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陶妍
擎天一抬眸，眼中露出冷漠的光芒。原來，是簡和之回來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說話的口吻客氣而冷漠。
「剛剛才到台北，一下飛機就來看你了，聽說你下個月就要接任總裁的位置，特別來跟你說聲恭喜。」簡和之的態度也顯得過分的客氣。
擎天走到辦公桌旁，拿起桌上的打火機，點燃一根香煙。
「現在說恭喜還太早了點，董事會也還沒通過。」擎天冷冷一笑，這就叫黃鼠狼給雞拜年，八成是因為聽到他要接任總裁的風聲，才會擔心地立刻趕回台北吧！
「放心吧，你的表現和能力深受股東們的肯定，何況老爸早就屬意你當接班人，我想董事會上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和之勾著嘴角，笑裡暗藏著酸意。
兩人一來一往，始終維持著表面平溫與和氣，事實上卻是私下較勁、相互爭鋒。對作為長子的簡和之來說，他是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讓出接班人的寶座，董事會上，他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的。
「對了，你最近都在忙什麼，聽媽說，老不見你的人影？」和之假意關心問道，實際上母親早已經派人監視著擎天的一舉一動。
母親說他最近總神神秘秘的，人常常不在辦公室又不在家，八成是在進行什麼秘密計劃，他們母子倆一定要小心謹慎一點。
擎天唇畔噙著一抹冷冷的笑意。「怎麼？原來你是來監視我的？」
簡和之臉色一陣尷尬。「呵呵……怎麼這麼說呢？我只是關心、關心你而已，做哥哥的關心弟弟也是應該的嘛。」
「關心？」擎天笑著摸摸頭。「我還真有點不太習慣呢。」
他們從來也沒把他當作一家人，所以從小到大對他所有的冷嘲熱諷，他早就已經習以為常，現在裝出一副客套關心的嘴臉，反而讓他不太習慣。
「別這麼說，我和媽其實一直很關心你的。」和之訕笑道。要不是因為現在擎天極有可能成為集團接班人，他才不會對他這樣低聲下氣。
擎天簡直想打呵欠了。「你才剛下飛機，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別在我這浪費精神了。」
擎天走到辦公桌後，坐在黑色的皮椅上，打開電腦準備工作，順便按下電話內線
「林秘書，麻煩幫我泡一杯黑咖啡。」
意思是他要開始準備工作，不受歡迎的客人可以離開了。
「那……我先回去了。」和之站起身來，臉色不太好看，卻還算沉得住氣。
「不送了。」擎天甚至連頭都沒抬起來。
打開電腦後，他就開始忙起手邊的工作。
和之異於平常的忍氣吞聲應該讓他提高警覺，但此時他心裡擔心的，卻是在披薩店打工的那個小傢伙。
披薩店……
她會烤披薩嗎？搞不好她連烤箱都不會用呢……
她做事笨手笨腳又迷糊迷糊的，不要燙傷了手才好……
真是的，這女人怎麼那麼讓人無法放心呢？
嘟嘟——
他已經夠心煩意亂了，電腦居然乘機興風作浪起來，當機了！
「Shit！」
他不該這麼擔心的，他究竟在擔心什麼？擔心她不小心被燙傷？還是怕她受老闆或客人的氣，天啊！他無法想像她穿著圍裙去服務別人的樣子……
他真的已經分不清楚，他究竟是捨不得她吃苦，還是擔心她吃不了苦而哭著跑回采風堂？
第五章
「趙——朵——芙！」披薩店裡傳出老闆的咆哮聲。「你腦子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這已經是你今天烤焦的第三片披薩了，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她在家從來不用自己烤麵包，這種像怪物一樣巨大的烤箱，她當然更不知道如何使用了。
她急急忙忙地直接用手去拿烤盤，手指馬上被燙得又紅又腫，起了個大水泡。「啊！好燙——」
「你是白癡啊？這烤箱兩百多度耶！白癡也知道要用手套嘛！」老闆完全不在乎她的傷勢，只希望她別在這邊礙手礙腳的。
「對不起……」人家從來沒做過家事嘛……她委屈地低下頭，呆呆站在原地，左手緊握著被燙傷的手指頭，疼得眼泛淚光，卻連要沖涼水都不知道。
「算了、算了！你去送外賣好了！」老闆揮揮手，拿了兩盒披薩和一串機車鑰匙給她。
朵芙淚眼汪汪地看著老闆，很為難地吐出兩個字：「可是……」
「可是什麼？動作還不快一點，要是送去涼了我就要扣你的錢！」老闆氣得吹鬍子瞪眼。
朵芙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可是……我不會騎機車……」
只見老闆雙眼冒著火光狠狠瞪著他，像只噴火的恐龍。不會騎機車，台灣現在還有不會騎機車的年輕人嗎？！
「趙、朵、芙——」老闆扯開喉嚨，聲音震耳欲聾，彷彿一座爆發的火山——
「你、被、開、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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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象報告說，今晚是入冬以來氣溫最低的一夜。
電器行裡各廠牌的電暖器早被搶購一空，忙到九點多才下班的擎天，手裡提著一個好不容易才買到的電暖器，走到了她公寓的樓下。
沒辦法，一整天他的腦子裡都是她搓著雙手，不斷呵氣取暖的畫面，今晚氣溫聽說只有攝氏六度，怕她萬一被凍死在他公寓裡就麻煩了，只好幫她買台電暖器。
叩叩！
他敲著門，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卻沒人來開門。
叩叩叩！
奇怪了！怎麼會沒人應門呢？該不會真的被凍死了吧？
等了五分鐘後，他終於忍不住伸手開門，才發現門根本沒有關。
「小芙——」他情急之下一把推開門，才發現她整個人躲在被子裡，小小的身體顫抖著。
糟糕，原來她這麼怕冷，他早該替她裝一台暖氣的。
「小芙？」擎天走近床邊，卻聽到她低低的啜泣聲。
掀開被子，才發現她蜷伏躲在被子裡，早已哭成了紅鼻子。
「怎麼了？小芙？」他溫柔心疼地捧起她滿是淚水的臉，那可憐的模樣徹底攻破了他的心防。
「嗚……嗚……」她抬起頭一見到了他，卻哭得更傷心了。
「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他溫柔地撫著她的頭髮。
「嗚……老闆叫我明天不用上班了……」朵芙哽咽地說著，一張小臉滿是委屈。
他忍不住微笑，這一點也不意外嘛。
「傻瓜，這有什麼好傷心的？」擎天溫熱的手掌，像有著魔力似的，能安撫她的心情。
「嗚……人家才上班第一天，老闆說我不會騎摩托車，就把我開除了……嗚……」她不會騎車，可是她會坐計程車啊，難道坐計程車不能外送披薩嗎？
「噗——」他差點笑了出來，因為不會騎摩托車而被開除的，他還是第一次聽過呢。
「所以，你就這樣哭了一個晚上？」他忍不住心疼。「好了，先別哭了，你一定還沒吃飯吧？還好我幫你帶了消夜，先吃束西吧，嗯？」
擎天把袋子放在矮桌上，打開紙盒，裡面有剛在路上買的小籠包和熱豆漿，一時房間裡香味四溢，聞到食物的味道，人的心情也就莫名地好了起來。
「好香喔……」她這才肯離開被窩，慢吞吞地來到桌旁。
「快趁熱吃。」擎天把衛生筷遞給她。
朵芙接過筷子，用那紅腫的手指，困難地拆開筷子。「啊……」好痛。
擎天銳利的眼神一瞄，見到她那雙腫得像香腸的小手，他的臉色忽然大變。
「這是怎麼回事？你的手——」他放下筷子，立刻執起她的小手，臉色變得鐵青。
「喔，這個……早上被烤箱燙到的……」朵芙垂著眼，一臉無辜，瞞不住自己的笨手笨腳。
擎天的心緊緊一抽。她真的要讓他心疼死嗎？早就擔心她會被燙傷，只是沒想到他看到她被燙傷的手時，自己居然會比她還疼……
「很痛嗎？」他低著眸，看著那雙紅腫的小手。
「早上很痛……現在好多了。」朵芙也低著頭，別再那樣看她了，說好不再讓他擔心了，說好要做個獨立堅強的女性的，現在這樣，只會讓她覺得自己真是一無是處，好沒用……
忽然，擎天伸出手，一把將她攬進懷裡，緊緊將她按在溫熱的胸前，他心裡翻騰著，有說不出的複雜和矛盾。
讓她吃這些苦、受這些罪的人，是他，他不忍心再讓她這樣生活下去了。
「回去吧……」他低沉的聲音自她耳畔溫柔地響起。
朵芙楞了一楞，卻沒有說話，只是靠在他的胸前，靜靜聽著他的心跳聲。
擎天輕輕撫著她柔順的頭髮。「不要再受這些苦了，回去採風堂吧。」
他不想再利用她了，他寧願她回到采風堂，寧願和她在世界珠寶展中面對面硬戰一場，也不想再那麼自私卑鄙地把她關在這個牢籠裡，而更重要的是……他真的不想再繼續欺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