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古靈
於是,一陣研究之後,宛妮和亞朗決定先讓那兩個女畫家、幾位收藏家和一位記者進去觀賞,然後,每個人一見到那幅畫就失去聲音了。
那是一幅非常巨大的畫像,幾乎有一個人高,畫面裡是一位正在淋浴的男人,水蒸氣使整個畫面顯得迷霧濛濛,而男人站在蓮蓬頭下,垂著濕透的金髮半側過臉來,唇畔勾著性感的笑,深紫羅蘭的眸子充滿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修長有力的身軀呈現傭懶的姿態,一手扶住磁磚,另一手以邀請的姿勢筆直地伸向畫面。
一起來吧,寶貝!
畫面簡單,但張力十足,通過敏銳細膩的筆觸,畫者抓住了那一瞬間的精髓,那撩人的眼神、肌肉的線條、垂落的水滴、霧濛濛的水蒸氣,在柔和中散發出強烈的魅力,沈靜裡隱藏著無與倫比的動感美。
每個看畫的人——包括男人——覺得畫裡的男人是在邀請自己,那種誘惑力是如此強烈,強烈得使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喉嚨緊縮的猛吞口水。
這幅畫的名字就叫做「誘惑」,將安垂斯的男性魅力發揮到極致。
「五十萬美金!」
冷不防地,一位收藏家脫口大叫,而另一位急忙跟著大叫。
「六十萬!」
「七十萬!」
價錢一聲聲往上加,宛妮聳聳肩,逕自離開畫廊辦公室,而門外,她那些藝術家朋友們正在努力說服安垂斯讓他們進去看,但安垂斯打死不肯。
「怎麼樣?」
一見宛妮出來,大家便追著問,宛妮咧嘴—笑。
「裡面已經開到九十萬美金了!」
大家猛抽氣,安垂斯則憤怒的瞪大眼。
「安啦,安啦,」宛妮忙溫言安撫他。「你的畫都是非賣品,我絕不會賣出去,OK?」
安垂斯收起怒意,大家更急迫地要求安垂斯答應讓他們進去看。
噙著快意的笑靨,宛妮緩緩步出畫廊,仰起臉兒讓輕風拂過面頰,風涼了,樹梢的葉片也開始染上橘紅,紐約的秋來得還不算太晚。
聽說阿美尼亞的秋天美得如詩如畫,或許在回家之前,她應該先到那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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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畫展圓滿落幕,得到前所未有的成功。
十月初,安垂斯帶著宛妮回到德國法蘭克福正式會見他的父母,順便要把三胞胎帶回巴黎上課。
「爸爸!」
一見到安垂斯,三胞胎便異口同聲改口喊他爸爸,親熱的,曖昧的,聽得安垂斯背脊一陣發涼,想到這三個恐怖的小傢伙竟是他的兒女,真是有苦說不出。
他壓得住他們嗎?不會反被他們徹底「修理」一番吧?
心裡暗忖,正準備要發揮一下父親的威嚴來個先聲奪人,忽然發現他們的模樣又不同了,不禁驚訝的咦了一聲。
「他們怎麼……」
「這才是他們原來的樣子,」宛妮笑著為他解釋。「米雅和米蘿是黑髮紫眸,米耶是金髮藍眼。」
「原來如此。」安垂斯怔愣地看了半晌,然後,難得幽默地說出他的感想,「真是厲害,一胎就生出這麼多種顏色來!」
眾人爆笑,宛妮嬌瞠地捶他一下。
「好了,好了,你們先去休息一下吧,」蒂娜體貼地說。「等用過晚餐後,我們再來好好聊一聊。」
不過,在晚餐時間,大家已經忍不住興奮地聊起來了。
「怎樣?你們決定什麼時候結婚了嗎?」
「到時候把老大叫回來幫你們證婚!」
「還有,還有,什麼時候搬回來住?」
「千萬別拖太久,我快撐不下去了!」
你一言我一句,熱切急迫,目的只有一項,希望他們快快結婚,快快搬回德國來住。
「你們三個的意見呢?」安垂斯問三胞胎。
「結婚是你們的事,你們自己決定就好。至於搬到法蘭克福來……」米雅望向米蘿。
米蘿撇一下嘴。「明年吧,好讓媽咪有充裕的時間把巴黎的工作轉移過來!」
「不過大學念哪裡要由我們自己決定!」米耶堅定地說。
「對!」米雅、米蘿大聲附議。
於是,事情決定了,明年安垂斯再和他們一起搬回法蘭克福。
「請等一下,」阿弗烈端出一張苦瓜臉。「安垂斯,那還有整整九個月耶,你不是要把公司丟給我們不管吧?」
安垂斯還沒來得及開口,蒂娜便搶著斥責小兒子。
「安垂斯辛苦了十年,就不能讓他休息一年嗎?」
阿弗烈抽抽鼻子。「好嘛,好嘛,幹嘛那麼凶嘛,嗚嗚,媽媽都不疼我了!」
餐桌上頓時爆起一陣嘲笑聲,包括他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大家全對著他狂噴颶風,差點把他吹出餐廳外。
「安垂斯,別管他,」曼卡笑道。「十年來你從來沒有休過半天假,現在你儘管休息吧,我們這麼多人不會有問題的,就算真的有問題也可以找爸爸,總之,先把老婆緊緊抓住最重要,不要再失去她了!」
安垂斯目注身旁的宛妮,深紫羅蘭的眸子溢出款款深情。
「不會了,這輩子我再也不會讓她離開我身邊半步了!」
三天後,他們回到巴黎,恰好迎接最後一場風暴。
第十章
十二年前的分別幾乎成永訣,這對安垂斯與宛妮來說都是一場非常痛苦的經歷,但在林妍如的想法中,這是必須的,為了女兒光明璀璨的前途,她必須分開那一對相愛的男女,她不能不那麼做。
因此當她從報章上得知那兩個人又在一起,當即十萬火急的趕到美國,誰知他們已回到歐洲,於是又怒火燃眉地追到巴黎,卻又撲了一場空,只好耐心在宛妮的宅子裡等待。
無論如何,她絕不能讓他們在一起!
終於,他們回來了,林妍如囤積數天的焦慮頓時一古腦全爆發出來,他們甚至才剛踏入宅子內,就在玄關處,她劈頭便吼了過去。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又和他在一起!」
宛妮一時被吼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在見到林妍如怒瞪安垂斯的目光之後,她很快就回過神來進入狀況內,瞬間披上戰鬥武裝,隨時準備跟林妍如來上一場大規模對戰。
「為什麼不敢?媽,是你忘了吧?我不可以去找他,但他可以來找我,現在,他找到我了,這又有什麼不對?」
林妍如窒了一下。「但……我是你的母親,你應該先徵得我的同意!」
「我早就得到你的同意了,」宛妮懶洋洋地說。「當年你就說過,在我成年之前,我們不准見面、通信、通電話,只要我們的感情在這種情形下仍然能夠繼續保持下去,那麼,在我成年之後,你就不管了……」
林妍如再度啞口。
「事實上,你想管也管不了,因為我成年了,」宛妮繼續說。「我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一切而不必經過你的同意,這是法律規定的,OK?所以,請你切記一件事,我只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的棋子!」
「可惡,我是為了你好啊!」林妍如憤怒的咆哮。
「為我好?」
宛妮冷笑著搖搖頭,隨即把行李交給安娜,再使眼色讓三胞胎先回樓上去,然後牽著安垂斯一塊兒到起居室,猛然回身,雙手抱胸,斜睨著緊隨在後的林妍如,嘴角掛上嘲諷的笑。
「十二年前你硬要分開我們,雖然不能接受,但我還能理解,然而現在,你又是為什麼非要分開我們不可?」
林妍如兩眼心虛的飛開,不敢直視宛妮炯然的目光。
「我……我說過,婚姻對藝術家是墳墓,一旦結婚,你的藝術前途就毀了!」
「我在美國的畫展若不是有安垂斯幫忙,根本無法成功。」
「那只是一開始,往後再走下去,你就會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如果你繼續跟他在一起的話。」林妍如強硬的說。「看看我就知道了,我的藝術生命在和你爸爸結婚之後就結束了!」
「你?」
宛妮放下環胸的手,慢吞吞走向前,定在林妍如前方兩步遠處,奇異的眼神盯在林妍如臉上,使她愈來愈不安。
「媽,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嗎?」
「知…………知道什麼?」
宛妮喟歎。「媽,你是個野心異常旺盛的女人,也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天分可以實現自己的野心,直到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江郎才盡了,原來自己並不是那麼厲害的人,失望之餘又不想承認,所以一古腦把責任全推給老爸,這是最方便又不傷害自己的方式……」
為了擺脫林妍如的糾纏,她殘忍地揪出林妍如埋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
「即使如此,你依然不想放棄,因為你忘不了被教授拒絕的難堪,忘不了被同學嘲笑的恥辱,忘不了在學生展覽時,那些藝術大師們給你的惡劣批評,你決意要洗刷這種種恥辱……」她頓了一下。「利用我!」
林妍如別開臉,不語。
「於是你不擇手段來培育我,無論會傷害到任何人,即使會讓你的丈夫,兒女受到折磨痛苦,你也不管。終於,你成功了,每當你在人前炫耀說我的成就是你的功勞,你就得意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