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文 / 舒小燦
「我今晚不會跟你做愛,丹雅。因為我們若做了愛,我一定得要一整夜才會滿足,而我不要你黑眼圈步入禮堂。」
「迪凡!」
他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之後綻顏一笑。那一笑把丹雅的眼睛笑得為之一花。
「但如果是結婚的次日晏起,便沒有人會說你的閒話了。」
美得像詩的白紗禮服,長之又長的頭紗,美則美矣,卻累贅之至,害得她連轉個身,走步路都需要眾侍女的幫忙。
她應該覺得困,覺得疲倦,畢竟昨晚迪凡離開後她難以成眠;她快樂得睡不著,也激動得睡不著。即使是現在,她也又是興奮又是期待,一點也不覺得困或是疲憊。
當最後一根鑽石發針固定好之後,她的身後陷入靜默。丹雅花了好一會兒的工夫才意會她身後的靜默,不是那些侍女在欣賞她們的成品。回過頭,她一眼看見麗茜·胡查。
丹雅的背脊立即挺得更直。她決定撤換外面的侍衛。如果室內的這幾位侍女都知道那女人是何許人,負責她的安全的人,怎會不知道在這麼重大的日子,誰可以進入准王后的房間,誰不可以?
或者,卡底尼亞有情婦來向準新娘道恭喜的習俗?
丹雅強忍住怒氣,比了一個手勢,要所有的侍女退下。
房內剩下她們兩人後,麗茜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帶著三分詭譎三分曖昧。
「你知道迪凡昨晚是在哪兒過夜嗎?」
丹雅回以一笑,而且在笑容中加了比對方多三分的曖昧。「知道。」
麗茜的沒有指出她說謊,乃至沒有撲過來打她,在告訴她她的沒有懷疑迪凡是對的。
「如果你是來製造麻煩的,麗茜,你現在可以走了。」
「那不是我——我來是因為我必須救迪凡。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的話,你就該主動提出解除婚約,讓迪凡可以在不損及他的榮譽的狀況下,得以有個美滿、幸福的人生。」
「說得可真冠冕堂皇——」丹雅突然注意到麗茜的紅寶石項鏈。那條項鏈和那條納茲可夫拿在手中的項鏈簡直一模一樣。
丹雅頓時氣得手伸向——接著她停住,因為她記起她的大腿今天沒有別刀子。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是,那些侍女若發現她們的准王后居然在大腿綁了一把刀子,一定會嚇壞,之後一定會鬧得全國盡知。她轉身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到五斗櫃前。打開抽屜,她從裡面取出她的刀子,並把它捏在手心。轉向麗茜,她開始慢慢朝她走過去。
「沒錯,迪凡在卡底尼亞出發的時候,或許心不甘情不願,但他現在可沒有那麼想了。他愛上了我,麗茜,但我猜你必然已經發現,否則——」已經夠近了。丹雅突然一把揪住對方的頭髮,將她抵在牆壁,刀子偎在她的咽喉。「你不會收買人來殺我,不是嗎?」
麗茜的臉頓時蒼白得一如丹雅身上的衣服,她的眼睛也因為驚駭而圓瞠。「不……不要……求求你!」
「給我一個好得能夠教我放了你的理由。」
「因為我氣糊塗了。他說我們完了,完完全全的完了。我把最寶貴的兩年青春奉獻經他,圖的是他即位後,我也能跟著水漲船高。我終於盼到了,但結果呢?他卻一腳把我踹開,完全不念舊情。是的,我猜到他愛上你了。我真正想傷害的人是他,就因為我知道他已愛上你,所以才會想要藉由傷害你,達到傷害他的目的。但當我冷靜下來後,我被自己所做的事嚇壞了。無論你怎麼想我,我都不是一個會殺人的人,如果我真的要你死,塔堤安娜,我會用真的紅寶石項鏈,而不會是贗品。」
「你認為迪凡聽見你這些話會有什麼反應?」
好不容易才恢復了一些些的血色,在聽到丹雅的話後,又流逝得無影無蹤。「哦,天,求你不要告訴他。求求你。如果他知道,他會依國法處決我。他不得不如此,因為法律有明文記載,任何對皇室不利的人,即是欺君叛國。而罪刑是絞死。求求你。」
「你還不用擔心到那麼遠。你應該擔心的是現在。」丹雅略略加重持刀的手勁。「你猜我會不會割斷你的喉嚨。」
麗茜的眼珠幾乎要掉出來了。「我發誓我決不會再做出這麼愚昧的事了,塔堤安娜。我會馬上離開卡底尼亞,我會——」
「閉上你的嘴,我的耳朵快受不了你的聲音了。」丹雅不耐的說,「好,我姑且相信你不是存心想置我於死地。但我準備讓譚尼首相知道如果我的生命又遭到威脅,該找誰算這筆帳。現在,滾出去,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
門在麗茜的背後關上後,丹雅搖了搖頭,不確定自己在這件事上是做對,抑或會是個錯誤。
「你相當擅於對付你的敵人,買納西克,但那些你不曉得他們的存在的人,是例外。或許我得讓你留一張字條給譚尼,讓別人來代我受過,一定十分有趣。」
丹雅在一聽到聲即轉身。但見一男子站在起居室的門口。在過去的一星期,起居室一直是她受業的地方,也是在那裡她看到嘉洛士·史泰洛福的小肖像。迪凡果然沒有說錯,眼前這個人長得有如嘉洛士年輕的時候。
「伊旺·史泰洛福?」
「真聰明,公主。」那人向她嘲諷地行了一個躬。
「你怎麼沒有死?」
他的笑容漂亮極了。事實上,他長得極為風流倜儻。或許是因為他長得一點也不邪惡或是目露凶光,丹雅的心才沒有跳到喉嚨,反而仍繼續正常運作——即使在有把槍對著她的胸口的情況下。
「我的泳技很好。」
「你游過了整個黑海?」
「我游離了沉船。」
「但——你那樣是自殺呀!」
他聳肩。「被逮著才是走向死路,游離沉船,以及那艘準備捉拿我的船才是我唯一的機會。事實證明上帝是公平的,他讓我在第二天被一艘土耳其船救起。他可憐我們史泰洛福家,決定讓我完成我祖父在臨走前的遺願。」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無論聲音或是表情都是平靜。他的眼中更沒有想要置她於死地的強烈恨意。
「如果你開槍,門外的侍衛會立刻跑進來。你會逃不掉。」
「我當然寧可能完美地執行,但如果不能時,我也不會強求。現在,離開門邊,公主。」
丹雅依其言慢慢移離門邊。她不得不,因為伊旺·史泰洛福在一步步的逼近。等她想到他有可能是要把門鎖上,好爭取更多的逃跑時間時,已經太晚,她已離門有段距離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盡量拖延時間
「從那邊的窗戶。我本以為黎明前是最好的時機,沒想到我早,你的那些侍女來得更早,害我差點找不到地方躲藏。」
「你爬了兩層樓上來?」
「我是從屋頂爬下來。走這個路線既妥當又較容易。」
丹雅這才注意到他穿了身灰色的衣服。那種灰跟王宮的建材顏色十分相似。
「這麼說你在這裡已經躲了一整個上午了?」
「我這個人的長處就是有耐性。光是等你的現身,我不是便等了長長的二十年?」
「聽起來那好像不叫耐性,應該叫神智不正常。」
她的話並沒有激怒他。事實上他笑了起來,手則伸向房門。
「碰一下門栓,我立刻放聲大叫。」
他猶豫,甚至還放下了手。「那樣就不聰明了,公主。」
她聳肩。「你橫豎都會殺死我,不是嗎?我幹嘛不拉一個墊背的?」
「你可以試試求我饒恕你呀,就像剛才那女人所做的一樣。我不會介意聽聽你的哀求。」
「我不認為那有多少效用。但你有刀。」她將目光移向他腰間的匕首。「而我也有刀,敢不敢來公平的較量?」
他大笑。「你想跟我決鬥?你以為你曾用刀得逞過一次,這一次也不會有例外?」
「你是說——但澤那一次是你?」
「當然。我在那兒守了那麼久,為的就是等迪凡把你帶回來受死。」
「但你怎會——……?」
「因為我知道他們的想法;他們以為我已經死了,你的安全無虞了。那個船難來得實在太助我也。」
「廢話少說,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既然你沒叫我棄械,而我也不會棄械,那你是不是要打破你們家的傳統,來次公平的決鬥?」她終於成功地瓦解了他冷靜的外表。
「你敢說我們史泰洛福家全是卑鄙小人?你們家才是卑鄙小人!若非你們家卑鄙、齷齪,我們家也不會慘遭滅門禍。」
「事情緣起於你的大伯父,也是你們家的盲目仇恨,才致使你我成為兩家唯一遺孤。我父王只不過盡了他為人君的本分,將正義與公理昭示給予大眾。但你們家的人呢,全是一丘之貉,只會幹偷竊的事,不是嗎?」
他沒有回答。瞇了瞇眼睛,他拔出刀,把槍插在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