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慶璉
睡不著。
已是十月,但今年台北的夏天走得特別慢,秋意半點也沒染上,十月的夜晚,仍是悶熱異常。
他的笑顏,佔滿了她的夢境,睡醒的她流了滿身的汗,記不起那是好夢,亦或是個惡夢。
那男人,連作夢都不肯放過她。
唉!亂了。早知道會惹上他,那天她就不該出手阻止別人對公羊震雷尋仇……不,她不該去公羊保全工作的,她不該遇到那只死公羊的,真該死!
「睡不著?」
拿了杯冰水給文上琪,李茹萊自己也喝了一杯。
「今晚好悶啊。」夜貓一族的李茹萊,半夜兩點還是她的全盛活動期,因此當她看到客廳的燈亮了,便出來探探情況。
文上琪接下李茹萊給的冰水,大口喝盡,冰涼透心脾,全身起了陣小疙瘩,很是暢快。
冰涼感驅走悶熱不去的暑氣,思緒也沉靜些許。
「妳每天都這麼晚睡,小心把身體搞壞。」看著李茹萊,文上琪給了點生活保健的小建議。
「還說我,妳不也這麼晚了還沒睡?」大眼直盯著文上琪看,一點也沒有熬夜的疲憊感。「妳失眠囉?要知道,習慣晚睡比失眠來得健康多了。」
文上琪聽得出言下之意,不喜打啞謎的她落落大方地問:「妳想打聽什麼就說,別拐來彎去的,多累人。」
「其實,那個男的條件很不錯呢,試用期應該可以短一點。」話才剛說完,文上琪就賞了個白眼給她。
「我只同意和他做朋友,沒有什麼試用期。」
「是喔,可是我以為那是以『交往』為前提的朋友呢。」她以肘頂了頂文上琪,調侃味十足。
「我才不跟花心男交往!」她轉過身去,不想看這賊室友的表情,尤其是她靈動犀利的雙眼,像能穿透人心般令人難以招架。
「是是,所以只要他證明自己的專情,你們就可以在一起了。說不定那男人流連花叢,是因為找不到他心中那朵唯一的玫瑰啊!」
「妳是收了他什麼好處,淨幫他說話?」連這種花花公子的制式借口,她都說得順口。
「不不不,我這次可是做良心事業,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讓妳動心的傢伙,就這麼放手,依照妳對男人的警戒心,下次要再心動,可能都成了老姑婆囉。」難得地,李茹萊表情正經,沒半點賊樣。
「我哪有對他動心?!」
她的嘴硬,並沒讓李茹萊相信,她仔細瞧著文上琪的表情,像是測謊機似地想找出她話裡的破綻。
「妳我室友三年多,妳還當我看不出妳的真心意?硬撐那一口氣,對妳又沒好處。」輕描淡寫的語氣,卻直打入文上琪的心。
自己的真心意啊……怕是一旦承認了,就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
「妳啊,就是太認真,不過就是談個戀愛,談不來就分嘛,雖然沒有結果,但至少曾經擁有咩。好不容易遇到個喜歡的,想那麼多幹嘛?」
「我喜歡細水長流,專一不變的感情。」文上琪小麥色的臉上滿是堅定,「如果我是個男的,我一定會是個專情的好情人,始終如一,不讓我的女人受傷害。」這樣的念頭,在她心中生根已久,每想起一次,她對現代的速食愛情就更沒信心。
「哈!世上也多得是花心的女人,專不專情跟性別無關。妳再胡扯嘛,怕就怕,還找一堆借口!都過了三年,妳還忘不了那一次的傷害?」
「人是有學習能力的,都知道前面有個洞,為什麼還要往下跳?我的勇氣上一次就用盡了,這種花心男人,抱歉,一律謝謝再連絡,下次不要來。」
「我所認識的文上琪,可不是這麼沒膽的人。」
「妳看到的文上琪,很帶種沒錯,不過我知道的那個文上琪,在處理感情上,向來孬得很。」難得地,她臉上出現苦澀,和一絲自嘲。
「不過,妳既然答應跟他做朋友,那不就表示妳現在正在積蓄勇氣?跳下去也不過是早晚的問題。既然這樣,還不如先沙盤推演,做好心理建設,以免到時候他真的花心不改,妳又要難過了。」
真是一針見血!彷彿有讀心術的李茹萊一語道破文上琪心中的擔憂。
「我不想談了,晚安。」她就是不敢憶起對他一見鍾情的悸動,茹萊還來提醒,真是……文上琪放下手上的杯子,快步走向臥室。
看文上琪逃難似地躲回房間裡,讓李茹萊更加確定她的猜測。想看到文上琪重新對愛情產生勇氣,她決定再給文上琪來個致命的一擊,在文上琪關上房門前,她大喊:「喂!要是那只公羊真的都不再理任何女人,那妳不就要當他枕邊唯一的床伴?」
這句話甚具效果,文上琪的房門停頓了下才關上。
單單這個小動作,李茹萊便更加確定自己這大風亂吹一通,肯定把那池春水給擾起一陣水波。
呵,準備看好戲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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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電影嗎?」
週末一大早,那個侵擾文上琪夢境的男人出現在她住處門口,堵住了正要去買早餐的她。
「你來幹嘛?」
「陪妳囉。」
公羊震雷也不徵求主人同意,自動地走進門。
「幹嘛?」文上琪一手搭上了公羊震雷的肩,止住他的步伐。她可沒同意讓他進來她和好友分租的公寓!
他轉過身,順勢將手覆在肩頭上,霸道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想抽手,卻引得他順著力道,更靠近她一步。
「數到三,再不放手,我就讓你試試我家地板的硬度!一、二……」
「別浪費這些早餐喔,摔了我,這些也跟著沒了。」
他笑嘻嘻地將另一手抬起,只見他手上提著一大包東西。「永和豆漿、燒餅油條、飯團吐司,妳愛吃哪一種?」
他的笑,是那麼燦然,令她不知該如何拒絕。
「……放手,就讓你進去吃。」
「好吧!不能二個都要哦?」他臉上的沮喪,顯而易見。
這表情,怎麼是一個堂堂一八○公分的大男人做得出來的?
「再魯嘛,你再魯我就不讓你進去。」被他逗笑的文上琪,唇畔揚起輕鬆弧度。
難得柔和的神態,令他二話不說,乖乖放手,順從她的指示,進了客廳。
「哇,妳這裡很乾淨耶!」公羊震雷大剌剌地坐在長沙發上,「隨便坐,愛吃什麼我都有買。」彷彿他是這裡的主人似的。
「這麼多,哪吃得完?」文上琪選擇了單人沙發坐下,刻意不與他坐同一張椅子。
「吃得完。妳的食量不小,我的更不用說,咱們同心協力,這一包要嗑完簡單啦。」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食量?」文上琪好奇地問,手仍不停地將食物一樣樣地拿出袋子,開始吃起早餐。
「妳待過公羊保全,可以知道的資訊,我全知道了。」他也拿起早餐開始享用。
「你打聽我!」她極度不悅,因為她最不愛被人打探隱私。
「妳以為我公羊震雷是什麼人?我不用打聽,只要一開口,身邊的人就會自動把消息傳給我。」他的聲音,帶著威嚴,他的眼神,載滿自信。
這男人,的確不像是個四處打聽消息的八卦人種。他該是個坐鎮山頭,等待消息回報的領導者……
「公司的人知道我煞到妳了,只要有一點關於妳的資訊,每個人都巴不得說給我聽,妳說,我能不知道妳的事嗎?」
「這種事幹嘛昭告天下?況且,我和你之間八字還沒扯上一撇。」
「有一撇了,妳答應過我的。」
「哪有?我是答應和你當朋友而已。」
「是『先從』朋友做起吧!不是當朋友而已。少那二個字,意思差很多的。」他將最後一口飯團送進嘴裡,極為滿意二人之間的「進度」。「怎樣,我沒說錯吧?」
「你怎麼這麼青番!」
「我要是不青番,你以為我那些能幹的手下們,是怎麼來的?」他反倒很得意自己的「青番」。
從第一天與他交手過後,文上琪便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永遠說不過這個臉皮厚又不講道理的男人。
她知道,跟這種自信高過天,從不聽人說話的原始人,是無法作良性溝通的,於是她放棄再談,專心吃著自己手上的燒餅油條。
「待會兒看電影去吧。」
「為什麼我要跟你去看電影?」她忍不住嗆回去。
「如果有朋友找妳去看電影,然後妳又沒事,那妳會不會跟他一起去?」
「會啊。」
「那就是了,我們不是朋友嗎?」
「這……」
「我車子停公園旁,走一下路就到了。」
看著他興致盎然地喝著豆漿,文上琪真的覺得,自己不小心上了賊船……不,根本是上了海盜船!
第三章
「吃飯嗎?」隔二周後,公羊震雷再度出現在她家門口。
「你怎麼又來了?」
自從上上週末看完電影,這傢伙便沒有再來煩過她。
第一天、第二天,她是高興的,以為自己終於擺脫這個牛皮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