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嘯寒?」
「說吧。」退讓這麼大一步,他這個做丈夫的,也不敢奢望在妻子面前還有多少威嚴可用了。
「答應我,牢牢記住──」她摟緊他,羞紅的小臉藏進令她終生眷戀的胸懷。「你活著,我活才有意義;若你死,我也絕不獨活,定隨你共赴黃泉。所以,你要活下來,無論犧牲多少人的性命,你都要活下來!我、我知道這樣很自私,有失醫德;但是……」
吻住她尚未說完話的唇,童嘯寒內心歎息一聲。
「我答應妳。」
就如同母親生前所言,她制得住他。
數日後,一輛馬車由一名斯文男子駕往疾風谷。
再過數日,同樣一輛馬車,絲毫不受疾風谷外圍厲風的影響,安然無恙地駛離山谷。
疾風谷,仍然乏人問津。
江湖,依舊暗潮洶湧。
☆☆☆☆☆☆☆☆☆☆☆☆☆☆☆☆☆☆☆☆☆☆
雕樑畫棟、氣勢非凡的議事廳內,一名相貌威嚴、身形壯碩的男子坐於廳堂首位。
突出的顯骨顯示其內力雄厚、真氣沛然,足以推敲出此人武功修為之深,可自成一派宗師。
虎目瀏覽完手上信箋的內容,男子黑灰相間的濃眉攢緊。
「爺。」站在他身邊的灰髮老奴彎腰一揖,沙啞的聲音恭敬的詢問:「看您怒上眉心,這信中是提到什麼消息惹您不快了?」
「陳德死了。」男子怒極,執紙的手一甩,內力並施,薄薄的紙箋承受不住強大的內力,登時裂成碎片。
「爺請息怒。」老奴連忙安撫。
「哼!早死晚死都是死。」男子起身,狼步來回踱地。「該死!早知如此,兩年前就該殺了他。」
「爺息怒、息怒啊!信上可有說他是怎麼死的?」
「若是死在哪家勾欄院倒也乾淨。」男子氣過後回到正題:「但他身首異處,除了尋仇,不作他想。」
「也許是他作惡多端,自食惡果。」忠心的老奴推敲著。「爺,陳德是江湖上惡名昭彰的盜賊,素日仗恃自己輕功了得,四處為非作歹,也難怪有人尋仇,真是死有餘辜。」
「你懂什麼!」
「是、是!小人什麼都不懂,說話造次,請爺息怒。」
男子重重一哼,「他的死法太眼熟,並非利劍劈斬導致身首異處,而是劍氣封喉,傷口周圍骨頭有如遭猛獸利齒狠囓,盡成碎片──這種劍法,普天之下只有童震遠的龍嘯劍法做得到。」
「龍嘯劍法?」老奴沙啞的聲音突然拉高,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另外,丐幫有人四處打探陳德生前的交友狀況,你說這意味著什麼?」
老奴會意,更是驚訝。「這不可能啊!當年童氏夫婦確實雙亡──」
「龍嘯劍不在童震遠手上也是事實。」男子沉聲道:「童震遠不可能將龍嘯劍交予他人,再加上龍嘯劍法,此人定是童家傳人,如今找上門來報仇了。」
「這不可能啊。」
「怎麼不可能?」
「並非小人自誇,小人確信當年並未留下任何證據,就算對方有心尋仇,也不可能將矛頭指向爺。」
「物證沒有,可不代表沒有人證。」男子目光陰狠地瞪向老奴。「你敢保證陳德的嘴巴牢靠?」
「是是是,爺說得是。」老奴連忙哈腰拱手。「小人斗膽,敢問爺打算如何處理?」
男子傲然的重哼一聲。
「龍嘯劍法又如何?兩年前能殺童震遠,足證老夫武功更勝一籌;兩年後再戰,結果亦然,只會勝,不會敗!」
「爺的武功高強這是當然。」老奴直哈腰,卑微的道:「可如今敵暗我明,對方身份亦不明……」
「無妨,這件事就交給唐門。」男子坐回首位,唇角揚起一抹無情的冷笑。「當年的事唐門亦有份,別想置身事外,聽令!」
「是!」
「立刻前往四川,將這個消息傳予唐門。」男子虎目瞇起凶光,定定的落在前方,彷彿敵人就受縛在腳下,聽候他發落。「就說歐陽世家餘孽未除,借丐幫之力,正在追查歐陽世家血案真兇。」
「爺想藉此機會讓唐門與丐幫互鬥?」
男子陰沉地一笑,「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
第八章
童嘯寒與歐陽水若離開疾風谷後,拜前者並非中原武林名人所賜,一路上倒也風平浪靜,行動上沒引起多大的注意。
唯一的麻煩來自於歐陽水若的容貌。
即便以紗帽遮面,還是造成不少蝶亂蜂喧;若隱若現的天仙姿色引來眾多登徒子覬覦,更令許多對童嘯寒一見鍾情的江湖俠女嫉妒。
總而言之,這對夫妻走到哪兒,男女芳心就碎到哪兒;即便他們夫妻倆無意,還是能挑動旁人一池春心蕩漾。
同行的申非言與環翠見狀,暗暗慶幸自己的容貌尚可,相當甘心做個長相普通的平凡人。
不過這樣的麻煩倒還算小,只消童嘯寒一個殺氣騰騰的眼神,旁人無不嚇得縮頭藏尾,不敢造次。然而這並沒有讓童嘯寒心情大好,尤其是發現覬覦他妻子的人之中竟然還有女子的時候。
所幸,歐陽水若總能在他氣得俊臉凝霜的時候,以他無法抗拒的柔聲撫慰,融化僵冷在俊容上的寒霜。
但丐幫五袋弟子羅通所帶來的麻煩之大,不是童嘯寒一記冷眼就能解決的。
一行四人下榻瑞陽城平悅客棧當晚,一道黑影疾如雷電,自窗口衝進童氏夫婦所住的廂房。
此時,他們正準備熄燭就寢。
羅通突然闖進來,還一路大聲喳呼:「童老大,終於找到你啦,哈哈!不要說我羅通沒義氣,為了替你找人,我可是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出賣給那個姓花的小妖女了,兄弟我對你仁至義盡,你可別辜負我──哇啊啊!為什麼拿劍砍我?」
一個鷂子翻身躲過凌厲劍招,羅通謹慎接招。
可惜強中自有強中手,不敵之下,羅通連退三步,末了一個後空凌翻,頎長身軀像隻猴子似的,屈膝蹲在窗欞上。
「童老大,你瘋啦?」
童嘯寒反手揮劍,割斷繫住床簾的繩結,簾布隔開床裡床外,黑眸殺氣未消。
「你最好有讓我接受你不敲門爬窗進來的好理由。」收劍回鞘,童嘯寒整整微敞的襟口,冷眼瞪他。「否則,我會讓你一輩子只能用爬的。」
言下之意是廢了他的雙腳。
羅通不是笨蛋,當然聽得出。「我說童老大,想不到你也……」血氣方剛的十八歲少年曖昧的一笑。「嘿嘿,童老大到底也是個正常不過的男人。」
「你來是想找死嗎?」
「不不不!我打不過你,不用再拔劍了。」
「嘯寒,外頭是誰?」簾後,打理好衣衫的歐陽水若忍不住問。
哇!好柔好輕好美的聲音,羅通瞪大眼盯著床簾,久久難移。
能讓童老大中意的女子會是怎生模樣?他實在太好奇了,好奇到不怕死地跳進房裡,往前走了好幾步。
「羅通,再看就挖你雙眼。」
「不看就不……好美!」原本看著童嘯寒的眼驀地移向他身後。「天啊,童老大,你在哪家勾──」
龍嘯劍一指,把「欄院」兩字塞回羅通嘴巴裡。
「她是我妻子!」童嘯寒怒喝,飛快地幫妻子戴上紗帽,放下遮紗。
「什麼?童老大你成親啦!什麼時候的事?怎麼不請我喝杯喜酒?太不夠意思了,童──」
「羅通,你不怕挖眼割舌就再說一句廢話。」
呃……「不說廢話、不說廢話。」
「呵呵……」好有趣的人。歐陽水若忍不住噗哧一笑。
「嫂子連笑聲也這麼好聽啊。」十八歲少年露出夢幻迷醉的神情。
「羅通。」冷聲冷調澆醒沉醉的羅通。
他連忙回神。「不敢了啦,童老大。」然後朝歐陽水若抱拳一揖。「嫂子好,小弟姓羅,單名通,就直接叫我羅通吧。」
「我──」
「不必理他。」童嘯寒打斷妻子的話。「你查到了什麼?」
「是這樣的。」羅通搔搔鼻子,髒兮兮的臉上有著得意的笑容。「小弟我查到陳德與唐門中人有不錯的交情,兩年前還一同出現在固原城。」
「唐門?」歐陽水若揪住丈夫的手臂。「是唐門滅我歐陽家嗎?」
「哎呀,原來嫂子來自歐陽世家啊。」
江湖一大消息!原來當年的血案除了童家有人倖存,歐陽家也有人逃生,而且還共結連理!
「羅通,你應該清楚什麼可說、什麼不可說。」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威脅。
「當然。」羅通乖覺得很,兩手食指交叉壓在唇上。「小弟還想活命。」
「很好。」
羅通突然大叫:「糟了!」
童嘯寒的冷目瞥向他。
「嫂子,請妳先抓住童老大。」羅通又退回窗欞。
歐陽水若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童嘯寒也不明白,冷眼再殺向他。「你在玩什麼把戲?」
羅通尷尬地嘿嘿乾笑幾聲,「我沒想到童老大你已經成親,更沒想到你會帶嫂子出門,所以……所以我故意沒發現自己被唐門的人盯上,我想他們差不多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