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朱妍
「這……好吧。不過,妳一定要待在警方所拉起的封鎖線外面,以策安全。」每次有人站在高樓頂層揚言要跳樓自殺,底下早就擠滿圍觀的好奇民眾,因此,就算帶她一起前去也無妨。
「好,我答應你。」她爽快允諾。
雖說她只是一條跟著去湊熱鬧的跟屁蟲,不知怎地,一顆心竟是忍不住的沸騰起來。
「我們快走吧。」他很自然的拉著她的手快步離開辦公室,搭電梯直奔地下二樓停車場。
他掏出遙控器,按開他的銀灰色W休旅車,跨步上前打開後車廂,轉頭告訴她說:
「對不起,請妳等我三分鐘。」話甫落,他就鑽了進去,「砰」一聲關上車門。
她十分訝異,他竟不像一般企業家那樣喜歡開所謂的雙B轎車,而是選擇休旅車。
不過,當她看見他快速換上消防員制服從後車廂出來時,總算找到他開休旅車的答案!原來,莫徹把消防衣帽跟靴子都放在後車廂內;而休旅車寬敞的空間,方便他隨時換穿消防衣趕赴勤務。
「上車吧。」他坐進駕駛座後,傾身為她開啟右前座車門。
「謝謝。」她輕巧鑽了進去,繫妥安全帶,拿眼角餘光瞄了瞄扔在後頭的凌亂衣褲,不禁紅了臉。
「在後車箱換衣服的人是我,又不是妳,妳幹嘛臉紅?」他壞壞的撇唇哂笑。
「你……」她捧著紅得發燙的臉,嬌嗔地橫他一枚衛生眼。
「哈!請妳坐穩嘍。」他朗聲大笑,隨即瀟灑地單手滑轉方向盤,駕輕就熟地把車倒出停車格,踩足油門飛快駛離。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你不像一般的企業總裁,喜歡兼任什麼商會理事長或者工會理事長,而是選擇當一名義消。」
「哦?」他感興趣的輕哦了聲。
「我想,你一定喜歡面對挑戰,且無懼挑戰。」她說出心中的想法。
他側過俊臉深深地瞅她一眼,黑漆漆的瞳仁進出一簇燦亮。
「每次消防員出勤務的背後,都隱藏著一連串不可知不可測的風險與挑戰,對不?」
「妳說得對極了,芮琦。」他騰出右手,欣遇知音般輕拍她的手背。
他的一句芮琦,竟喊得她的心跳沒來由的亂了節奏。
☆☆☆☆☆☆☆☆☆☆☆☆☆☆☆☆☆☆☆☆☆☆
「記得一定要站在警方的封鎖線外面,等我下勤務後,再過來找妳!」他跳下車,頭也不回的邊跑邊大聲叮嚀她。
「放心啦!我會遵守約定,不會亂跑的!」她圈起手掌,對著他的背影回喊。
現場就像菜市場般鬧烘烘,警方拉起的黃色封鎖線外面,早已擠滿了駐足圍觀的民眾,就連開車經過的駕駛人也自動減速,甚至打開窗戶探頭探腦:一時間,週遭的交通秩序大亂。
此時,消防隊員已經做好萬全準備,將兩個碩大的消防氣墊充氣撐起,雲梯車也往上慢慢伸展長臂,現場民眾的頭紛紛呈一百八十度仰角,屏息注視著頂樓那抹纖細的身影……
「大隊長,情況如何?」莫徹壓低音量問蹲跪在樓梯口的大隊長。
「揚言要跳樓的女孩叫邢采麗,警方通知她母親趕來做親情喊話,母女倆已經僵持了……十五分鐘之久。」大隊長低頭看了看手錶。
「知道她要跳樓的原因嗎?」
「這個邢采麗曾經因涉嫌過失致死罪遭警方收押;作筆錄時,她說自己在十六歲那年因車禍造成腦部受傷,從此就罹患躁鬱症,必須長期接受藥物治療,但,只要一受到刺激就無法控制情緒。邢采麗更進一步向警方透露,她對男友一片癡情,偏偏男友是個花心公子哥兒,常常背著她劈腿;而引發這場不幸的導火線是,她在逛街時,不巧撞見男友跟別的女孩卿卿我我的從賓館出來。當時她並沒有衝上去大吵大鬧,反而異常冷靜的回家;第二天,她力邀男友到烏來泡溫泉吃土雞,男友欣然開車載她前往。」大隊長嚥了嚥口水,繼續往下說:
「當車子行駛在山路時,憋了一肚子氣的邢采麗開始責罵男友不忠。兩人起了嚴重的口角衝突,情緒激動的邢采麗瘋了似的拚命搶抓方向盤,企圖要跟男友同歸於盡,致使法拉利跑車在彎曲山路上蛇行,最後轟然一聲撞上山壁,昂貴跑車撞成一堆廢鐵,她的男友當場死亡,邢采麗卻奇跡似生還。從此,她就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悔恨中,動不動就以自戕來懲罰自己。」
「她的男友是不是叫莫灝?」怪不得當他聽到邢采麗這三個字時,感覺很耳熟。原來她就是害他堂哥命喪黃泉的女人。
「你怎麼知道?」大隊長聞言一愣,隨即想起了他的姓氏,問:
「你姓莫,他也姓莫,他是你的……?」
「莫灝是我的堂哥,生前是『莫氏集團』的常任董事。」
「嗄……這件事未免太巧合了吧?」大隊長倒抽一口氣。
「是啊。」他搖頭苦笑。
唉,老天爺真愛開玩笑!
邢采麗害死他堂哥,現在,他卻十萬火急趕來加入救她的行列?
他忽然好想念好想念莫灝,不知道莫灝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不好?是不是依舊花心不改?
莫灝的花心,是家族聚會時最受爭議的話題;而很不幸的,他就曾經因為長相跟莫灝有七分相似,常常成為無辜受害者。
記得有一次,他跟才交往不久的女友在一家很有情調的餐廳共進晚餐,突然,有一名冶艷女郎衝到餐桌旁,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揚起手狠狠刮他女友一記耳光。
當莫徹氣憤扣住對方的手腕,質問她為何動手打人時,冶艷女郎這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以為他是莫灝,尷尬致歉後就拔腿跑開;而,他那段剛萌芽的戀情也就此告吹。
為此,他還在例行董事會散會後,趨前向莫灝抱怨。誰知莫灝竟吊兒郎當笑說自己交往過的女孩多如過江之鯽,實在想不起來他口中的冶艷女郎是何許人。
對於莫灝輕浮的態度,莫徹很不以為然地勸他對愛情要專一,不要隨便玩弄女孩們的感情,哪天若碰上敢愛敢恨的女孩,小心玩火自焚。可惜莫灝只是玩世不恭的咧嘴笑笑,依然故我。
沒想到,言猶在耳,卻一語成讖。
當莫灝的噩耗傳來,他並不感到意外,只是很惋惜這段夾雜著不忠實與偏執的感情不但玩死莫灝,也毀了邢采麗。
就在警方將肇禍的邢采麗依過失致死罪移送法辦後,邢太太為了救愛女,不惜砸下大把大把鈔票聘請律師打官司。律師在出庭時,將一迭邢采麗患有躁鬱症的病歷呈給法官,證明她是精神官能症病患,法官最後做出緩刑三年、強制住院治療的判決。
就在莫徹陷入層層回憶時,忽然一聲淒厲的叫聲劃破凝重的氛圍,將他飄遠的思緒拉回現實。
「我警告你不要過來!你敢再向前一步,我就往下跳!」原來,邢采麗發現有一名消防員藉著水塔的掩護從右翼匍匐欺近她,立刻毫不遲疑的翻身跨坐在矮牆上。只要她的重心稍稍不穩,勢必會倒栽蔥掉下去,跌個腦漿四溢。
「采麗!妳不要嚇媽咪呀!采麗乖,采麗聽話,媽咪求妳快點下來。」邢太太揪著心口,苦苦哀求。
「媽咪!是我一手害死莫灝,您看看我的手……我的手沾滿血腥,我是殺人兇手,我要去找莫灝,求他原諒我!」邢采麗神情痛苦的望空告解。
「不!采麗,妳若死了,媽咪也不想活了!」
「媽咪!請您讓我再自私一次,好嗎?您也知道這段日子以來,我的良心備受煎熬。媽咪!我活得好累……好累哦,求您讓我去找莫灝,好不好?」邢采麗反過來哀求母親。
「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唷,嗚……」邢太太哭得肝腸寸斷。
「大隊長,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很擔心邢采麗弱不禁風,萬一精神一恍惚或者體力不支,後果將不堪設想。」頂樓風大,邢采麗單薄的身影就像掛在枝啞上顫抖的枯葉,隨時都有被風吹落的可能,莫徹認為應該當機立斷,速戰速決。
「你有什麼好辦法?」
「我建議由你出面跟邢太太說話,引開邢采麗的注意力,我則從另一頭沿著矮牆衝過去拉她下來。」
「你有把握不被她發現嗎?」大隊長憂心忡忡的問。
「天色漸暗,我正好可以利用夜色作掩護。」
「好,我會盡量拖延喊話的時間。阿徹,人命關天,茲事體大,你務必要做到迅速確實,否則,以她現在激動的情緒,若她發現了你,可能真的會不顧一切縱身往下跳。」
「我會見機行事,盡力而為。」莫徹顯得信心十足。
「小心一點。」大隊長信任地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大聲對著邢太太說:
「邢太太!聽說妳有血壓方面的疾病?小心別哭壞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