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軍穎
「可是……」段水霄猶豫著該不該答應她的請求。
「拜託你，水霄。」唐凝晶瑩剔透的眸子寫著哀求，她纖細的樣子更是楚楚可憐，為她執著十七年的愛情，所有的付出和犧牲都該到盡頭了。「你只要讓我完成它，讓我對自己有個交代，我自然就會跟你回去。」
自從唐凝出車禍之後，她猶如變了個樣。
她那雙有靈活的烏眸失丟了燦爛光彩，變得黯淡深沉，飄忽不定，她不再調皮、不再愛笑，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活潑，歡樂的氣息，反倒是輻射出她最不該有的悵然及失意。
她變靜了，靜得像一潭不流動的水，再也激不起漣漪，她把自己熱情的心湖冰封了。
如果今天讓她完成心願，能使她恢復往日的歡笑，無論她說啥，段水霄自然二話不說，立即答應。
「好吧。」段水霄無法拒絕她。
「謝謝你。」唐凝回以一笑，但笑中仍有揮之不去的愁緒。
唐凝返回車中，拿出一個風箏。她回到空地，選定方向，她要讓這個風箏飛上碧空。
段水霄覺得唐凝手中的風箏有些眼熟。「咦，這不是子擎大哥小時候送你的風箏？」
「就是這個風箏讓我愛上他。」唐凝低垂螓首，眼眶裡噙滿水。她愛憐的摸摸這個十七年來陪伴在她左右的風箏，突然於心不忍，也十分不捨。
「小凝，你是真的想放風箏？」段水霄狐疑的睇她一眨，直覺有異，事情似乎不如她想像中簡單。
「嗯，我想放風箏，解開心中的結。」她說得沒錯，她是想「放」風箏，一解她十七年的情感。
「這樣就好。」段水霄相信她，不再對她疑心。
唐凝以俐落的手法將風箏迅速的送上青空，讓風箏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中飛翎，越飛越高。
「小凝，你看，風箏飛得好高了。」
她的風箏確實飛得很高，它變成藍色的天空中一個小白點。
「風箏屬於天空，它是風的孩子，它的心不會屬於放風箏的人。」唐凝甚是感慨。
「小凝，你怎麼這麼說？」段水霄急忙轉過頭。她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唐凝極目遠望風箏，最後她慘然一笑，拿出準備好的小刀。「我只想讓我十七年的感情能隨風遠逝，讓我和風箏都得到自由。」她含淚用刀割風箏線，風箏如獲解脫，一刻也不停留的立即飛走。
風箏越飛越遠，兩行清淚滑下她臉龐。從今以後，她與風箏再無瓜葛，牽絆，她不會再和她的風箏情人有任何交集，這輩子她是當不成風箏新娘了。
段水霄來不及阻止，風箏已朝遠方飛去，她氣急敗壞，忍不住大罵唐凝：「你怎麼捨得？它代表你十七年的感情啊！」直到現在段水霄終於懂她剛才那句話——放風箏，解心結。
「我一直以為只要努力，就能捉住像風箏的子擎大哥，將他飄泊的心一寸一寸像風箏收線一樣慢慢的收回來，讓他的心只容得下我一人。可是一直到最後，我卻發現不論我再怎麼努力，根本追不上風箏的心，這讓我好累、好累，也替自己感到傷心。」她哽咽著，為她十七年的感情傷悲。「如今我想讓風箏得到自由，讓這一切不曾發生過，所以我選擇這樣的告別儀式，對我十七年來的感情總算有個交代。」
「交代？這樣就能對你的感情交代過去嗎？小凝，你實在……好傻。」段水霄也跟著她哭泣。
「傻？也許是吧。」唐凝回眸，凝神遠望風箏消逝的方向，她的風箏飛走了，再也回不來，在她心中深植已久的情，是否也能這樣消逝？
宋子擎一獲知唐凝出院返家休養的消息，火速趕往唐宅，所幸這次唐冽不在家，沒人阻撓他見唐凝。
「你自個進去。」段水霄領著宋子擎來到二樓唐凝的房門口。
「謝謝你。」
「子擎大哥，你要好好努力。」段水霄意有所指，「我先下樓了。」
「我會的。」宋子擎朝她微微頷首，他以為她說的是有關他誤會唐凝的事。
宋子擎等段水霄下樓後，伸出手輕輕敲唐凝的房門。
唐凝一聽到有人敲門，直接回應，「請進。」
「凝凝，是我。」宋予擎來到她床畔，給她一個迷人的笑容。「你的傷好了嗎？」
再見到他，唐凝心中仍會為之起伏，她似乎想忘也忘不了他，尤其是他的笑容，就像是小時候送她風箏時的笑容……不行！她不能再緬懷過去了。
唐凝強迫自己在他面前擠出一絲笑容，她和他已經是兩條平行線，不會再有交集了。「我的傷已經好很多了，不勞子擎大哥擔心。」
「可是你的額頭和手臂都還纏著繃帶，連漂亮的臉蛋也有傷口，這怎麼能說好很多了？」看著她的傷口，他心情低落，心中更是瘁惜，不捨，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唐凝聽了更難過，以後她再也不得到他如此溫柔的呵護。
「這些傷不要緊，傷口已經快癒合了。」
「對不起，凝凝。」宋子擎自責極深，臉露愧疚。「這一切都是我不好。」
「子擎大哥，我不會怪你的。」唐凝低柔輕訴。她不曾怪過他什麼，也不要他為此自責。「如今綠翡翠項煉已經找回來了，我的冤枉就能澄清。」
「可是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發生車禍。」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應該是他。
「子擎大哥，我真的不怪你，你別再自責了。」她淡淡的說。
宋子擎深深的長歎，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順從，這麼好？而他卻從不曾發現她溫柔的一面，反倒常以刁蠻、頑皮來責備她，難道她不氣他嗎？
唐凝見他眉頭深鎖，開始談些讓人開心的話題。「我聽水霄說，傑克和君儀姊以前就是一對戀人，可是因為某些理由分開了，現在誤會澄清了，他們又和好了，是不是。」
「沒錯。」宋子擎回答。
「好棒哦。」唐凝眼中傾羨之情展露無遺。「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朝夕相處，真的很幸福。」她和他卻永遠不會如此，她深愛他，可是他卻不愛她，不懂得她的心。
「他們確實很幸福。」每天看他們恩愛的模樣，宋子攀眼都紅了，他巴不得馬上找到一個女孩，也恩愛給他們看。
「子擎大哥，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她該告訴他有關她的決定。
「你是不是又想說你愛我？」宋子擎滿心期待能夠再次聽見她說「我愛你」。
唐凝搖搖頭，很可惜他這回猜錯了。
「我的愛對你造成很多困擾，我很對不起你。」唐凝心中一陣痛楚，可是臉上卻得佯裝不在乎。「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這麼說了，我會分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們不是情人，只是如同手足的兄妹。」
他眼前一黑，她的話猶如青天霹靂震碎他的思維，她不再愛他，讓他好難接受，他的生命宛如走至盡頭。
「凝凝，你說什麼？」宋子擎戰戰兢兢的問，他希望她只是在開玩笑。
「我不會再愛你了。」她討厭一再重複這句話，這讓她更心痛。「我的子擎大哥能找到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恩恩愛愛過一生。」
她的話鏗鏘有力的敲進宋子擎的心坎，他的心情既複雜又矛盾。
她不再愛他，照理說他應該慶幸自己終於解脫她的情感束縛才對，可是怎麼他心中竟連一絲絲快樂也沒有，反倒充斥難過？他到底怎麼了？
他臉色凝重，一句話也不說，唐凝見他這個模樣，心中難受極了，這證實她的抉擇沒有錯。
「子擎大哥，我累了，想休息了。」唐凝下了逐客令，她想躲開他，躲回自己的世界療傷。
聞言，宋子擎神色一沉，更加黯淡。
他覺得此時此刻的唐凝好陌生，好生疏，她不再是從前口口聲聲說愛他、喜歡纏著他的唐凝，難道她真的不再愛他了嗎？她真的想把他的影子從她心中驅逐，然後設下一道防線，從此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宋子擎恍恍惚惚的走向房門，在接近門口時，他停住腳步，回眸凝望唐凝。「我過幾天再來看你，你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他需要時間和空間去釐清自己矛盾複雜的心。
唐凝笑著點點頭，在目送他離去之後，她並沒有立即躺下休息。
她只是在想，撇清兩人的關係，對子擎大哥或對她而言，都是一個新的開始。
只不過她為什麼還會流淚？難不成她忘不了他？
第九章
夜已深，萬物皆眠，唯有一人獨醒，無法成眠，此人在書房飲酒，藉以澆熄他滿腹的愁悶，以及心境上複雜難懂的轉變，酒一杯接著一杯，宋子擎不曾間斷，他心中的迷惑卻未能撥雲見日，反倒逐漸加深。
他到底怎麼了？他為什麼要對唐凝那句「我不再愛你」如此的在意，甚至感到厭惡、憎恨？
情人間彼此坦露的「我愛你」，他聽多了，拒絕他的美女對他說的「我不再愛你」，他也聽煩了，平日覺得不痛不癢，但在今日唐凝當著他的面收回感情時，他突然感到好害怕也好震驚，不再是毫無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