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舒彤
城市的某一角,一家小小的花店裡,一對母女正努力的包紮著客人預定的花束,並且寫上各種甜蜜的愛語。
「你是我今生的最愛……」安以喬邊寫邊念出聲、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這位客人訂的第三束花,每一束都是今生的最愛耶!」
江如蘭聞言只是笑笑,手中的動作沒有停頓,依舊熟練的包紮花束。
「情人節真是個好日子,」安以喬拿過另一張卡片繼續寫。「要是一年能多個幾天,我的貓貓狗狗就不用愁了,您說是不是?」。
江如蘭看著不算大的花店裡,到處都是貓狗的蹤跡,不禁歎了一口氣。
「以你撿狗的速度,我看就算天天都是情人節也不夠開銷。」
判定這屬於危險話題,安以喬吐吐舌頭沒敢再回話。
父親過世已經十年了。
當年,她和母親被從那棟高級洋摟趕了出來,在安家人的怒罵嘲笑聲中,她們母女倆帶著簡便的行李及她撿回來的流浪狗離開生長的地方,到另一個城市生活。
那一夜對她們母女來說,都是極不願再想起的回憶。她們在那一夜失去了摯愛的親人,也嘗受了從未經歷過的屈辱。
母親要她別恨安家人,說他們會這麼做,只是因為立場的不同。
其實她對安家人談不上恨那麼強烈的情緒。她是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但理解不代表原諒,因為她無法諒解那些人惡(缺一行)
小鎮的所有回憶,只要不憶起,就不會有感覺。
多年來,她們一直依靠父親而生活,衣食不缺、金錢無虞,雖然她並沒有因此就天真的以為錢會從天上掉下來,但也從來沒有為金錢煩惱過,直到十年前的那一天,失去了父親的庇佑,她才知道現實的殘酷。
母親空有文憑,卻沒有一技之長,以至於到處找工作都碰壁,最後靠著父親生前預留在王嬸那的一筆錢,她們開了一家花店,從無到有的慢慢經營.花店由一開始的門可羅雀,到現在生意蒸蒸日上,都是她們在趺跌撞撞中摸索過來的。
如今,從前的一切苦難都過去了,她們在這陌生的城市重新生活,另尋一片天空,堅強而快樂的活著。
「以喬,時間快到了,你先去送花吧!」江如蘭拋給她車鑰匙,指指桌上的花束。「這些都是指定五點以前送到的。」
「沒問題。」她接過鑰匙後,來來回回將要送的花全拿上車。「那我出去了喔!」
「開慢點,安全第一。」
「我知道了。」安以喬笑著揮手道別,打開車門讓平日都跟著她送貨的小毛上車。小毛是一隻混種狗,屬於中型犬,面相兇惡、忠心護主,是她最好的保鏢。
她熟練的駕著車子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替客人將一束又一束包裝精美的花朵送到心愛的情人面前。
而當她送完最後一束花來到車子旁邊時,發現小毛挨著玻璃不斷的低叫。,爪子不停的抓來抓去,像是想要出來。
「小毛?」安以喬打開車門想要安撫它,結果它一溜煙的就跳下車。「小毛!你要去哪裡?小毛,快回來!」
不理會她的聲聲叫喚,小毛健步如飛,一下子便失去了蹤影。
「小毛!」她連忙開上車門,提步急迫。「小毛!快回來——」
「汪!汪!」狗吠聲由轉角處傳來。
她循著聲音上前察看,只見小毛坐在車來人往的馬路旁,拚命的吠叫著,而在它面前,則躺著一隻瘦小的小貓,不斷哀哀嗚叫。
「啊!」她一個箭步衝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小貓,喚著小毛往路旁移動。「小毛,過來。」
大約只有一個巴掌大的小貓在她掌中不安的扭動,不停的瞄瞄叫,像在呼喚它的母親。
這麼小的貓,怎麼會在大馬路旁呢?安以喬轉頭四處梭巡,期望能找到母貓的蹤影,但卻一無所獲。
安以喬猜想小貓或許是自己亂跑才會不小心與母貓分離,或是被附近的小孩給抓來,玩膩了就隨手丟棄。
不過,從它無力的四肢看來,後者的可能性較大。
「走吧!小毛。」既然找不到母貓,這小傢伙只好跟著她了。「我們帶小貓咪去給醫師伯伯看。」
^o^,^o^^o^,^o^適逢星期假日,許多獸醫院都歇業休息。安以喬開車穿梭過大街小巷,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尚在營業中的動物醫院。
想來許多飼主都有同樣的困擾,這間假日還有營業的動物醫院生意很好,裡頭坐滿了帶著寵物等待就診的飼主。
她將小貓放在外套中保暖,填完了初診資料的單子,便站到角落等待。
小毛乖乖的蹲在她腳遣,對身旁好奇在它身上聞來聞去的馬爾濟斯不屑一顧。
過了許久,好不容易終於輪到她。
「小瞄咪。」助理小姐念出寵物的名字。
安以喬帶著小貓走進診療室,小毛乖乖的跟在她身後。
「有什麼問題嗎?」年輕的獸醫師在她將小貓放上診療格後問。
「我在馬路上撿到它。」她回答著,一邊注意著小貓無力的四肢抖啊抖的,站都站不穩。「我想檢查看看它的身體狀況。」
「嗯……」獸醫師一手摸著下巴,打量了小貓一會兒,才伸出戴著手套的手開始檢查。「它大概只有一個月大,還沒斷奶,除了有點營養不良外,看不出有太大的什麼問題。」
她鬆了一口氣,展顏道:「太好了!」
「你有時間照顧它嗎?」獸醫師隨手拿起棉花,替小貓擦拭眼睛的分泌物。「還沒斷奶的小貓需要花些時間照顧,如果你沒辦法的話,可以把它留下來。」
想起最近花店較緊忙,安以喬考慮了一會兒。
「我最近的確沒有時間照顧它。」可是住院的費用……
看出她的難處,獸醫師笑了笑。一「這不算住院。」他俏皮的眨眨眼,「最多收一點保母費吧!如果你沒辦法養它,我也可以替它找個主人,這裡也收留了一些待認養的貓狗,有時飼主帶寵物來看病,看對了眼就領養回去了。」
「你真是個好人耶!醫師。」安以喬綻出笑容。「那就這樣吧!如果到時仍沒有人認養,我會來帶它回去的。」
下了決定,又再與獸醫師交談了幾句,她才離去。
獸醫師隨後喚來了助理照料小貓,正拿起病歷表要填寫。忽然,飼主的姓名欄吸引了他的注意。
安以喬……好熟悉的名字,這不正是大學時期,不斷在他耳邊提起的名字嗎?
安這個姓並不多見,以喬也不是菜市場名,會是她嗎?好友的初戀情人。
台灣雖然不大,但要這般巧遇也不容易,莫非是上天可憐他,將安以喬這根美味的紅蘿蔔送到他面前,要讓他釣紹篤圻那頭倔驢子?
真是天助他也。
二話不說,他立刻拿出手機,準備請君人甕。
^o^,^o^^o^,^o^夕陽西落,巷子內寂靜異常,站在充滿回憶的獸醫院前,紹篤圻不禁想起許多往事。
年過七十的魏醫師,最終拗不過兒子的堅持,決定到美國一家團圓。
對情同父子的兩人來說,分離自是分外難受,在他幫魏醫師收拾行李時,兩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魏醫師離開了,獸醫院歇業,關於小籠包女孩的人事物幾已全非,只剩下黑皮仍伴他左右。
「黑皮,只剩我們兩個了。」他蹲下身子,搓揉著黑皮的耳朵。「你還記得小籠包嗎?」一聽見食物的名字,黑皮立刻豎起耳朵,吐出舌頭。「不是用來吃的小籠包,是小喬,那個小籠包女孩。」
黑皮偏過頭,一臉疑惑,像在問:那是誰?
「你忘了嗎?唉……也難怪,都過了十年了。」紹篤圻搖搖頭,站起身子。
「走吧!該回家了。」
忽然,他的手機響了,拿起手機看著來電顯示的號碼,是他大學的死黨——林義堂。
「喂?」一接起電話,那頭便傳來嘿嘿的笑聲,他沉默了幾秒,「你打錯電話了。」語畢,便毫不留戀的把電話掛掉。
沒多久,手機再度響起。
「喂,你也太無情無義了吧?居然掛我電話。」電話才接通,林義堂立即發難。「這是對待老朋友應有的態度嗎?」
紹篤圻不禁咧開嘴,「電話一接起來就聽到那種變態的笑聲,我怎麼會曉得是哪個神經病?」
「什麼?!還說我是神經病。」那頭傳來林義堂誇張的悲慟聲。「枉費我一片好心,急著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消息,你居然這樣對我?好吧!那就當我沒打來算了。」
「真的?」紹篤圻挑挑眉,假意威脅,「那我要掛電話了。」
林義堂沉默了數秒才又開口,「你確定要掛?」得意的笑聲再度傳出。「我可是有關於小籠包的消息喔!」
聞言,紹篤圻一改之前輕鬆戲謔的態度,握緊電話追問:「她在哪裡?你看到她了?你怎麼能確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