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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水芋兒

    驀然,一陣雄渾的足音踢踏響起。

    月洞門出現兩道人影,一道高大健壯,一道纖細嬌弱。

    「叔父,奶娘,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兩人怎麼會在這兒對看?」項羽劈頭就問。

    秋水望望高粗獷的項羽,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回答些什麼。

    項梁的嘴動了動,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意興蘭珊的打住了。

    虞姬見狀,已猜著了八、九分。

    她暗暗擰了項羽的手臂一下。

    「今天特別悶熱,奶娘和項步只不過是在這兒乘涼,哪有什麼事啊?」她總善解人意的打著圓場。

    「是啊,少爺不要擔心。」秋水感激的望望虞姬。

    「籍兒,你---」

    項梁正想吩咐些什麼時,老家走了進來。

    「老爺,呂公從咸陽回來了。」老管家說。

    「哦?呂馬童回來了?快請,快請。」項梁驚喜的站了起來。

    「虞姬,呂馬童就是去咸陽打聽你母親消息的人,他一定帶你母親回來丁。」項羽興奮的攬住虞姬。

    「啊。娘回來了。」虞姬輕聲嚷了起來。一陣狂喜淹沒她的意識,她的臉頰紅通通的,她的眼睛閃耀著璀璨的晶光,看起來更美、更惹人疼。

    幼年時,母親為她梳髮結,教她吟歌跳舞的情形又浮現腦海。

    「項郎。」她怯惶惶的望著項羽,好柔弱無助的眼光瞅得項羽心疼不已。

    「像你這麼美的人,世上能有幾個?再說,母女連心,虞夫人一看到你,自然就會知道你是她的女兒,別擔心。」他溫柔的撫慰著。

    「真的嗎?」虞姬依然有著幾分情怯。

    不知怎地,好;咱母親會不認識她。

    項羽把她摟得更緊廠。穿過重重迴廊,華麗的前堂已然在望。

    「羽公子。」他朝項羽頷頷首,那雙犀銳的眸子自然沒漏掉偎在項羽懷中的美人。

    「呂大叔,虞夫人吧?」項羽奇道。

    呂馬童瞥了虞姬一眼,欲言雙止。

    虞姬的心驀地驚跳幾下。

    「馬童,這次可辛苦你了。」甫進門的項梁連忙寒暄。可是,當聳找不到虞夫人的身影時,也納悶的皺起了眉頭。

    不待項梁說完,呂馬童忽然轉身去取放在茶几上的白色包袱。

    他敏捷的解開包袱,雙手捧出一隻褐色的陶缸。

    「項公,虞夫人在此。」呂馬童臉色凝重的說著。

    「這……」項梁臉色大變。

    「我見到虞夫人時,她已病得奄奄一息,她非常掛虞公子和虞姑娘,我便反虞家的近況說給她聽,她知道虞姑娘有羽公子照顧後,便放心了。虞夫人說完希望和虞公合葬在一起的遣言後,就含笑而逝。」

    「不--」虞姬一聽,魂魄全失,她悲啼一聲,昏了過去。

    「虞姬!虞姬!」項羽氣急敗壞的喊著。」急的喊聲引來秋水和傭人。頓時間,華麗的堂屋亂成一片。

    「項公,這是虞夫人死前交給我的,煩請你轉交給虞姑娘。」呂馬童自懷中摸出一塊色澤溫潤的翡翠玉珮。

    項梁黯然接過翠玉。

    「唉!」除了歎息,他又能說什麼?

    這是無可奈何的命運悲劇,誰教他們生在這個暴君專制的時代?

    「對了,項公,最近咸陽有不尋常的動靜,有人暗中傳言始皇帝已經駕崩。呂馬童趨近項梁,壓低嗓子說道。

    「始皇帝駕崩?」項梁詫異。

    「我知道。」呂馬童聳肩。

    「噢?」項梁雙眼一瞇,露出深思的神色。

    屋外忽然傳來一記仲夏的雷鳴,轟隆的雷聲急促冗長,彷彿正預示著有風雲雪大變的時刻。

    項梁心神一震,疾行至屋簷下觀看天色。

    我可以取代他當皇帝。

    驀地,項羽豪氣萬丈的話如一道閃電般掠過腦海。

    「莫非……」

    項梁不禁大喜,看來,雪國恥、報家恨的時刻已經不遠了。

    三匹快馬由會稽出發,向北方疾馳而去,白幔白衣隨風飄揚。

    五十歲的始皇帝在巡行天下的途中染上重病,最後病死,結束了他威赫奇特的一生,皇子胡亥繼位為秦二世,下令天下人民為始皇帝縞素守喪。

    騎馬疾馳的男女亦是披麻戴孝。

    不過,他並非為始皇帝戴孝,而是為丫自己的親人。

    他們是項羽、虞姬,以及虞姬的哥虞琦。

    為了完成母親的遺願,他們千里迢迢的奔向位於北方的故鄉---趙地。

    快馬奔馳的數月,厲盡夏暑秋霜,終於來到趙地。

    他們遵照虞夫人的遺願,把她的骨灰葬人虞公的墓穴裡。

    葬畢虞夫人,虞琦姬哭了出來。

    「妹妹以後要多保重。」虞琦哭紅了眼。

    「哥哥別這麼說。」虞姬的眼睛也紅了,可是,他並沒有落淚。

    虞姬一身素衣,烏黑的長髮也用白絹柬在腦後。

    她淒楚的神情散發著一股莊嚴,這是歷盡愛、恨、傷痛之後,所淬練出來的成熟美。

    「項羽.虞姬就交給你了,你千萬不能虧待」虞琦望向項羽,殷殷叮囑項羽把虞姬攬人懷裡。

    「我愛虞姬更甚於自己的生命。」項羽鄭重聲明的說道。他望了虞氏雙親的墓穴一眼,突然跪了下來。「我項羽願在虞公、虞夫人前立下血誓,今生今世,除了虞姬之外,我絕不另娶任何妻妾,如果違背,天地不容,遺臭萬年。」

    說完,他自腰間拔出一把首朝自己左手的指尖刺了下去——

    哪知,虞姬突然握住他的左手,匕首刺破虞姬的手背,鮮血不僅染紅了項羽和虞姬的白衣,也噴在白石墓碑上。

    「虞姬!」兩個男人全都嚇住了。

    「項郎,你的就是我的身,你的血就是我虞姬的血,往後,請你珍惜虞姬的骨血,不要任意殘害自己。」她望著一臉驚愕的項羽,沉靜深情的說道。

    「好……好……」項羽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對虞姬,他真是又憐,又愛,又敬。

    虞琦連忙拿出創約為姬上傷。」

    項羽撕下襟上的布,小心翼翼的包紮著虞姬的傷口。

    虞姬見項羽對虞姬確是真心真意,不禁放心了。

    他跪在墓前然後,躍上馬背,朝遠處奔去。

    一抹殘陽染紅了天際,幾隻烏鴉呱呱飛壺北國的天空,悲涼的啼聲迴繞不絕。

    虞姬和項羽一直盯著那抹逐漸的背影,直到黑影完全消失在荒涼的暮色中,他產才收回戀戀不捨的目光。

    「虞姬,我們找個地方過夜,明天一早就回會稽去。」項羽嫌惡的望望四周。

    「這兒太蕭瑟了,我們還是回風光明媚的江南。」

    自幼生長在江南的項羽實在受不了北國荒涼的秋色。

    虞姬朝墓園拜了又拜,依依不忍不離去。

    項羽不再催促,他陪虞姬跪在墓前,任由秋霜沾濕他們兩人的髮絲。

    夕陽落心,晚風淒迷。

    虞姬回首望了項羽一眼,含淚的眸子在幽暗的暮色中恁地晶亮璀璨。

    「走吧,項郎,我們回會稽去。」

    「如果你想多陪陪你父母,我們可以多留幾天。」

    雖然他極不喜歡趙地荒涼的秋天,但是,為了虞姬,他願意忍受。

    「不……」虞姬投入他溫暖的壯闊的胸懷。

    虞姬雖是趙國貴族的後代,但是,她生於楚國,長於江東,對故國趙地並無特殊情感。

    一堆黃土、一方墓碑無法代表她的爹娘,親的爹娘永遠存活在風光柔麗的水城。

    她要和她的愛人回到會稽去。

    項羽扶她上馬。兩匹駿馬踏著緩慢的步代離。

    夜色愈來愈深,墓影愈來遠。

    雜草叢生的荒徑突然達達的馬蹄聲,兩匹馬狂奔而至,揚起風塵無限。

    為了早日回到會稽,虞姬和項羽專挑偏僻捷徑行走。

    小徑兩旁是高聳的山巖,禿禿的不見一寸草。

    驀然,一陣清淙水聲吸引了虞姬的注意,她勒緊韁繩。白馬霎時停了下來。

    怎麼了?」項羽見虞姬停下,也勒住黑馬。

    「我聽見水。」虞姬四處張望。

    「太好了,我們休息一下,順便裝些水。」項羽見虞姬展露笑,不禁高興的嚷了出來。

    小溪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彷彿一道流動的銀光。

    馬兒見到水,歡喜的嘶嘶幾聲,迫不及待的低下頭去飲水。虞姬和項羽也蹲到小溪畔,用雙手掬水洗臉。

    在飛濺的水珠中,虞姬的視線,被水面一片搖曳的紅影吸引住了。

    熱如火,冷如虹。

    流燙在水面的紅影,究竟是什麼?怎會紅得如此奇特?

    在這一刻,虞姬迷惑的鵬了眉。

    她抬頭一看,原來是小溪對岸的石壁上,長出一簇隨風招展的紅花。

    「沒想到光禿的巖壁上,竟也能長出這樣奇異美麗的花來。」虞姬怔怔說道。

    項羽正在喝水,他察覺虞姬的聲音有異,連忙抬頭一望,果然,禿壁上晃飄著一簇亮燦的艷紅。

    「你喜歡?」項羽問道。

    虞姬的眼裡流轉著眩惑的神色,想必十分喜歡這簇紅花。

    「這麼特別的花兒,哪個姑娘不喜歡?」她依然癡癡凝著紅花。

    「我上去採給你。」項羽站了起來。

    虞姬一聽,嚇得臉色大變。

    她連忙揪住項羽的手臂。

    「項郎,不行!」她氣急敗壞的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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