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她該拿他怎麼辦?「嘯寒……」
「共度晨昏,白頭偕老。」童嘯寒摟緊她。「水若,我要的不只這些;也許在妳看來瘋狂,但這就是我。」
「我知道。」
「壓抑了這麼久,我想補償錯失的兩年。」
「我懂。」歐陽水若輕輕歎了口氣,終於放軟身子,躺進他為她敞開的胸懷。「但我不是你,一時間無法接受這麼……狂放的作為。」
「夫妻相處需要時間琢磨,不急。」
但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嗎?
在他執意復仇的心態下,再離開疾風谷是無可避免的事情,夫妻倆依然聚少離多,有足夠的時間找出屬於他倆的相處之道嗎?
歐陽水若不敢問,只能想在心裡。
在他們開始像一對真正的夫妻之後,他是否又會留下她離開疾風谷?是否又會像過去一樣,作為妻子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不知歸期的漫長等待?
這一趟回來,他又能留在她身邊多久?
她怕得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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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非言咬著隨手摘下的香茅草咀嚼,蹺著二郎腿,躺在樹上曬太陽,時而俯身看看童嘯寒練功。
「就說吧,我這張金口絕對不會出錯。」他很得意地自言自語,聲音恰恰好,能讓在空地上練功的童嘯寒聽進去。
「瞧大哥劍式疾如雷電之餘,更帶七分快意,與之前的陰鬱沉重迥然不同,可見心境足以影響武功修為。呵呵,所以嘛,早聽小弟我的話不就沒事了嗎?嘖嘖嘖,這就叫不聽『小弟』言,吃虧在眼──哇呀!」
面對突來的劍氣,申非言一個重心不穩,身子自十尺高空摔下,足尖連忙點上樹幹,借力施力,一個後空翻身,安全落地。
「哇,親親大哥,您老真的揮劍劈來啊?」太沒義氣了!「萬一小弟一不小心中招,非傷即殘怎麼辦?」
「自找。」
「您說這話就太沒義氣了。」搥心肝,他竟然對唯一的義弟如此冷血。「大哥,您這話真是太傷小弟的心。」申非言笑鬧地做出西子捧心狀。
「哼。」童嘯寒收招,按掌調息,結束清晨的早課。
「好大哥,您就別氣小弟了嘛。」申非言笑嘻嘻的攀上義兄肩膀。「也幸虧小弟多嘴的毛病,您與大嫂才有機會解開彼此的心結,瞧,現在不是好多了嗎?您擔心的事也解決了,今後可以放心繼續追查真兇,也不怕大嫂誤會了。」
「要你多事。」真煩!
「嘿,小弟只是旁觀者清,大哥當局者迷,自然看不見大嫂每回送您離開時難過的表情。」
難過?這個字眼令童嘯寒皺眉。
「是啊,難過得快哭出來的表情,唉!那樣天仙絕色的佳麗,就這麼被大哥拋在深谷獨活,還得強忍住難捨的心緒,生怕惹您厭惡,怕您嫌棄她,也真是難為大嫂了。」
「你倒是挺關心內人。」墨池般的黑眸瞇起,筆直的殺向義弟。
哇,好酸的話啊!「大哥千萬別誤會。」申非言開始明白「禍從口出」是什麼滋味了。「我只是順便看看,只是順便。」
「順便?」童嘯寒的軒眉一挑。「原來內人在申公子的法眼底下,只有『順便看看』四字的評價而已?」
這、這下誤會大啦!看得目不轉睛也不對,說是驚鴻一瞥也不行,會不會太為難他這個小老弟了?
「冤枉啊,大哥!不瞞您說,大嫂堪稱當今第一美人,任誰見了都會捨不得移開目光;但是君子各有所鍾,情人眼裡出西施,小弟我……」
看看左右,確定除了他們兄弟倆再無他人,申非言才放心開口。
「小弟我獨鍾環翠,可是呢,誰教我的環翠老是躲在大嫂後頭,想看看環翠,難免會看見大嫂;看見大嫂,自然會瞧見大嫂難過的神情。您要不信的話,下次離谷不妨回頭看看,就知道小弟說的是事實。不過說到那個環翠啊……」申非言斯文愛笑的臉垮了下來。
「那丫頭每回都拿大嫂當擋箭牌,看來我要娶妻生子還久得很哩!唉,我本將心向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嗚嗚!」
在他自艾自憐的時候,童嘯寒已收劍回鞘,步向湖畔。
申非言也跟著走在後頭。
「哎呀,該不會是我說了什麼惹大哥不開心的話吧?」
「不。」義弟只是在無意之間,提醒他對妻子的冷落。
不是不願回頭,而是不敢。怕一回頭,離去的念頭會敗給自己對她的不捨,走不開。
復仇的執念與對她的眷戀不分軒輊,在他心中佔有相同的份量,每次離去都免不了拉鋸僵持,對他而言,無疑是種考驗。
環繞在童嘯寒周圍的山水依然明媚,可惜此刻在他眼裡,這些不過只是無意義的景象,無法令他舒心暢懷。
「羅通捎消息來了。」好不容易見義兄、義嫂感情更進一步,申非言實在不想挑這個時候說,偏又不得不說。「信中提到幾個人與陳德有段時間過從甚密。」
如果不是這樣緊急的事,他怎麼會專提燒不開的那壺水?「您打算何時離開?」
「再等等。」
童嘯寒不同於之前汲汲於尋仇緝兇的態度,令申非言不禁疑惑。
「大哥?」
童嘯寒揚掌,示意他閉嘴。
申非言這才注意到身後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大嫂,您早啊。」
「早。」歐陽水若微微頷首回禮。
「天色還早,妳不該起來。」童嘯寒用微惱的語調表達關切。
歐陽水若明白這是他在旁人面前一貫的強勢作風,淡笑回應:「我想趁露珠末散,去採些金陵草。」
「我陪妳。」
絕美的臉蛋登時一亮,欣喜滿足的模樣像極得到寶物的小女孩。
童嘯寒卻皺起眉頭,瞪了一旁看得只差沒流口水的申非言一眼,旋即解下外衫罩住妻子,從頭到腳。
「嘯寒?」她不解他的用意。
「外頭風寒。」童嘯寒不待妻子反應,摟著她往屋裡走。「套件披風才准去。」
歐陽水若沒有異議,乖順地任他帶進屋。
「怎麼回事?」被瞪得莫名其妙的申非言猛搔腦袋,著實不明白義兄為何送他白眼。
就在這時,環翠從屋裡走出來,瞧見童嘯寒的表情,腳步不自覺的往右移讓,嚇得說不出話。
「環翠!」見心上人來到面前,申非言立刻將被義兄白了一眼的事拋到腦後,迎上前去。「妳是來叫我去用早膳的嗎?妳真好──」
一個「好」字還沒說完,環翠就送他一記白眼,打斷他的話問道:「是不是你又惹姑爺不開心了?」
「什麼?」申非言愣住。
「要不然姑爺為什麼臭著一張臉,帶小姐……帶姐姐往屋裡去?」叫了好幾年的「小姐」,要她突然改口,環翠有些時候還是改不過來。
「哦,那個啊。」申非言瞅著她憂慮的小臉,大掌無預警地環上她的肩膀,整個人湊了過去,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天冷,我帶妳進屋套件披風,再帶妳上山採藥。」
轟!環翠的小臉立刻變紅。「你、你在胡說什麼?誰要跟你去採藥啊!還有你的手,把你的手拿開!」
「我的親親小環翠啊!」申非言收手捧心。「妳真是傷透我的心,嗚嗚……」
「誰睬你啊!」什麼親親小環翠,噁心死了。「我問的是姑爺跟姐姐怎麼了,不是你、你這個……登徒子!」
「我剛剛不是回答妳了嗎?」
「回答我?」環翠一臉疑惑。有嗎?
「妳家姑爺、我家義兄,怕他心愛的妻子,也就是妳姐姐、我大嫂上山採藥受寒,所以帶她進屋添件披風才准上路。」
原來如此。「你直接說就好了,拐彎抹角的作啥?」
「既然妳不愛我拐彎抹角,那我就直接說嘍。」申非言的嘻皮笑臉乍斂,換上端正嚴肅的表情。「妳何時嫁我?」
環翠聞言,登時傻眼,連一句話都說不全。
「你──」
「我等妳的答覆,環翠。」語畢,申非言以食指輕觸她的下唇,再移至自己的唇一吻,曖昧地笑看她驚愕的表情。
老天爺!這、這會不會太直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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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回谷的意外發展,改變了童嘯寒原本的打算。
本來,他應該一如往常,確認歐陽水若在疾風谷中過得安適後隨即離開,繼續追查當年血案的幕後黑手。
但她的表白卻打亂了他的計畫。
自始至終,她沒有說過一句挽留他或勸他放棄報仇的話,卻讓他難得地留在谷中,一晃眼就是個把月。
他知道離開的時候已到,但他就是走不開;這些日子陪她尋幽訪勝、採藥賞景,對於晃過眼前的美景,他沒有多少印象,但她的一顰一笑,他深刻的記在腦海裡。
他的眼中,只有她。
「嘯寒?」歐陽水若微涼的小手貼上他的頰,引他回神。「累了嗎?」
他搖頭,抓著她的手握在掌心,導以真氣使她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