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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金綾(洛煒)

    凌霄一愣,直覺地轉頭瞪了李天祿一眼。到府畫畫像可以,但他可沒興趣在這裡長住,當某個女人的專屬畫師。

    「哈哈!我這人忘性大!真是對不住!」李天祿乾笑幾聲,只得順著她的話打哈哈。他只知道魏紫蘿非常仰慕凌霄、想盡辦法要找他畫畫,但沒想到這個姑娘還真大膽,直接想把凌霄留在魏府。「我說紫蘿妹妹,凌畫師還有很多畫作要接,你到底想畫幾張,至少給個數字,好讓畫師心裡有底啊!總不能……總不能讓凌畫師一直留在這裡,是吧?」

    「這都要怪我爹!他一聽說我請到了京城第一畫師來畫像,就希望他能畫多少就畫多少,他想要書齋掛一張、偏廳掛一張、房裡掛一張,所以究竟要幾張我也不知道嘛!」魏紫蘿以天真爛漫的語氣說道:「凌畫師,不如你先在這裡住上一段日子,說不定你會喜歡上這裡,捨不得離開也說不一定。」

    凌霄在心中冷笑,嘴角一撇,打算直接拂袖離去。

    「凌霄,等等!」李天祿認識他這麼久,當然知道他的打算,急得跳起來,伸手緊緊地拉住凌霄。

    凌霄不耐煩地皺眉,正想動手甩開李天祿的時候,突然,剛才在市集被人專注凝視的感覺又出現了——

    他一愣,直覺地循著凝視目光的來源看去,就在前方不遠處,樹影交錯、晚霞映照的庭院小徑上,站著一抹纖細淡黃色的身影。

    是她——方才在市集裡徹底震撼他的少女,即便兩人隔了一大段距離,他依舊能感受到那股專注的、仰慕的、一瞬也不瞬的凝視目光。

    她在這,就在這,距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

    「凌霄!你就聽我一次,就當是接下一個大工作,別想這麼多!」李天祿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急忙忙開口勸道:「她被魏大人從小寵到大,性子難免有些刁,但換個角度想,她也是因為太仰慕你了,才會費了這麼多心思要留你下來,我說你不如——」

    「我留下。」凌霄毫不猶豫地開口。

    「嗄?」李天祿一愣,反倒被凌霄的毅然決然給嚇了一跳。「凌兄,你真的改變主意了?」

    凌霄點點頭,向來晶亮的黑瞳變得更加熾烈,幾乎迸出青色的火焰,心中燃起了難以言喻的興奮與渴望,喃喃自語道:

    「我留下,因為我找到想畫的人了……」

    第三章

    為了展現誠意,魏紫蘿早已差人在南院新整理了兩個房間,一間充當凌霄的房間,另外一間則是畫室;畫室內佈置得幽雅宜人,還擺設了各式各樣從京城知名畫坊選購的丹青、筆墨,絹布,房間四周還點著薰香,一切只希望凌霄有賓至如歸的感受。

    住進魏府已經三日,但凌霄畫架上的絹布,依舊一片空白,原因是魏紫蘿始終不願靜下來讓他開始作畫。

    「凌畫師,你說這件新衣裳好不好看?畫成畫像一定很美對吧!我很喜歡,可是爹喜歡我昨天穿的那件白色衣裳,你說該怎麼辦呢?」

    「畫師,我爹爹希望你幫我畫一張正在撫琴的畫像。」

    「畫師大哥,我還想要一張可以懸掛在自己房間的畫像,你說哪一種姿勢比較好看?」

    諸如此類的理由,從兩人在畫室裡第一天就開始重複上演。頭一日,她反覆換衣裳、反覆來回進出畫室,將時間完全浪費在她無法決定要穿哪一套衣服上。第二日,她將古琴、琵琶、簫帶進了畫室,將所有樂器演奏了一遍,最後還是沒能決定。到了第三日,她更乾脆了,以身體微恙、氣色不佳為理由,暫時不作畫。

    凌霄心裡雖然覺得不耐煩,卻沒有多做表示。

    他並不是沒有遇過類似的情況,以往找他過府畫圖的女人,無論是官家千金、富豪嬌女,或是富孀寡妻,總會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花招。美其名,是想加深他的印象,刻意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但真正的目的,不過就是為了美化即將發生的風流韻事。

    畢竟,會親赴凌府找他畫圖的女子,社會地位多半不高,抑或是根本不在乎世俗的目光,但若是能請凌霄到府畫圖,一來隱密性提高,免去了人言可畏的危機,二來她們刻意留住凌霄、拉長了作畫的時間,因此就算和俊美無儔的畫師發生了什麼,那也是日久生情、兩情相悅,和那些在凌府畫室內匆匆成就的魚水之歡,是怎麼也無法相提並論的。

    兩者之間真有不同嗎?或許,但這些與他無關,因為他只是一個畫師,將一個一個女人、用丹青將她們的美麗留在絹布上的畫師,如此而已。

    帶著平靜的心情,凌霄踩著沉穩的腳步在魏府裡走著,既然魏紫蘿今日不打算出現,他決定到南院以外的地方走走,心裡帶著一絲尋找黃衫少女的期望,仔細檢查在路上遇見的每個人。

    經過這三天的觀察,他可以確定黃衫少女並不是魏府的奴僕,至少不是南院的奴僕,因為他仔細看過了,不管是在南院打掃、送膳的奴僕,或是跟在魏紫蘿身邊的貼身奴婢,沒有一個是黃衫少女。

    她到底是誰?和魏府是什麼關係?如果她不常在南院裡走動,又會在哪裡出現?自己又該去哪裡找她呢?

    在這三日之中,當凌霄獨自一人在畫室的時候,他不只一次拿起筆、試著想憑藉著記憶,在絹布上畫下少女的模樣,但很奇怪,明明她是自己腦海中清晰無比的影像,他卻怎麼也無法將她畫出來,這股奇特的挫敗感讓凌霄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焦慮。

    莫非,是因為自己這些年畫圖、眼前都必須有一個真實的人站在那裡,他才能準確畫出對方的神韻和風采?所以,即使黃衫少女在自己的腦海中再怎麼清晰,他還是無法將她畫出來?

    若真是如此,那麼他一定要找到那名少女!因為她有一股特別的神韻、一種特別的眼神,他想要將那種融合了天真、滄桑、悲哀、喜悅的眼神,完完整整的留在他的絹布上。是的,不管得花上多少時間,他都願意,這是一場挑戰、一場畫師對自我的挑戰,看他是不是能將見到少女時,心中感受到的激昂澎湃的情感,忠實完整、毫無一絲保留的呈現在畫作裡。

    「你到底在哪裡?」凌霄喃喃自語,從南院一直走到魏府的花園裡,中途遇到了不少魏府的僕役,依然沒有一個是黃衫少女。

    又過了好一會,凌霄走得倦了,他在涼亭旁停下腳步,才剛坐下,魏府的奴僕就立刻端上了茶水和點心。

    「畫師,請用茶。」一名女婢彎身為凌霄倒了一杯熱茶,同時奉上了點心,然後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等等。」凌霄開口喊住她。

    「畫師,您有什麼吩咐嗎?」女婢的臉頰泛起一絲微紅,把握機會多看了俊美的凌霄幾眼。

    「我剛到這裡的第一天,曾經看過一名身穿黃衫,年齡差不多十六、七歲的女子,身子纖細、個兒不高,有一雙很亮的眼睛,不知她是魏府的什麼人?」凌霄決定直接打聽。

    「十六、七歲穿黃衫的女子?」女婢認真想了想,最後搖搖頭:「我不記得府上有這樣的女孩子。」

    「沒有?或許不是奴僕,是府上的客人、或者是遠房的親戚?」凌霄再問。

    「這陣子魏府最尊貴的客人,就是畫師您,再也沒有其他的客人了。」女婢笑了笑。整個魏府都知道小姐為了凌畫師下了多少功夫,絕對不可能讓其他客人在這個時候住下打擾的。

    「是嗎?你在魏府工作了多久?」凌霄並不願就此放棄希望,或許她是新來的女婢,所以並不認識魏府所有的人。

    「奴婢打十歲起就在魏府工作,已經工作七年了。」女婢誠實回答。雖然不知道畫師為什麼這麼問,但能讓俊美的第一畫師問自己這麼多問題,夠她在其他人面前風光好一陣子了。

    七年?這麼說來,黃衫少女絕對不是魏府的奴僕,不然在他形容後,這個女婢應該會知道她是誰。

    「謝謝,你可以下去了。」凌霄對女婢頷首道謝,謝謝她提供消息。

    「畫師,您是府上的貴客,千萬別客氣。」女婢羞紅一張臉,退下前忍不住多加了一句:「我叫『春梅』,畫師日後若是需要什麼,差人告訴春梅一聲,我一定會盡力的……咦?」

    春梅原本還想說更多,卻突然發現凌霄根本沒聽見,他那一雙深邃迷人的眼瞳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的某一個點,她順著對方的視線也往那裡看過去,但那裡空空蕩蕩的,除了池塘之外什麼都沒有啊?

    她急忙搗著嘴,不敢再打擾貴客休息,同時踩著無聲的腳步慢慢後退,小心翼翼地不打斷眼前這幅養眼的宜人景象;俊美無儔的凌畫師身穿藍袍坐在涼亭裡,風兒吹動他的衣袖還有長髮,這模樣簡直就像是仙人一樣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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