聖是石頭裡蹦出來的石猴,不是猴子是什麼?
只是蛇就真的找不到了,他們又實在逛街逛得很累,她雖不死心,他卻受不了,只好答應回家親手做蛇燈籠給她。
他們上五金行買錫片、剪刀、燈泡、電線……一大堆東西回家;方秀媚笑他太無聊,就算他真做出了蛇燈籠又怎麼樣?包管明天一早,辛欣就把十二生肖燈籠的事給忘得精光,龍易飛是自找苦吃。
但他不管,只顧熬夜做燈籠,哪怕她遺忘這只燈籠代表什麼意思。他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何況,她真的全無記憶嗎?從她今天的言行舉止,他發現也許她真的遺忘了過去,甚至連現在都記得亂七八糟,但她的心底曾經深刻地印著他,那痕跡是任何創傷都抹滅不了的。
他深信終有一天,當那刻痕大過她身上的創傷時,她會再度愛上他。
他期待著那一天盡快到來。
「阿飛。」一顆小腦袋突然探進他房裡,不是辛欣又是誰。
龍易飛放下手中已成蛇形的錫片,走過去接她進房。「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你也還沒睡啊!」她說,看著桌上略現雛型的燈籠。「這是什麼?好像一條蛇喔!」
「這是準備給妳湊足十二生肖的蛇燈籠啊!」
「十二生肖?蛇燈籠?」她一臉疑惑,果然已經忘記先前的堅持。
他唇角牽起一抹苦笑,只能心底不停地給自己打氣,別因為這樣就放棄,一滴水穿不過一顆石頭,但一萬滴、一千萬滴,日積月累地沖別下來,還是能穿石的。
「下午妳說想要十二生肖的燈籠,可是我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蛇的,所以我答應妳親手做一隻給妳。」他牽著她的手,讓她坐到床上,拎起一條羽絨被將她圍得緊緊。「晚上比較冷,下回出房門記得多加件衣服,知道嗎?」
「嗯。」她點頭。
但他知道她記住的機會不大,她需要一個擁有無比毅力與耐心的人長期照顧她。他龍易飛,無疑的正是那個人。
「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他坐回工作台邊,問她。
「我們是夫妻對不對?」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他很訝異她居然記住了,他只提過一次啊!他心底掠過一抹喜悅,滴水能穿石果真不假。
「是的。」他點頭。「在法律上,我們是合法夫妻。」
「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如何相愛?戀愛了多久?我想知道以前的事,你可以告訴我嗎?」她提出一長串的問題。
他更吃驚了,之前她絕口不提過去的事,別人說什麼她都答應,怎麼突然變了?是發生什麼事嗎?
「為什麼想知道?」他一直以為她不感興趣的,而且就算他說了又怎麼樣,沒多久她又會忘記,說這種事情根本沒意義。
「我曉得自己的腦袋出了問題,很多事情總是聽過就忘,但是……有關你的事我想多記一點。而且……」她從懷裡摸出一本筆記簿和一支筆。「你看,我帶了紙和筆,你說多少,我記多少,每天都看一次,總有一天我會記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