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愛要有點甜有點澀

第20頁 文 / 靳絜

    良久,他點點頭。儘管心底有無數個聲音想對她吶喊,對她解釋;但他知道自己理虧。

    「我還是傷了你。」

    「沒關係。我還承受得起。我們的故事是可以修補的,你不必為我牽掛。」

    他想再一次與她相擁,最後還是沒那麼做。

    他走了。

    「思念總在分手後開始」這句話對葛月而言是不正確的。

    思念是在知道分手是必然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分手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這種很早以前就開始的思念之情,已不是筆墨所能形容。

    灰姑娘在當灰姑娘的時候也許就是痛苦的,但更痛苦的感覺是在經歷了一個本不該屬於她的舞會,認識了那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王子之後才開始的。

    灰姑娘一開始就不該試穿那雙玻璃舞鞋。

    她一開始就不該接受那束紅玫瑰,那麼鮮艷的色彩真的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然而,這天上午她穿著他送的那件皮衣,再度到花市裡流連。

    她再度停在這個專賣玫瑰的花攤前,望著各式各樣的花器裡,洋溢得彷彿滿坑滿谷的鮮艷色彩。

    再沒有一個買上千朵紅玫瑰的男人。

    忽然,她感到身旁有一陣小小的騷動,轉頭一看,才發現騷動的是自己的心。

    剛出現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初戀情人。那個分手之後她還思念了好一陣子的男人。

    「真的是你?」他顯然是興奮的。「好久不見,買花嗎?」

    「看花。」她心如止水地笑笑。「你呢?」

    「今天是情人節,我來買束紅玫瑰送我女朋友。」

    她只在心裡恭喜他終於找到個沒有不良遺傳基因的女孩。

    「那你還不趕快選幾朵?動作太慢就選不到新鮮的了。」

    「你幫我選好嗎?」

    考慮片刻,她朝他點點頭。第一次在花市裡挑選花,而且是色彩鮮艷的花。

    「你們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歡這一套?」他看著她認真挑選。

    「你不是心甘情願為她買花嗎?」她把剛挑起的幾朵交給他。「夠了沒?」

    「湊一打吧。」

    於是她繼續挑。

    「今天有人會送玫瑰給你嗎?」

    「沒有。」她湊足十二朵給他。

    「你生命中最好的那個男人尚未出現?」

    「出現了,也消失了。」看他聽得尷尬,她趕緊笑著補上一句:「你別誤會,我指的不是你。」

    望著他,她確信當初與他分手時,比較令她難過的是分手的理由。

    「葛月,跟你分手時,我是很痛苦的。」

    她覺得他沒必要再說這種話,但依然安慰地點點頭。

    「你不該把當時的感覺留在記憶裡,那對你現在的女朋友是不公平的。」

    「你講得太嚴重了吧?她知道我們過去的那一段。」他付錢給老闆,邊回了她一句。

    「你告訴她啦?」

    「嗯,坦白從寬。」他幽默。

    「那你會告訴她,這些花是我替你挑的嗎?」

    「當然不會,講了就是自找麻煩。」

    她噗哧一笑。

    「快趁鮮送花去給她吧。」

    他走了。她繼續在花市裡閒蕩,對千嬌百媚卻已視而不見。只想著,杜曉雷是不是自找麻煩?如果他不帶著那個故事來接近她的話,今天也許還是屬於他倆的節日吧?

    「你更行,跟杜曉雷都那麼要好了也會吹掉,那現在呢?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也不辦,我繼續寫字養活自己。」

    葛月的固執令媽媽盛怒。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講。好,你想繼續做這一行也可以,不過我要你搬回來跟我住,這間房子我準備出租。」

    「搬回去?」她暗叫不妙。

    「你陳叔叔一直都替你留了房間,你早該搬回來住了。我也就不必再這樣兩邊跑。葛月,你媽老啦,你就算對我盡盡為人子女的孝心,可不可以?」

    「你這間房子打算租人家多少錢,我付你房租總可以吧?」

    葛母氣得當場高抬右手,最後還是沒打女兒。

    「媽從來沒打過你。但是你實在太不聽話了。要你搬回來跟我住,是我的一片苦心,」葛母竟哽咽了。「我只希望我女兒能過得正常一點,能分得清白天黑夜,能吃得營養一點,穿得整齊一點,能認真的交個男朋友,能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如此而已。我有什麼不對嗎?你為什麼要處處跟我唱反調?好像我再嫁之後,你沒有一件事依我。我問你,你是不是覺得媽對不起你?」

    與媽媽互視一陣,葛月承認,自己是有點過分。

    「媽,我答應你,從今天開始我會過正常人的生活。開始做家事,開始注意街上的男人,你有什麼不滿可以隨時提出來,我盡量改進就是。你讓我繼續住在這裡好嗎?這裡才是我的家,雖然你跟爸爸都不住這裡了,但我一直覺得你們還在這裡陪我。」

    她看著牆上的全家福,眼睛變得潮濕。

    葛母暫時被她打敗了。

    「好吧,我答應你。但是你要說到做到。我先觀察一陣子再說。」

    媽媽走後她才放聲大哭。

    有人敲門。

    她哭著去開門。

    「怎麼啦?我在樓下都能聽到你的哭聲。」

    她頭一次投進宋紹鈞的懷抱。

    他猶豫一瞬,抱緊了她。

    「你媽來過了?」

    她點頭。

    「說了什麼?」

    她搖頭。

    他猜出她的心事了。「你又想他了。」

    她只是把他抱得更緊,哭得更凶。

    第十章

    走廊裡一個醫護人員也沒有,照明燈映得四週一片慘白。

    女主角悄悄地推開病房門,房裡反差分明的情景刺激得她眼睛生疼不止……

    一個面部浮腫的女人躺在一片雪白之中,散落臉龐周邊的黑髮十分醒目。

    男主角垂首立在病床前,背影分外哀戚悲愴……

    女主角被眼前的一幕震得畏縮不前,呆站門口……

    她覺得男人正在祈求病床上的人寬恕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他向妻子謝罪的背影使她再承受不住長久以來的罪惡感。終於,她離開病房,並決定離開這個男人,她心愛的男人……

    「好悲慘的結局,是嗎?」柏原先生問杜曉雷。

    一直沉溺在劇情片結尾那一幕裡的杜曉雷這才回過神來。「是很悲哀。」

    「我們的民族體系裡好像一直潛伏著一種轉化是非的東西;自殺或許是造成他人罪惡感的最高形式。」

    他對「表姐夫」點個頭,想到的是自己帶葛月去看過的情人谷裡的亡魂。

    影片內容令他感觸良深。劇中的女主角是男主角的外遇,兩人相愛的事實使得男主角的妻子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三個人的故事就某種角度來看,和他跟葛月以及林靄梅三人的故事有相似之處。

    潛意識裡,他一直視林靄梅為自己的妻子,而這個妻子為了他把自己賣了。妻子為他而犧牲,他卻有了外遇,愛上了另一個女人。

    林靄梅沒有自殺,她甚至不知道他已深深愛上葛月;但他對她一直懷著的愧疚感,同樣使葛月決定離開他。

    他對林靄梅的愧疚感使他成了一個愛情殘廢。

    「每次邀你住我家你都不肯,這次既然來了,你就多陪你表姐聊聊。我知道你們從小感情就很好,你幫助她很多。」

    他點點頭。此番前來非關公事,他的確是為找林靄梅好好談談才願意在柏原家住上幾天。

    「表姐夫身體還好吧?」

    「靠藥物控制罷了。多虧你表姐了,她對我很照顧,我很感激她。」柏原歎一聲。「我對不起她。她是個好女孩,年紀又那麼輕,嫁給我這個糟老頭,實在太委屈她了。我愈來愈後悔,當初我實在不該同意她以下嫁於我的方式來報恩。」

    「報恩」之說令他詫異,但他沒忘記自己不該多言。

    「當初我願意幫她解決困難,是看在她不過是一時糊塗,才會犯下那個錯誤。

    一個年輕女子因為一念之差而吃上官司,在人生記錄裡留下污點,是很可惜的。她很投我的緣,我幾乎是把她當女兒一樣看待,所以我在知道那件事之後就決定為她去跟她老闆溝通,讓老闆原諒她,撤銷對她的告訴。」

    他還是沒聽懂事情的來龍去脈,顯然,林靄梅對他隱瞞了一些事,很重要的事。

    他朝柏原點點頭,希望他能多透露一點。

    林靄梅在此刻返家,打斷了柏原的敘述。

    「怎麼樣?我插的這盆花好看嗎?」她把插花課的學習成果放實在茶几上。

    兩個男人同時讚美了一句。

    「你這次來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林靄梅服侍柏原睡下之後,要杜曉雷隨她到院子裡來談話。

    「我要把公司賣掉,賣的錢全數歸你所有。」

    她聞言震驚不已。沒料到他一下子就說出這麼令人難以置信的話。

    「為什麼?」

    「這幾年來我一直活在你的陰影之下,現在我決定擺脫它。」

    「為什麼?」她沒否認他所謂的陰影。「為了她,葛月嗎?」

    「你為什麼打電話給她?你怎麼會有她的電話號碼?你跟她說那些話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要查出她的電話號碼並非難事,你難道不曉得只要有錢,什麼事辦不到?」她變得激動。「我沒跟她說什麼,只不過把你我的悲劇告訴她而已。你不是想提供她寫作題材嗎?我怕你說得不夠完整,替你做點補充罷了。我相信你沒有勇氣把我們的最後一晚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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