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裘夢
此時,這位書生正興味地看著丰神玉和他所駕駛的破車。
「豐兄幾時也對兒女私情感興趣起來了?」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一旁的沈七巧。
丰神玉笑著抱拳。「這是在下的表妹。」轉頭向沈七巧介紹,「七巧,這是溫公子。」
沈七巧眸底波光流轉,嘴角的笑意味深長。「能在這裡遇到溫公子還真是巧啊!」明明已經走相反方向了,怎麼還能碰到他?
「確實,溫某一向四海為家,要遇到真是不容易。」溫學爾微笑著自嘲。
「溫兄莫非也是為了神劍山莊的擂台賽而來?」丰神玉大膽猜測。
溫學爾接收到七巧不懷好意的目光後,神情一斂。「哪裡哪裡,在下可不敢妄想,只是為了蕭老爺子的七十大壽不好失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相請不如偶遇,既然在此相遇,豐某該當浮一大白,溫兄請,小弟今日做東。」丰神玉雙手抱拳,率先走入了酒樓。
沈七巧跟著跳下馬車。
溫學爾微笑,以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小師妹,相見不相認,當真要做到如路人一般嗎?」任妳再會躲還不是被找到了,有戲可看的時候,想輕易地擺脫他,門兒都沒有。
不著痕跡地踹他一腳,沈七巧笑得分外燦爛,咬牙切齒地細聲道:「不想被整得太淒慘,你就識相點自動消失,否則後果自負。」這個三姑六婆,不知從哪裡查到她與丰神玉的婚約,從此便日日夜夜地盼著他們重逢,甚至不惜重金請人畫了丰神玉的畫像,千辛萬苦地放到七巧園裡。
哼哼,她要是能讓他看到笑話,她沈七巧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這間酒樓雖然不大,但是席間卻不乏持刀佩劍的江湖人,環顧四周,沈七巧心中已有計較,悄然揚起一抹狡詐的笑。
賓主落坐、酒菜慢上,席間免不了要寒暄幾句。
「表哥,這位溫公子在江湖上的名頭大不大?」沈七巧一臉天真好奇。
聞言,溫學爾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丰神玉笑道:「溫兄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雙絕書生,武林第一美男子,天下女子的夢中情郎。」
「雙絕?」七巧不解地眨眨眼,「是色藝雙絕嗎?」聲音不大不小,足夠周圍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現場有人噴飯、有人噴酒、有人噴湯,有人跌落椅子,各種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酒樓頓時亂成一團。
雙絕書生被人戲稱是色藝雙絕,這絕對是聞所未聞之事,也難怪他們會受到驚嚇了。
「色藝雙絕?!」丰神玉難以置信地瞪著她,真虧她想得出來,他已經清楚地聽到溫學爾咬牙的聲音,他能理解他的憤怒,換作是他也會有同樣的反應。
「我說錯了嗎?」七巧馬上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丰神玉頓時手忙腳亂。「七巧,妳、妳……別哭,妳沒說錯,完全沒說錯。」不管怎麼樣,只要能讓她不哭就好。
溫學爾不敢相信地瞪著沈七巧,彷彿看到了世上最稀奇的事物。
她居然會哭?人天生就會哭,這毋庸置疑,而哭更是女人的專長。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七巧哭,甚至以為她是不會哭的,顯然他錯了,她不但會哭,而且很會哭,簡直就是個中翹楚。
沈七巧聞言馬上破涕為笑,就像清晨第一道陽光照耀天地般燦燦奪目,讓許多人為之失神。
不一會兒,沈七巧拉過店小二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誰也不知道她嘀咕了些什麼,尤其是溫學爾,更有種坐立難安的感覺。
酒菜陸續上桌,席間氣氛倒也十分融洽,除了一開始有些意外的插曲外,這頓飯簡直稱得上完美。
「最後一道菜,全齊了。」店小二端上了壓軸的最後一道菜。
其它兩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那道菜上--好大的一隻鱉。
「吃啊。」沈七巧對著溫學爾巧笑嫣然,殷殷勸食。
她居然請他吃鱉!溫學爾恨恨地瞪了她兩眼。妳給我記住,他的眼神如是說。
我等著!沈七巧亦用眼神如此響應他。
丰神玉看著他們兩人之間的波濤洶湧,心頭疑竇叢生,七巧似乎挺喜歡戲弄溫學爾,而溫學爾對她也頗有積怨已深的樣子,但他仍按捺住性子不發一語。
「溫公子,吃鱉(癟)吧,很補的。」沈七巧夾了一塊肉到他的碗中,表情頗為友善。
丰神玉也欲伸筷品嚐味道,卻被沈七巧擋住,且對他輕輕搖頭示意。
溫學爾就要送到口中的鱉肉立即停下,驚疑不定地看看肉,再看看一臉微笑的沈七巧,最後咬牙將肉放回碗中。遇到沈七巧最好三思而後行,否則死得冤枉。
「看溫公子的人才如此出眾,只怕到了神劍山莊,連擂台都不用上就可以抱得美人歸了,真讓人羨慕啊。」她一副恨不能生為男兒身的感慨狀。
嘴角抖了幾下,溫學爾氣定神閒道:「在下倒是頗羨慕豐兄,此生有一位像姑娘這樣靈巧的表妹,真是死而無憾。」
「表哥,真的嗎?」沈七巧故作天真地問。
丰神玉從善如流地回答,「是呀,有妳這樣的表妹,確實不枉人世走一回。」這樣諂媚的回答至少可以讓自己活久一點,何樂而不為。
「表哥,吃菜,吃飽好趕路。」她笑逐顏開地替他夾菜,不一會兒便在碗內堆起一座小山。
丰神玉微笑著動筷。
酒足飯飽,踏出酒樓,溫學爾甚至來不及開口,沈七巧已搶著拱手道別,「溫公子,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表哥,咱們走吧,不要耽擱了溫公子的事。」不由分說便拉起一頭霧水的丰神玉上車走人。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眺望著山水是分外親切。
偷偷打量著身邊的人快樂的模樣,丰神玉幾次欲言又止,她不想說的只怕問了也沒用,儘管心頭有著那麼一點不舒服,他仍是壓下了心中的疑惑。
「江湖上有人知道溫學爾的出身來歷嗎?」她突然主動將話題繞到了溫學爾身上。
「沒有。」
「庸人谷。」她爽快地拋出答案。
丰神玉先是一愣,爾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同門之誼。
「保密。」她要求。
「為什麼?」
沈七巧突然露出凝重的表情。「表哥,你要知道像溫學爾這樣的人是最愛惹事生非的,要是跟他扯上關係,以我這樣一個武功全無的弱女子,很容易死於非命的。」當然,前提是那些想動她的人有足夠堅強的生命力。
他明白地點頭,確實如此,難怪溫學爾也沒有主動相認,原來有此顧忌,想來他們的同門之誼並不像表面看來那麼糟。
風突然狂嘯起來,路旁的樹葉發出猶如急浪湧來般的巨大聲響,一時之間飛沙走石,雨勢驟暴幾乎無法辯認前方道路。
這樣的天氣實在無法再繼續趕路,他們只好在道旁的一家客棧投宿。
突至的暴風雨讓許多人的路程耽擱,不得不停留在這方小小的天地中。
乞丐是社會的最底層,女人也是最弱的個體,所以丰神玉和沈七巧只好坐在大廳裡賞雨,而客房全讓給那些看起來比較有錢的旅客。
賭客發出豪爽的唷喝聲,有人喜有人悲,但是卻無人退出,屋外的雨濃,屋內的賭局也正濃。
「表哥,你不去賭嗎?」七巧有些難以理解地看著陪她賞雨的人。
丰神玉輕輕地搖頭,在這表面的平靜下其實潛伏著一股不知名的焦躁,所以他不想離開她的身邊。
雨簾密集,天地一片灰蒙,隨著時間的流逝,黑暗取代了光明,客棧也點起了巨大的松油火把照明。
耳邊聽著一旁豪爽的下注聲,心不在焉地看著敞開的大門外漆黑無光的夜色,手裡不停地將撥好的花生往嘴裡塞,小巧的嘴巴沒有片刻的休息,桌面的瓜果點心在逐漸消失中。
丰神玉百無聊賴地將下巴撐在桌面上,眼睛隨著她的動作轉來轉去,突然有些感慨。「七巧,照妳這種吃法居然沒變成胖子,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無聊嘛,又不能睡覺。」她有些抱怨地呶呶嘴。
「客房太少。」他說出眾所周知的事實。
這間客棧僅有三間客房,一間住了一位大腹便便,隨時可能會生產的孕婦,一間被一位官爺入住,還有一間據說被一位名震黑白兩道的大俠佔去了。
跟孕婦爭床睡太不道德,所以只能放棄;民不與官鬥,第二間照舊放棄;第三間住的既然是黑白兩道通吃的大俠級人物,而某位叫化頭頭又不想自曝身份與人一較長短,所以只好比照前兩間,放棄。
因為這樣,她才會無可奈何地坐在大廳裡賞雨,但外頭漆黑一片,還不如說聽雨來得確切。
「表哥,我困了。」沈七巧打著呵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真想乾脆直接睡在地上算了。
丰神玉看她痛苦地硬撐著眼皮,心頭不忍,伸手拍拍她的肩。「睡桌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