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艾蜜莉
「下車!」他趕她離開,渴望有一個安靜的空間來釐清內心的混亂。
「什麼?」她驚愕地瞠大水眸。
「離開我的車子。」他霸道地將她推下車,關上車門,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荊爾浚!你怎麼能這樣對我──」語霏尚未從這團混亂中清醒過來,只能在原地跺腳,高聲抗議。想不到他居然這麼沒風度地將她丟在漆黑的山路上!
冷風颯颯,樹影搖晃,她回頭,暗夜吞噬了一切,令她害怕地愈走愈急。幸好是下坡,走起來不算太費力。
「臭荊爾浚!你現在最好禱告這輩子都不要愛上我,否則我會將自己所受的苦全都加倍奉還!我要你嘗嘗愛上一個人的痛苦滋味……」她抹著額際流下的汗水,氣得低聲詛咒。
倏地,公路兩側的樹叢裡竄起一陣騷動,幾隻流浪狗突然從草叢裡跑出來,嚇得語霏拔腿狂奔,驚慌之際,扭斷了右腳的鞋跟,害她跌得四腳朝天、滿身是泥,好一會兒後才狼狽地站起來。
「荊爾浚,你死定了──」她拎著鞋,赤著腳,不斷地咒罵他。
她奔跑著,腦海裡卻掠過他的臉。他的殘忍再度傷了她的心,她不知道這份愛的熱度還能延燒多久?
漆黑的夜裡,她找不到出口,只能拚命地往前奔去,卻不知道前方是不是有條通往他心裡的道路。
愈是愛他,愈是迷惘。
這趟尋愛之路,走起來竟比自己想像中還坎坷……
第四章
荊爾浚踩動油門,車子愈開愈遠,從後視鏡裡往後看,程語霏的身影愈來愈小,最後縮成一小點。
雖然離程語霏愈來愈遠,但是對她的感覺卻愈來愈強烈。
他的唇齒還殘留著她甜美的氣息,不僅撩撥起他的慾望,也撼動了他的心。
他太習慣俊雅的外表所帶來的艷福,不管死纏爛打還是瀟灑談戀愛,每個人都用不同的方式試圖吸引他的目光,想留住他的心。
有的女人用美麗的臉蛋,有的用姣好的身體,有的則用財富。但就是沒有一個女人像程語霏一樣,用這麼特別的方式愛他,替他實現自己多年來的夢想。
他胸口發燙,情緒激越,分不清這份感動是來自於夢想的實現,還是程語霏的吻所帶來的後遺症。
車子奔馳在川流不息的車陣中,紅燈困住了他,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撐起一把把的雨傘,斜飛的雨絲落在玻璃窗上。
想起被他丟在山路上的程語霏,她穿著單薄的洋裝,在秋夜裡應該已經冷得發顫,突來的雨絲也可能把她淋成落湯雞……
該死的!
他意識到自己很殘忍,明明知道程語霏愛著他,他不接受她的愛、百般抗拒她也就算了,竟還折磨她,試驗她愛自己的程度。
她越苦痛,表示她的愛愈強烈;她越受挫,表示她的愛愈堅韌。
罪惡感就像食人魚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啃嚙著他的心,讓他一寸寸的泛疼。
倏地,他轉動方向盤,掉頭往仰德大道的方向駛去,漆黑漫長的公路隱沒在濃濃的霧色裡,車前燈照出前方的光景,他放慢速度,憂懼地找尋那抹熟悉的纖細身影。
強烈的恐懼感、罪惡感席捲上他的心頭,他不敢想像要是找不到程語霏的話,他該怎麼辦?
終於,他在半山腰的地方找到她了!亮晃晃的大燈打在她的身上,映出一張驚慌失措的臉龐。
她紫色的洋裝沾滿了泥土和樹葉,髮絲凌亂地披瀉在肩上,雙手拎著高跟鞋,模樣狼狽且倉皇。
荊爾浚倏地停車,打開車門,傾身對她說道:「上車。」
程語霏臉色蒼白,再倔強也知道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順從地彎下腰,坐入車裡。
荊爾浚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脆弱的模樣,令他的罪惡感氾濫成災。
入秋的深夜,她僅穿著單薄的洋裝,裸露在外的皮膚冷得令她打顫,見狀,他脫下西裝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謝謝。」
她接過外套穿上,一陣淡而好聞的男性氣息撲鼻而來,感覺到殘餘的體溫包裹住她的身體,融化了她內心的倨傲,先前的氣惱也隨即煙消雲散。
她在心裡嘲笑自己,愛他愛得真沒志氣,他略施小惠,她就感動得無以復加。
明明知道他對自己太殘忍,卻還是期待他心血來潮的溫柔。
「妳……妳剛剛發生什麼事了?」他有些遲疑地問。
「被流浪狗追。」她垂下臉不看他。
「有被咬到嗎?」他轉動方向盤,注意路況。
「咦?」她好奇地轉過頭看著他的側臉,沒想到他居然會關心她。
「我說,有哪裡受傷嗎?要不要送妳去看醫生?」他注意到她的裙襬被樹枝勾破了,手裡還拎著鞋子。
「不用,只是跌倒擦傷而已。」
「那妳的鞋子是……」
「下坡時踩到坑洞,跌斷了。」
荊爾浚輕點頭,不知該再說什麼,一路上兩人間瀰漫著一陣沈默。
荊爾浚將車子開到自己位於天母忠誠路的寓所,將車子停在地下室裡,下了車,走過去替她開車門。
「我抱妳。」他抱著一種贖罪的心態,溫柔地待她。
「不用了,我還能走。」面對他體貼的舉止,她反而不自在。
「沒關係。」無視於她的反對,他逕自攔腰抱起她,用遙控器鎖上車門,大步地走往電梯。
她比他想像中還輕盈。
「你要帶我去哪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她反而沒有勇氣迎上,怯怯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前,傾聽他沈穩的心跳。
「我家。」
電梯門開啟之後,他撳下十樓的按鈕,隨著電梯一層層往上攀爬,她的心也隨之上揚。他帶她回自己的寓所,這代表什麼呢?
難道是……他多少有點喜歡她?她可以這樣解讀嗎?
她抬起頭看著他剛毅的下巴,想問他,到底有多少女人進過他的房子?是不是台北市十二區的皇后都來過了?
但可悲的是,她想問,卻找不到立場開口。
愛他,令她覺得委屈,就算她真能擁有他的愛,也不過是他十二區皇后中的一個,也只能當他的十二分之一,那太少,不能滿足她。
是她太過貪心,還是他不容易滿足?
她還沒有寬宏大量到與其他的女人分享他的一切,愈想愈是難過,癟著嘴,心頭酸酸的,眼眶微熱。
他開門抱她進屋,注意到她的異樣,心頭盈滿罪惡感。
「怎麼,傷口疼嗎?」他將她放置在沙發上,低頭注視著她微紅的鼻頭。
「嗯……有一點。」她心虛地低頭,這才發現自己濡濕的洋裝沾上了泥巴,髒透了。
他俯下身檢視她的傷口,發現她膝蓋的擦傷還滲著血,不禁充滿歉意地低聲詢問:「要不要進去梳洗一下?浴室從右手邊走進去,裡面有乾淨的浴袍。」
「好。」她站起身,一拐一拐地沿著走廊走到底。少了他灼熱的目光,她才敢偷偷欣賞他的房子。
寬敞明亮的單身公寓,一切以白色為基調,設計簡潔大方,除了幾個大型的傢俱和電器之外,幾乎沒有多餘的擺飾。她穿過長廊,直接打開浴室的門,白色的圓形豪華按摩浴缸映入眼簾,洗手台上還擺了幾樣他私人的衛浴用品。
她踏在冰冷光潔的磁磚上,將門鎖好,轉動水龍頭的開關,一抬頭看到光亮的鏡面映出的臉龐時,錯愕地捧臉驚呼。
「天啊!我的完美形象都毀於一旦了……」她這才發現自己一頭亂髮,汗漬和泥沙糊了一臉精緻的妝容。她連忙用雙手掬起清水,清洗臉頰上的污漬。
趁著浴缸蓄水的空檔,她研究著洗手台上的私人物品,忍不住拿起他的牙刷,輕輕地湊向前親吻,然後玩著他的古龍水、刮鬍刀等。
浴室裡熱氣蒸騰,霧氣氤氳,她換下髒衣服,光裸著身體泡在熱水裡,舒服慵懶地伸展四肢,偶爾腳上的傷口傳來刺痛感,但這一切都無損於她的好心情。
她正躺在他的浴缸裡,一點一滴地侵入他的生活,分享屬於他的一切。她竊喜著將臉埋入熱水裡,直到門外的敲門聲引起她的注意。
她連忙從水裡探出頭來。
「什麼事?」語霏心跳如擂鼓,望向門板。
「架上擺著乾淨的浴袍和浴巾,看到沒?」荊爾浚的聲音隔著一道門板,傳了進來。
「我看見了,一會兒就出去。」
她連忙從浴缸裡站起來,拿起乾淨的浴巾拭著身上的水滴。
男用浴袍套在她身上更顯得寬大,她紮緊腰間的帶子,打了個結,赤腳走在冰冷的地板上,來到客廳裡搜尋他的身影。
荊爾浚從廚房裡端出一碗湯麵,一回頭就看見她全身散發著沐浴後的清香味道,濕漉漉的髮梢還滴著水珠,寬大的白色浴袍套在她的身上,露出了光潔白皙的頸項。
她凹陷的鎖骨正如他想像中那般性感美麗,浴袍下修長白皙的長腿,深深地挑逗著他男性的慾望。
「坐。」他清清喉嚨,乾咳幾聲,將湯麵端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