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洛彤
問題一丟出去,原以為她會回敬句莫名其妙的話,不料卻是一連串的安靜……
「宋沁妍?」他皺眉,疑惑喊了一聲。
電話那一端沒有任何回應,要不是仍聽見她輕輕的呼吸聲,他會以為電話已經斷了線。
「小豬,你又睡著了?」邵震廷大大挑眉,認為這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敢情她把他的話當催眠曲來聽,連吵架都能陷入昏睡?
「小豬!」他對著話筒大吼,非把她吼醒不可。
「你叫魂啊……」宋沁妍回吼,掏了掏耳朵。
「不喊大聲點怎麼叫得醒你,都不知道睡到第幾殿去了。」邵震廷語氣兇惡。
只是,不知道是因為沙發舒適的原因,還是因為習慣聽到她大呼小叫的「打雷聲」,原本沒有睡意的他,竟也慢慢的放鬆了神經。
「我又沒睡……」她怔了怔,小小聲補上一句。
「那幹嘛不說話?」他才不相信她的說辭,這小豬一定睡著了。
話筒再次出現沉默。
「不是說沒睡,怎麼又沒聲音了?」真受不了這個女人。
「我只是在想問題啊。」宋沁妍輕輕說,聽來竟顯得有些有氣無力,還帶著一絲懊惱。
「問題?」邵震廷皺眉,他剛剛問了什麼天大難題嗎?
電話裡,又是一陣沉默。
這下,邵震廷再也無法像無事人一樣,原本已放鬆的身子又緊繃起來。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她的態度怎麼跟平常那麼不一樣,讓他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是不是她的父親對她不好?
還是新環境讓她不適應?
一定是後者,她那種大剌剌、做事從不經過大腦的行事風格,一定不能見容於有頭有臉的新家庭……
「宋沁妍……」他開口想安慰個幾句,根本完全沒料到,從來不理會別人、安慰別人的自己,竟為她破了例。
「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睡不著……」她的聲音,細細微微地從話筒中傳來。「好像有點想你。」
他的心猛地打了個突,心跳漏了好幾拍,所有話都梗在喉嚨差點喘不過氣來。
「想我?這時候才知道我的重要性嗎?」邵震廷裝出若無其事的笑,口氣刻意揉進幾分取笑的意味。「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才沒有。」她反駁得極快,像是聽到什麼天方夜譚。「我只是一天沒跟你吵個幾句,渾身都不對勁。」
邵震廷淺笑。這一點,倒是跟他的「症狀」挺像的。
「害我擔心了一下。」他再度躺平在沙發上,抱枕上留有她淡淡的茉莉髮香,讓他聞著放鬆不少。
「擔心?擔心什麼?」宋沁妍問,她才不相信他會關心她。
「擔心我惹上麻煩,擔心你這個纏人的丫頭喜歡上我,那我的問題就大了。就像一個橡皮糖,怎麼甩都甩不掉,你說我該不該擔心?」
「邵震廷!」宋沁妍果然氣紅了眼。
果然,驚天動地的「打雷聲」再度造訪他的耳蝸,耳朵有點疼,但心情卻好得不得了。
「你把我當瘟神啊?」她大聲抗議嚷嚷。
「難道你不是?」打從認識她之後,他跑了幾趟醫院、警察局?
宋沁妍支吾著、無話可說。「好了,這下你滿意了,我搬走就再也沒人找你麻煩,可以穩穩當當做你的執行長,恭喜你再度變成那個不氣不笑、見不到情緒的行屍走肉。」把臉埋進被窩裡,宋沁妍心裡不知怎麼著有些悶疼。
行屍走肉?
除了這女人,沒人敢這麼形容他,通常只要他掃出一眼,大家都噤聲無語,只有她不把他的話當話,把自己不怒而威的形象形容成行屍走肉。
「是,我總算耳根子清靜些了,不過,你大半夜打電話來,我要的清靜大概還離我很遠吧!」他無奈地搖搖頭。
「我也沒辦法啊!」她翻了翻白眼,小腦袋轉了轉,突兀的說了一句:「我大概是被你『制約』了。」
制約——心理學上是指運用外界的刺激,以建立特定的反應方式或行為模式的過程。
這麼難理解的話,竟然會從宋沁妍嘴裡說出來?!
天天到他家來鬧上一回,幾乎已成為她每日的既定行為,彷彿非得這麼做,她才能舒舒服服睡個好覺。
一整天沒見到他、沒聽見他的聲音,自己就是覺得很難過,像是生活裡少了什麼東西似的。
在他心裡她是麻煩精,但在自己心裡,這男人卻已經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現在突然沒了,她有種失去重心的茫然。
「這麼厲害,連『制約』這種字眼都說得出來?」邵震廷淡淡的笑,這小妮子今天真不對勁。
宋沁妍悶不吭聲,生氣了。
她很認真、也很疑惑地跟他分享自己的感覺,他卻沒半點正經。
「怎麼?開不得玩笑?」邵震廷問了一句,她真沒耐性,他不過是笑了幾句,竟然這樣就翻臉?!
「我要掛電話了。」小女人悶悶的說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以前無論他說什麼,都不能讓她打退堂鼓,非得達到目的之後她才肯罷手。但是今天,他的反應卻讓她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掛電話?」邵震廷刻意揚高聲音,表示他的驚訝。「掛完電話,你如果不會再打來,我就跟你姓宋。」
「好!那你準備改姓吧!」宋沁妍賭起氣來,嘟的一聲果然斷了線。
邵震廷笑了笑,一點也不以為意,懶洋洋地閉上眼睛休息,等著她耐不住性子再度打電話來發飆。
一分鐘過去,他睜開眼,睨了桌上的電話一眼。
五分鐘過去,他直起身,拿起手機確認,是不是不小心關了機。
十分鐘過去,他的安逸消失無蹤,黑眸死瞪著無辜手機,像是跟它有什麼深仇大恨。
半個小時之後,他開始來回走著,腳步明顯失去耐性,用力得像是要吵醒樓下鄰居。
「該死!」這女人真的存心讓他坐立不安,還是真要讓他改姓?
他衝回桌邊,拿起電話,按下了熟悉的號碼。
電話裡傳來音樂聲,一句又一句的唱著,是一個可愛女孩所唱、人人耳熟能詳的壽險歌曲……
希望每天都是星期天,自由自在快樂去聊天,希望每天都是星期天,無憂無慮煩惱都不見……
真是夠了!這種音樂鈴聲,也只有她這種生平無大志的人會用。
天天星期天?那還能賺錢嗎?
他的不齒很快被憤怒取代,因為電話竟然沒人接聽,反而轉進語音信箱?!
「宋沁妍!」他氣得幾乎腦充血,厭惡對語音信箱留言這個舉動。
「你該死了!真的該死了!不接電話就算了,還給我關機?!我警告你,要是不馬上打電話給我,別想我以後還會再接你的電話!聽到沒有?!」
忿恨結束通話,邵震廷開始焦急又憤怒的等候回電。
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行動電話並沒有任何回應,他卻睡意全失,胸口劇烈起伏著。
一定又睡著了!他在心裡想著,咬牙切齒罵了她十八次。
「豬豬豬!」他生氣地拿起電話把它當出氣筒。
「你會關機,我不會嗎?」邵震廷按了關機鍵,決定再也不給她機會,把電話往沙發上一丟,直接進入臥房,躺進他溫暖的大被子裡。
翻來,又覆去。
原本舒適的床,不知怎麼像是長了針,扎得他渾身不舒服。
半晌過後,他衝到客廳,再度將行動電話開機,帶到房裡、擺到床頭。
「你最好快點打電話來,要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他對行動電話威脅著,思忖著今晚不用睡了。
這時,她的話無預警地闖進他心裡——
她說她被「制約」了,那他呢?
在兩個月前那個颱風夜之後,他是不是也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
不自覺地,邵震廷的思緒飛回出事的那一天晚上……
第二章
今夜,風狂雨大。
難得的十月冬台帶來了強大雨勢,夾帶著狂風,掃得街上行人紛紛走避,招牌四處掉落。
路上車少風狂、行走困難,藉著電視螢幕的轉播,能看到行人雨傘被吹得七零八落,連前進都大有問題。
一輛進口黑色房車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車內悠揚放送著莫札特的古典音樂,氣氛很沉靜,司機專心開著車,注意前方的路況。
後座坐了個氣息沉穩的男人,修長大腿上擺著手提電腦,長指不時地敲擊著鍵盤,冷沉黑眸直視螢幕,車窗外的狂風驟雨,完全不能影響他。
「執行長,前方的路樹倒了,我們得繞路,會晚一點到家。」司機盡責的告知情況。
「嗯!」一直安坐於後座的邵震廷,抬起冷峻的臉,睨了窗外一眼,隨即無置可否的點了頭。
從下午開始,整個台北就陷入暴風圈裡,兩個會議都被臨時取消,因為風狂雨大,許多機關單位都已停止上班上課,他連帶也多出一整個下午的休息時間。
基本上,他對員工要求很高,但不是苛求員工的老闆,所以他讓員工休假,但他自己卻利用整個下午的時間,將接下來的行程做了整理,過得十分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