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戀莎
寧宗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朕選妃之事,不用樂燃憂心。」
這個討厭的色老頭,就想著自己,也不想想他可愛的女兒已經快十八歲了還沒有嫁出去。「嗚……」
哭聲響遍整個御書房,帶著賴皮的撒嬌尾音。哭聲時高時低,時強時弱,由軟軟的撒嬌聲又轉為淒涼的哭號聲。
寧宗皺皺眉頭,袍袖一抖。「算了算了,朕怕了你。」
趙樂燃從地上跳起來,臉上見不到半點淚滴。「謝父皇,女兒此次出行,一定幫您找個絕色美人回來。」
「臭丫頭,你那點心思我還不清楚嗎?」
唉,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樂燃被他寵得太任性了,放她出去走走也好,免得他愁白了頭髮。
「父皇,還有一件事。」
寧宗坐在龍椅上,裝出威嚴狀。「說吧!」
趙樂燃吐吐舌頭。「我不想嫁給周大人的兒子。」周賢那隻老狐狸,竟然把如意算盤打到她頭上,想讓她當他的兒媳婦,作夢!
如果他兒子能夠再白一點、再瘦一點、再漂亮一點,她還能考慮一下。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周賢的兒子明明只有二十歲卻有著四十歲男人的老成。
果然如此,周愛卿猜得真準。「女兒,周學安才高八斗,風度翩翩,是個不可多得的君子啊!」
就因為是君子,她才煩。周賢明明是個喜歡拍馬屁的小人,卻生了個一本正經到連放個屁都勇於承認的兒子。
老天,她還要快快樂樂的生活,找那麼個駙馬,不等於虐待自己嗎?
「那馬丞相的孫子……」
趙樂燃更加頭疼,「父皇,如果您是女子,會嫁給馬屁精嗎?」
「樂燃,你又弄錯他的名字了。他叫馬菁英,不是馬屁精!」
父皇耳根子軟,又沒主見,常因為臣子的一、兩句糊塗話而誤了大事。她的幸福不能犧牲,她的快樂也照樣不能犧牲,說她自私也好,靈魂醜惡也好——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難道她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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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雞蛋……又大又新鮮的紅皮雞蛋……」稍微沙啞粗糙的女子叫賣聲融開寒冬的冷意。
賣饅頭的老伯一掀蒸籠,裊裊的白氣便像仙女一樣飛往上方。
清晨,做買賣的商販早已出來擺攤子,吃的、用的,物美價廉。
遠處駛來一輛華蓋馬車,梨木材制,精緻秀美。華蓋的邊緣墜著玉石流蘇,叮叮噹噹的清脆響聲讓路人頓足。
華蓋馬車停在一家客棧門口,還未完全穩當,車裡的小姑娘便像兔子般從上面跳下來。
毛茸茸的頭飾,點綴在她俏皮的髮髻上,雖不是極為值錢的頭飾,卻很有巧意。就連耳墜子、指環還有髮釵,都是用雪白的絨毛做材料。
小姑娘有張健康的蘋果臉,圓圓巧巧的很可愛。蛾眉彎彎,眼兒圓圓,鼻子一皺,嬌憨又帶著幾分賴皮意味。
粉嫩水亮的小嘴微微勾起,像是總有享不完的快樂。
「呀……」奔進客棧的時候,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跤。雖然雙臂揮來揮去,仍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跌去。
咦?不痛……這店家很有先見之明嘛!知道美麗無雙的懷安公主要來,便放了墊子迎她。真是的,她一向行事低調,可無奈……人生得太漂亮,就是容易洩露身份。這墊子不錯,雖然不太軟,還有些舊,不過尚稱好用。
她的頭一點一點的往上移,「這墊子,做得很像人呢!」她喃喃自語,裝作滿不在乎的從男子身上爬起來。
男子一瞪。「我就是人!」
趙樂燃瞪大了眼。「啊,仔細一看,倒還真有幾分像人。」長得太普通了,一點都勾不起她的興趣。
見換上便服的侍衛已經跟了進來,趙樂燃蹦蹦跳跳的走了幾步。
「於兄,你身後全是塵土。」
男子道:「別提了,那小姑娘簡直……算了算了,我不跟女流之輩計較,咱們還是快點去書肆吧!」
「等等……」
「馮老弟,你有什麼事嗎?」
男子一抬頭,發現攔住他的不是好友,而是剛才那位小姑娘。
趙樂燃把姓于的男子往旁邊一推,眼睛直直的朝「馮老弟」走去。「你女扮男裝對不對?」
「姑娘……你弄錯了吧?」青年並不習慣與女子接觸,紅著臉回答。
趙樂燃把雙手平貼在青年的胸前,「平平的?」
青年的臉像火燒一樣,愣在那裡任她胡作非為。
「當然平平的!你以為他是姑娘啊!」姓于的男子瞟了她幾眼,便拉著好友離開。
「他雖然長得極好,但跟我心目中的桃木哥哥還差了一大截。」自言自語的坐在桌旁,她把臉埋在臂間感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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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曲如眉,未有團圍意。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裡。兩朵隔牆花,早晚成連理。」(注一)
清麗縫繼的歌聲自車外傳來,趙樂燃好奇的將頭探出去,想看看唱歌的男子是誰。
天,天啊!她瞪大了雙眸,生怕看花了眼。
從來沒見過這麼厚臉皮、這麼花枝招展的男人。
她吩咐護衛把馬車速度放緩,而自己則睜大眼盯著那男子的一舉一動。
因為角度與距離的關係,她一直看不清男人的臉,只瞧見他手上舉著一條大大的布條,上面寫著「歡迎相公回家」六個人字。
男子的後面,掛著長長的橫幅,橫幅上面也寫了很多字。
「一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妄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注二)她輕聲讀出橫幅上的字。
有斷袖之癖的男子,她並非沒有見過,但卻沒見過這樣招搖的。「鬼焰,本宮要下去看看。」
「是,公主。」
「相公……」男子騎在大門口的石獅子上面,突然喊了一聲。
一個看熱鬧的老百姓好奇的望過去。「啊!那不是阮大公子嗎?」
旁邊的婦人道:「一定是弄錯了,阮大公子可是杭州城裡出了名的君子,怎麼會鬧出這種醜事來?」
「那也難說,阮公子二十多歲還沒有娶妻納妾,也許他真的喜歡男的。」
「怨歌長得比女子都要漂亮,阮公子會對他動心也算合情合理。」
趙樂燃好奇問道:「怨歌?你們講的是騎在石獅子上的男人嗎?」
青衣老者看了看她,「小姑娘,你剛從外地來吧?」
「我從臨安來。」
「怨歌是挽月軒裡有名的藝伎,也是挽月軒中唯一的男藝伎。」
杭州城中,有一部分聲色場所是專作鑾童買賣的。他們買進容貌秀麗的少年,專供那些有錢大爺玩樂;而挽月軒,卻是其中的異數。
挽月軒,有三怪。
第一怪,挽月軒裡的姑娘以才華歌舞出眾著稱,如果能賺進大把的金銀,便可以保留清白之身,直至有良人將其贖回。
第二怪,挽月軒從裡到外,都不像青樓。具體像什麼,去看了才知道。
第三怪,挽月軒的花魁狀元,是個男人!每次的花魁大賽,他都是最出眾的那個。據說,這個位置他坐了八年。
口裡含著剛買來的糖果,趙樂燃心裡納悶極了。「那個阮大公子,竟然那麼害怕那個叫怨歌的男人。嘖,還以為會有感人的場面,沒想到只是無聊男子的惡作劇罷了。」
更氣人的是,她離得太遠,連那男子的長相都沒看清。只知道那個阮大公子被氣得面色鐵青,又被怨歌一路上追得極慘。
回到客棧,鬼焰將公主方才交代他去準備的東西送進房。
「公主,這是您要的碎銀和舊衣衫。」鬼焰放下衣物,吞吞吐吐的問道:「公主,您要這些做什麼?」
「身上帶著銀票,想買個小玩意兒都不方便。碎銀用起來方便些,省得被扒手盯上。至於舊衣……」趙樂燃黑眸一瞪。「鬼焰,你以為本宮要做什麼?」
鬼焰慌忙陪罪,生怕惹了這驕蠻任性的小公主。
她站起身,「鬼焰,我要睡一會兒,你們在外面好好守著。」見鬼焰退出房門,趙樂燃便拿著舊衣走到屏風後面,將身上華麗的袍子脫掉。
白嫩的肌膚裸露,肩頭與後背竟有淺淺的傷痕,似乎是很早以前受的傷。
趙樂燃換上舊衣,把頭上毛茸茸的釵飾除下,只在鬢邊別了朵純白的絹花。
「娘,琅兒回來看您了。」她對著銅鏡中的自己微笑,一副純真無邪的模樣。
此次出門,她一個宮女都沒帶。侍女不同於護衛,她們總會貼身伺候,有個風吹草動,便會像鬼一般出現。若是如此,她哪還有機會溜出去?
秀美的玉手輕輕的推開閣窗,她輕手輕腳的翻過窗台,跳到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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