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樓采凝
裡頭的燈光曖昧,舞台上有著兩根鋼管,一名女子穿著暴露,在鋼管上不停的上下舞動身軀,姿態撩人,魅惑力十足。
他緩步走進人群中,站在一群男人身後,聽見他們直喊道:「莎莎什麼時候上來,我要莎莎,我要莎莎……」
舞台上的女人迅速舞完後,在眾人的呼喊聲中不情願地退了場。接著,在熱烈的掌聲中,「莎莎」終於登場了。
也就在這一瞬間,段邑凝了神,他瞇起眸,直望著舞台上那個身材火辣、妖艷動人的女人。雖然她的穿著不及方纔那鋼管女郎暴露,但無論臉蛋、樣貌和身段都可謂一等一,難怪會這麼受歡迎。
只是,段邑卻亂了心思,她明明就是剛剛他所看見的那位清麗女子,怎麼才不過幾分鐘,她卻變成舞台上冶艷的鋼管女郎?!
為了解除疑惑,他擠身向前,朝對著眾人魅笑的女郎撇撇嘴,並從皮夾內掏出好幾張千元大鈔,在她面前揮動著。
女郎一雙白皙的玉腿勾住鋼管,整個人斜邊一靠,揚起火紅的唇,綻放出誘人的輕笑,卻沒上前朝他伸手。
「你省下吧!莎莎不一樣,她向來不拿錢的。」一旁有個男人說。
「是呀!她只賺基本所得,不拿客人的錢,更別說想摸她兩把了。」另一人說起話來還帶了抹淫邪。
段邑睇了他一眼,將手中的鈔票一張張折成紙飛機,朝她射了過去。
女郎詫異地望著他,通常男人遞錢過來總是為了能佔點便宜,而這男人卻把錢當飛鏢射,而不求回報?
她對段邑拋出一個飛吻,立刻引來眾人嫉妒的叫嚷聲。再次勾住鋼管,她整個身子柔軟地往後仰,以倒掛的姿勢一張張拾起鈔票往胸口塞。
想當然,這動作又引起大夥兒的鼓噪與口哨聲。
「精采、精采,安可,再來一段吧!」吶喊催促聲不斷,但是女郎似乎沒有繼續表演的打算。
躍下鋼管,她微笑地朝舞台下的人們行禮後,便俐落地退場。
「唉∼∼沒看頭了。」有人說著,也跟著離開。
段邑回頭一看,才發現人已走了大半,原來他們全是衝著剛剛那位美艷的鋼管女郎而來。
他左右望了眼,迅速回到剛剛進來的後門門外等著,猜測她必然會從那裡離開。
十分鐘過去,終於,後門被打開來,走出來的女人不是他初見時的優雅淑女,而是剛才舞台上那名火辣女郎。只是,她已褪下舞台裝,換上一套迷你短裙,臉上的妝未卸,在這微涼的夜裡,整個人艷麗得熾人。
「怎麼又是你?」她微皺著眉望著段邑。
「是我不好嗎?」他回以一抹俊逸的笑容。
「你是想跟我要回那些錢嗎?」
尹小遙打開斜掛在身上的花布包,正想掏出錢來,卻見他伸手攔住她,「我不是要跟你要錢。」
「那你要什麼?我的人嗎?」她勾起唇,嫣然一笑,「呵!我還以為你和別的男人不同呢!原來我看錯了。」
「我只想知道哪個才是你。」段邑站在她正前方,擋住她的去路。
「先生,你很會打啞謎喔!我自認很笨又不懂得推理,能不能請你說得明白些。」她雙手擦腰,順手撥撥那頭染成橘子色的小鬈發。
「你……」段邑瞇起眸,「剛剛在你來之前,我在路上遇到過你,你並不是這身打扮。」
「呵!那你說,我是什麼打扮?」她對他眨眨眼,段邑這才發現她居然連眼睫毛都上了色彩。
「長髮、洋裝、淡妝。」他簡單地形容。說實在的,他本以為她百分之百是剛剛那名優雅的美麗女子,可現在……他不那麼確定了。
「哦∼∼」她故意將尾音拉得好長好長。
「什麼意思?」
「你說的那位是我老姊。」她揚唇一笑。
「雙胞胎?」除非如此,否則不會長得這麼相像。
「不是,她大我一歲,我們本來就長得挺像,但她的身材比我標準、五官比我突出、皮膚也比我細緻,所以我去動了整形手術,完全仿造了她的外貌,怎麼樣?手術很成功,對吧?」她在他面前轉了個圈。
「是很像,但氣質就差多了。」他忍不住皺眉。
「你這麼說是在嫌棄我囉?剛剛那些鈔票該不會是衝著我姊才給的吧?」她逼近他那張失望的臉孔,「如果後悔了,我可以還你。」
「不用了。」他雙手插進褲袋裡,「能不能告訴我,你姊……怎麼樣才能夠見她一面?或者聯絡到她?」
「你要找她?」尹小遙勾唇一笑。
「沒錯。」段邑毫不隱藏對她姊姊的好感。
「那可得費點心思了,她不太好找呢!」她徐徐伸了個懶腰,就連這動作都十分迷人。
「怎麼說?」雖然她這種類型的女人不是他所欣賞的,但是身為男人,還是免不了多望了兩眼。
「因為連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兒,通常都是她主動來找我。」抿唇一笑後,她便指指旁邊,「我朋友來接我了。」
段邑回頭一看,是個騎著哈雷機車的男人,因他頭戴安全帽,段邑瞧不清楚他的長相。
見她就這麼朝他奔了去,穿著迷你裙大剌剌地跨坐在後座,這麼野的個性,讓他毫不掩飾地露出鄙視的眼神。
再看看表,天……都快凌晨一點了,想到明天一早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他也放棄去啤酒屋喝兩杯的念頭了。
開車回家的路上,他的腦海裡仍不時浮現那位清麗女子的面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再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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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強,謝謝你送我回來。」一回到家門外,尹小遙便脫下安全帽,掛在哈雷機車的把手上,「以後你不必去接我了,我可以自己回來。」
林智強是她的鄰居,兩人從小一塊兒長大,他對她一直有著好感,卻因自覺條件不夠好,始終不敢向她告白。
「我要跟你說的是……今天老闆跟我說,希望我去高雄總廠學手藝,所以,我可能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在台北了,你……」林智強雖捨不得離開她,但是他若不去多學些手藝,哪有什麼未來可言?
「真的?!那很好呀!安啦!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別擔心我。」她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好好學,搞不好以後可以自己開修車廠喔!」
「嗯。」他這才笑出來,「我月底才走,這陣子還是可以去接你。」
「不必了,你一定有很多事要忙,別浪費時間了,記得走時給我一通電話就好。」她很阿莎力的拍拍他的肩。
「那好,我先回去了。你也進去吧!小心點,不要被颱風尾掃到。」他意有所指的朝她家裡點了點下巴,「你爸今晚喝了不少呢!」
「嗯,我知道,謝謝你。」尹小遙點點頭,朝他擺擺手後就步進屋裡。
她打開大門走了進去,裡頭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不變的是迎面撲來的酒味。
歎口氣、搖搖頭,她轉身正要關門,小客廳的燈卻突然亮了,跟著就聽見身後傳來咆哮聲,「你這丫頭去哪兒了?每天晚上都看不到人!」
「爸,我得賺錢養這個家。」她沒好氣的說。
「賺錢?!大半夜的,你這死丫頭賺的是什麼錢?」他衝向她,指指她的發、拉拉她的衣服,「好好的頭髮偏要弄得五顏六色,還有你這裙子,短得跟什麼似的,你是去賣肉嗎?」尹伯義紅著一雙眼,光看他那雙眼就知道必然是長年酗酒的後遺症。
「爸,我就算賣肉也比你買醉得好。」尹小遙一點也不在意他眼底的怒火。
「你這臭丫頭!」
火辣的一巴掌甩在她粉嫩的小臉上,尹小遙轉首望著父親,目光裡有埋怨、恨意,和一抹無法解釋的憐憫。
在她幼年的記憶中,父親曾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可現在呢?用行屍走肉都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淒慘落魄。
「你說這種話就不怕你媽傷心嗎?」尹伯義凝著嗓,「你媽去世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可偏偏你卻這麼不聽話,教你媽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心!」
「那你呢?媽不是把我交託給你?可是你盡到做父親的義務了嗎?」她緊揪著心,說出這些年來心裡對他的不滿,「你只會喝酒鬧事,對媽又過意得去了?」
「小遙!」他倒吸一口氣,頓時老淚縱橫,「爸……爸也不想這樣,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爸已經老了,沒辦法再多做些什麼了……」二十多年來的努力在一夕之間成空,他已沒有再一個二十年可以揮霍了。
「我不要你做什麼,我只求你做個父親而已。」尹小遙憤而說道。
「做個父親?」他微微一愕。
「對,我只要你做個父親,其他的都交給我,包括你的怨、你的仇、你的不甘和你失去的一切!」說完,尹小遙便朝自己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