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聞言,白帝臉色刷白,慌亂不已。「這可怎麼辦才好?」
太尉把心一橫,「王上別怕,依微臣之見,應當立即派禁衛軍出面鎮壓,誰敢再造反,就當場予以誅殺,看誰還敢這麼做。」
「就這麼辦,快宣衛尉進殿!」白帝心驚膽戰的低嚷。
琉離的黑瞳霎時瞠爆。「劉恆,你濫殺無辜百姓,難道不怕天帝降罪嗎?」
「朕、朕還不想死……朕是白帝,誰也別想搶走朕的王位。」他好怕什麼都沒有,被逐出這座尊貴的王宮,再也無法過著自從登基七年以來養尊處優的好日子,那就什麼都完了。
話還沒說完,負責守衛東門和武門的守平司馬也神色匆匆的進殿稟告。
「王上,整座王宮前後左右全都被那些百姓給團團圍住了,他們還說要是王上真的斬了驃騎大將軍,他們就……」
他吞了團口水,「就什麼?快說!」
「就、就要王上一命抵一命。」兩人吞吞吐吐的說。
白帝踉蹌了下,「什、什麼?他們真的這麼說?」
「是,王上。」
他怎麼也想不到那些百姓會為了一個軒轅琉離,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只因為他才是真命天子,是天帝欽點的一國之君嗎?不!不是!這張龍椅是他的,誰也別想搶走!
「請王上定奪!」守衛四座城門的司馬異口同聲的說。
太后在宮女的攙扶之下來到他身畔,「王上,不如先將他關進天牢,等百姓的情緒緩和了些再說。」
「母后?」白帝疑惑的睇睨她。
她輕聲的安撫。「別怕,有母后在,準保你沒事。」
「好,來人!」他揚聲高喊,「先把軒轅琉離押入天牢靜候宣判。」
第四章
琉離將頭顱往後靠在天牢的磚牆上,閉緊的眼皮顯得疲憊不堪。
這是他的選擇,他努力了好久,才說服握雨讓自己面對這一切的不堪,儘管早就做了心理準備,可是當他真的親眼目睹了,還是讓他痛徹心扉。
如果登上王位就得失去親情,那麼他寧願不曾出生過。
「呵、呵。」琉離發出像哭又像笑的短促聲音,如果這是神界給他的磨練,那麼她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他也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也會崩潰、也會發狂的啊!
用手抹了把臉,這才想到面具早已摘去,可以光明正大的面對眾人,在幼年時,因為戴著獸皮所製的面具,看來十分詭異奇特,沒有同齡的孩子願意陪他玩,就連大人見了也嚇得跑走。
為此他曾經不只一次號啕大哭過,也對養父發了一頓脾氣,養父不但沒有生氣!還溫言的安慰他,說他來到世上是因為懷著偉大的使命,在完成之前,不能讓人見著自己的臉。
再長大一些,養父將他的身世告知他,讓他自己選擇未來要走的路,當時的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得經過這一連串嚴苛的考驗?什麼又是一國之君?他可不可以不要?他只想當個有爹娘疼愛、呵護的孩子……
可是這是他的宿命,命運的安排由不得他說不要就不要,他必須努力讓自己茁壯,等待著時機到來。
當他看著新帝登基之後,百姓的生活一年不如一年,天災、人禍不斷,他們為了生存而掙扎,罪惡感無時無刻不在譴責著他,就是因為他的心慈手軟才會害苦了霝國的百姓,所以他才決定出來面對自己的親娘和同胞所生的兄弟,再也沒有退路可走。
「太后駕到!」
挨在牆角的身軀陡地震了一下。
她來做什麼呢?
天牢內的氣味相當難聞,儘管頭痛得厲害,太后還是用絹帕掩住口鼻,忍住噁心想吐的感覺,加上天寒地凍的,但還是強迫自己走這一趟。
聆聽著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琉離沒有抬頭,也沒有動一下。
被臭味薰得頭更痛了,太后來到牢籠前方,「把門打開!」
「這……」看守牢房的不敢作主。
身邊的宮女低喝,「你敢違抗太后的懿旨嗎?」
「是、是。」說著趕緊取來鎖匙,將銬住的鐵鏈打開。
當牢門打了開來,太后掩飾瞼上嫌惡的表情,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才踏進裡頭,來到盤坐在角落的身影前面,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才好。
「你……你這些年過得好嗎?」她清了清喉嚨問道。
琉離仰起頭顱,披散的長髮半掩著他嘲弄的俊臉。「多謝太后的關心,養父對我很好,他教我明辨是非、知曉道理;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我。」
「那、那就好。」被他挖苦了幾句,太后有點不太高興,卻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其實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生的,我、我不是完全沒有想過你……」她嗚咽一聲,用絹帕摀住了唇。「當初你爹突然死了,為娘的傷心過度,這才……這才叫人把你送走。」
他沒有任河反應。
太后淒聲的抽噎著,「你不要怪娘太迷信了……要怪就怪事情發生得太快、太巧……你爹真的死得好慘,為娘的根本承受不起這種打擊……才會……才會認定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見琉離一聲不吭的坐在那兒,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她心裡更急了。
「你還是不肯原諒娘嗎?你真的這麼恨娘嗎?」她蹲下身子,和他面對面。「孩子,你說話啊?」
看著她的眼淚,琉離不是完全沒有感覺,親娘這樣乞求自己的原諒,他還能說什麼。「娘……」
她張臂摟住這個打一出生就不曾看過、抱過的親生骨肉。「孩子……」
「娘。」他喚著只敢在心裡想—卻不敢叫出口的稱呼。
太后淚水稍停。「娘知道你這些年來受盡了委屈,是娘對不起你……娘看得出你個性獨立、有勇氣,就算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貪戀著靠在親娘的懷中,那是他自小就希望擁有的滋味。
「可是你那個弟弟不行……他自小就沒吃過苦,平常要什麼就有什麼,從不需要他費心,都怪娘,是娘把他寵壞了……」她開始道出這次探監的目的。
琉離的眼皮徐緩的睜開……
「他要是失去王位,一定會受不了的……你教他往後的日子怎麼過下去?你是哥哥,禮讓弟弟也是應該的……就當是娘求你,你就別跟他爭了。」太后試圖用親情來打動他。
他的眼眶濕潤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是他太天真了,以為親娘終於知道錯了,終於願意承認他這個親生骨肉,想不到真相卻是如此離譜可笑。
「哈哈……」琉離發出類似哭聲的狂笑。
太后怔愕了下,「你……」
「太后娘娘,你的戲演得真好!真是太好了!」他驟然站起身來,笑得前仆後仰,眼淚泛出隱隱的淚光。「好個母子相認的大團圓,我幾乎要相信你了……哈哈……我真是笨,真是愚蠢至極。」
她硬擠出慈母的笑臉。「你在說些什麼?」
「追根究柢,你是來幫劉恆求情,他養尊處優吃不了苦,我就該把王位讓給他坐,這就是你今天願意紆尊降貴來到天牢的目的?」琉離從齒縫中迸出聲音,一步步的踱向她。
「我、我……」太后被他逼得不斷後退。
琉離眸底飽含著濃濃的怨恨。「同樣都是你的親生骨肉,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啊!」她嚇得低叫,「你、你不要過來。」
他表情倏地冷冽。「滾!」
「什、什麼?」
「給我滾!」他厲聲的咆哮。
太后抽了口涼氣,不敢再多留片刻,忙不迭的衝出牢門。
「哈哈哈……」琉離發瘋了似的大笑,淚水爬滿了他的臉龐,最後哭得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哭到全身抽搐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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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慈寧宮,太后依然是忿忿不平。
「真是不知好歹……要是他肯點頭讓步,本宮還能代他求情,饒他一命……真是的……哎喲!我的頭……好痛,快來幫我揉揉。」
宮女連忙攙她坐下。「太后哪兒不舒服了?」
「我全身都痛,不只頭痛,連背都痛了起來。」太后嚥了日唾沫,才發覺口腔有些不對勁。「這是怎麼回事啊?偏偏在這節骨眼。」
她見主子情況真的不太對勁。「要不要召御醫進宮來?」
太后啜了口溫茶,困難的吞嚥下去,接著越來越覺得全身疲倦,不禁揉了揉太陽穴。「那些御醫根本沒用,吃了幾天的藥也沒什麼起色……」
在說話的當口,右手不禁拉起袖口,不停搔著手腕。「那天牢還真是髒,讓本宮身子都發癢了。」當她低頭往搔癢的部位看去,只見上頭起了一顆顆的疹子。「快叫人送熱水進來,本宮要好好清洗、清洗。」
「是,太后。」伺候的宮女忙著張羅去了。
半個時辰過後,幾名宮女抬來了熱水,讓太后沐浴更衣,這才注意到她不只是手腕部分有起紅疹,就連腿和瞼都開始出現了,這讓她們不由得暗自心驚,卻什麼也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