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美言
「吃過飯後,他又到公司去開會了。」
看著嚴緒康的表情,那是一份深層的關心與心疼。
「嚴叔,你在這裡工作多少年了?」
他愣了一下,然後眸光掠向遠處,唇角的皺紋微微動了下,他笑著說:「差不多快三十年了吧!」
「哇!這麼久了?」她發出佩服的讚歎聲,這是要用多少的熱情投注在裡面,才有可能一個工作做了這麼多年,幾乎可以說是將自己的所有青春全放進去了。
「是啊!已經好久了,從滿頭黑髮做到現在,都變成老頭子啦!」他摸摸自己斑白的發。
「不會啦!嚴叔,你看起來很有精神,一點都不顯老態。」還真的很難相信,剛開始他們相見時,嚴叔看到她總是擺著一張臭臉,而且動不動就嚷嚷著要她賠錢,現在,他們居然還可以走在一起散步聊天,人生的際遇,真是讓人完全料想不到啊!
嚴緒康淡淡的笑著,然後走進花園一處有涼蔭的靠背乘涼椅上,看著眼前他親手栽植的一草一木,想起自己曾經待在這裡所發生過的點點滴滴,不禁有些感歎時光的流逝,他……還能再留在葉家多久呢?
家中長成的兒女們,老是勸他早些退休,可是他真的很捨不得自小看到大的總裁,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無法放下心去退休的孩子啊!
「維婉,妳過來坐。」他向她招招手。
「有事?」她偏過頭,一臉俏皮的笑容。
「妳覺得總裁這個人怎麼樣?」
「咦?」什麼怎麼樣?
「總裁雖然外表看起來對人有些冷漠,而且他的要求也很嚴格,但是妳應該知道,總裁其實心地不錯。」
「這個……我不予置評。」她想起在醫院時,她苦苦哀求他,卻險些被拒絕的那件事。
「妳不要怪他有時候對妳太凶,其實那個孩子心地不壞,只是不善表達。妳也看到了,他工作起來的那股衝勁,是不是很讓人心疼?」
「嗯!」這倒是事實。
「妳想知道總裁為什麼當初堅持要妳賠錢的理由是什麼嗎?」彷似下了某些決定,嚴緒康決定要對她訴說某些事實。
「啊?」
「總裁的父親在他年紀還小的時候,就因為感情出軌的事情,造成總裁的母親自殺,那件事情對總裁的心理造成很大的傷害。」
「啊?」林維婉的表情傻掉了。
「因為這件事情,所以讓他有一種想法,那就是做錯事的人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不能因為某些理由,而享有規避責任的特權。他是在懷抱著那樣的過去走來的,所以對於之前的那件事,我希望妳不要再怪他。」
「為什麼要特地跟我說這件事?」
「因為我希望妳能放下真心的去愛總裁,他是一個值得妳去愛的好男人。」
「什麼?」林維婉叫了起來。
「愛上總裁,我保證妳不會後悔。」
「但……為什麼是我?」她張口結舌。她的身份只是個女傭耶!
「因為我看得出來,總裁喜歡上妳了。」
「什麼?」她這個當事人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相信我,嚴叔的眼光一向很準,不會看錯的。」
「不可能,我只是個女傭,總裁才不會看上我這種人。」他該喜歡的人是莉俐,不是她。
「妳認為總裁有把我當下人看待嗎?」
「啊?」這之間有什麼關係?
「在總裁的眼裡,只有愛跟不愛,沒有階級跟身份的問題,妳想太多了。」
「但是……」
「相信我,總裁是喜歡妳的,因為妳是第一個睡在他床上的女人。」
啥?
這……這是什麼意思?
面對她的反應,嚴緒康僅是臉上掛著笑,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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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葉禮燮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的事情了。
他進門之後,眼角瞥見一條影子正「偷偷摸摸」的往車棚走去,他閉閉眼,接著沉聲低喝,「林維婉!」
被點名的人,只能乖乖的答「有」。
「把車上的公文給我抱到書房來。」他扯松領帶,往樓上走去。
「我……我……」要去上班。看到那個男人投來凌厲的眼神,林維婉把後面的話全數吞回肚子裡。
「知道了。」他的眼神實在有夠凶。
她找到司機,然後兩個人一人捧著一大迭的公文上樓。
林維婉吐吐舌,看來當大老闆的人可真是一點也不輕鬆,賺這麼多的錢,又沒有時間享受,到底他們是在賺錢,還是被錢賺?
將公文堆迭放在桌上,見主人不在,她溜了溜眼,正準備悶聲不吭的偷偷閃人時,卻又聽見葉禮燮冷冰冰的聲音自一牆之隔的臥房處傳來。
「幫我準備一些晚餐,我等一下要吃。」
吃晚餐?已經這麼晚了耶!
「妳最好安分點,別想跑去上什麼大夜班,若是被我抓到妳偷跑出去,有得妳苦頭吃。」
臥房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原來他是在洗澡。
洗澡……
當洗澡這個字轉換成畫面時,林維婉不由得臉紅了起來。她還記得那次在花園中,她「摸」到他衣服底下的肌肉……
呃!她在想什麼限制級畫面?倒帶洗掉。
她匆匆的跑下樓,本想找桂枝煮些東西,可是嚴緒康卻說他提早放她下班了。
「反正妳的手藝也不錯,就由妳下廚好啦!記得不要煮太油膩、太辣、太鹹。其實總裁不挑食,妳隨便煮煮就好。」嚴緒康拍拍她的肩膀這麼說。
「怎麼這樣?」上回是逼不得已,怎麼現在又……
算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乖一點吧!
花了十五分鐘,她端著一個盛著三菜一湯的盤子放到葉禮燮的桌上去,而那個發號司令的男人早已空著肚子在等待著。
「總裁,你的……消夜。」都已經九點多了,怎麼說都算是消夜吧?他老是這樣消耗自己的體力,熬夜不睡還過餐逾時,他的身體真的受得了嗎?
聞到陣陣的飯菜香,早已飢腸轆轆的葉禮燮,懶得去糾正她的用詞了。
他二話不說,拿起碗筷埋頭扒飯。
飯後,他推開餐盤,很公式化的對猶站在一邊等候收拾的林維婉說:「妳可以拿下去了。」
「是。」
這回他對她的料理沒有任何表示,僅是一口接一口的吃著盤裡的食物,俊臉上還是一如往常的冷漠,她幾乎要懷疑嚴叔是否看走眼了?
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她有什麼值得讓他喜歡的條件?
他昨晚會讓她睡在他的床上,也許只是單純的因為她哭得太慘,心生憐憫所致吧!他不會對她有任何意思的,他不是也這麼說過嗎?
想著,她默默的就要退開。
「麻煩妳等一下再幫我帶杯濃茶上來。」他的嗓音軟軟地自她身後飄來。
「好。」她知道他今晚又要熬夜辦公了。
「還有……」他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該如何開口。
「嗯?」她偏過頭看向他。
「妳的手藝真的不錯。」他面無表情的說著,然後拿起桌上的煙盒點煙。
啊?他是在稱讚她嗎?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耶!
一抹赧澀的笑容,掠過林維婉的唇角。
轉過身,她靜靜的走下樓。
抽煙男人的唇角在看見她唇邊的那點微笑時,似乎也微微上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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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午夜一點。
葉禮燮還深陷在待批與待簽名蓋章審核的文件堆中,隨手拿起剛才林維婉所泡的熱茶,竟然也已溫涼。
他啜飲了一口放下,冷掉的茶失掉了原有的風味,他苦笑著推開。
暫時放下手邊的雜務,他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肩膊,拿起手邊的煙盒,踱步走到落地窗前,一圈煙霧隨著他吞吐的動作緩緩蔓延散開,煙頭閃爍著一點紅光幽幽暗暗。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總習慣站在這片落地窗前,點起一根煙,然後靜靜的欣賞著遠處的城市霓光,這個習慣已經跟著他好久好久了。
其實他不喜歡在深夜裡辦公,因為夜晚的寂靜,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挑起他過往的片段回憶。他不是個會沉陷過往的人,也沒有會將仇恨放在心底的習慣,只是,他討厭面對那些想起來就令人不愉快的記憶。
今天下午,他接到二媽打來的國際電話,說他們會在月底回到台灣,叫他有空就回去看看。
看什麼呢?
他的唇邊揚起一抹譏誚。
那是二媽的家,也是爸爸目前定居的地方。至於這個曾經是他跟爸爸還有死去的媽媽真正的家,爸爸在他成年之後,幾乎從未再踏進來過。
其實他一直都很恨自己,他恨自己對父親還有二媽的怨恨,竟然遠比自己所能想隊的還要淺薄。
他原以為自己會因為父親間接逼死母親的這件事,而怨懟父親,甚至埋怨起二媽,可是很可笑的是,他居然沒有。
因為二媽對他真的很好,雖然那種好,是有彌補的味道,但是對他好就是好,那是無法磨滅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