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香澄
透過防彈玻璃，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壹青聰的眼底。
是綠羅！
她正坐在一部巨大的電腦前面，纖細的十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著。
「知道她在幹什麼嗎？」月光舞偏頭看著壹青聰，「她正在努力地刪除那道程式──關於她自己的那道程式。」
壹青聰的每一個字彷彿都從牙縫裡擠出，「妳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我只是告訴她，她的存在會傷害到你，我可沒要她去自殺。」月光舞滿臉無辜。
壹青聰凝眸看著月光舞。
「妳帶我到這兒來，就是要我親眼看她消失是嗎？」
月光舞愣住了。
力量被封鎖沒有反抗能力，及眼看著心愛的人就要死了，這一切足以讓一個男人失去理智，可是壹青聰的反應卻是那麼平靜。
「自欺欺人！到了這個地步，你還在騙誰？」壹青聰的反應讓她毫無復仇的快感，她覷了一眼閃著紅燈的密碼器，舉起一腳向兩英吋厚的防護玻璃門踢去。
刺耳的警報響了起來，在幽靜的走廊裡震耳欲聾。
綠羅猛然回頭，她的雙眼又紅又腫。
警報聲在瞬間戛然止住，同時所有的燈都滅了──停電了。
電腦的螢幕仍然亮著，照亮控制大廳的其中一個角落和綠羅驚異的表情。
「壹！」綠羅失聲叫了出來，接著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的說：「是幻覺，一定是幻覺！他不可能在這裡出現的。」
月光舞緊跟著壹青聰從碎玻璃上走了進來。
對綠羅來說，月光舞看上去才是真實的，有了月光舞的出現，綠羅開始相信自己的眼睛並沒有看錯人。
「壹，真的是你嗎？」綠羅的手在顫抖，因為只要敲下最後一個鍵，她就會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了，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卻出現了。
壹青聰臉上沒有做出任何表情，目光直勾勾地鎖住綠羅。黑暗中，他的眸子發著如玻璃一樣淡淡的冷光。
綠羅的嘴唇在顫抖著，她多麼想撲過去抱他，但她沒有動。
頓了半晌，綠羅才開口問道：「你怎麼來了？」
她站起身，接著聽到從外面走廊傳來的雜亂腳步聲。
「為什麼要這麼做？」壹青聰全當只有他們倆在聊天，因為他知道月光舞已經在門口設下結界，而那個結界比防彈玻璃有用多了。
毫無疑問，剛才的停電也是她幹的。
「我……」綠羅的視線由驚恐變得模糊起來，淚水再次潤濕雙眼。
腳步聲齊齊地在控制室的門口停了下來，同時一陣保險栓撥動的聲音在天花板的玻璃上響了起來。
月光舞似笑非笑地望著那些警衛，向他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想死還是快點離開的好。」
「我都知道了，壹，我不能為了自己自私的想法，而把你推進萬劫不復的地步。以前我什麼都不知道，若我早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一定不會讓你那麼做的；現在還不遲，壹，請你不要阻止我，我絕不會讓你為了我再做任何犧牲，我不值得的。」由於緊張，綠羅語無倫次地說著。
但壹青聰大致聽懂了，「的確不值得。」
綠羅吃驚地看著壹青聰。
壹青聰說：「所以是妳有所誤會，難道舞沒有告訴過妳其他的話嗎？」
「其他的……話？」
「比如她是我的未婚妻。」
所有的警衛這時都被月光舞封閉在她製造出來的真空環境裡面，聽到壹青聰的話，月光舞一驚，真空環境裡的人也被她一不小心弄死在裡面。
月光舞猛然盯著壹青聰。
「未婚妻？」綠羅重複著壹青聰對月光舞的稱呼，嘴唇蒼白。
壹青聰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妳認為我為什麼要突然送妳回無道村？因為那個月的十五號是舞甦醒的日子。」
壹青聰轉頭看向月光舞。
「我原以為把她送回去就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但事與願違，妳還是知道，並且誤會了。」
月光舞大喊：「騙人！你這信口雌黃、反覆無常的傢伙！」
壹青聰伸手捏住月光舞的下巴，在她的唇瓣印上一吻，「就當是妳說的沒錯吧。」
被壹青聰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失去反應的月光舞，僵直地站著，沒有做出任何答話。
綠羅感覺到自己已經無法呼吸了，她瞪大眼睛盯著壹青聰，喃喃地道：「這……」
從不迴避他人眼神的壹青聰，避開了綠羅的目光。
「為什麼？既然如此，為什麼這十年來你會為了我而透支自己的生命？」綠羅聲音嘶啞的問。
壹青聰的語氣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一時頭腦發熱的時候誰沒有過？當然，好色的成分也有一點，我希望妳陪在我身邊，可又不想和妳一起待在無道村這種鬼地方，那是我情非得已之下的下下之策，如今我已知錯了，所以我把妳送回無道村，而且我也沒打算再見妳。」
綠羅的身體隨著壹青聰殘酷的話語搖晃起來，站立不穩的坐了下來，兩眼直勾勾地望著空氣中的某個點，「我懂了。」
壹青聰認為他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少此時綠羅已經沒有自殺的愚蠢打算。
「我真的搞不懂你，壹。」月光舞眼波溫柔婉轉。
壹青聰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月光舞一眼。
「我跟妳走，回我們的世界。」他順便招呼了一聲綠羅，「一起下去吧。」他必須確保她可以平安離開大廈。
「你的手……」綠羅突然注意到壹青聰空蕩蕩的左手衣袖。
壹青聰看了一眼月光舞。
月光舞笑著說：「你托我保管，但你沒說要我隨時帶在身上。」
綠羅不明白月光舞話裡的意思。
「壹，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用大驚小怪，我原來就是只有一隻手，妳一直看到的那隻手是假的。」壹青聰淡然解釋。
綠羅表情悲傷地看著壹青聰，分明是不相信他的話。
一股醋意湧上來，月光舞突然發難，她的雙眼極不友好地瞪著綠羅，「我始終還是覺得妳礙眼，既然壹並不喜歡妳，那妳還是死吧！」
月光舞說完，伸手朝綠羅的頭抓去。
月光舞的手腕被壹青聰抓住了。
感覺到從手腕傳來的疼痛，月光舞吃驚地看著壹青聰。
「你什麼時候……」
在眼見綠羅即將被殺的一瞬間，由於過度緊張，他竟衝破了月光舞對他的力量封鎖。
「鬧夠了吧？」壹青聰的口氣有些惱怒。
月光舞對壹青聰的舉動頗感不滿，但她沒有在行動上進一步表現出來。
「也好，算了。」
月光舞一臉委屈地收回手。她剛剛才得到壹青聰的好感，現在要做的就是小心地維護好這份意外收穫。
綠羅並沒有因為月光舞或壹青聰的舉動而產生太大的反應，內心極度矛盾痛苦的她，神態似乎一直處於時而清醒、時而失神的狀態。
壹青聰把綠羅送回炎的住處。
綠羅神情悲傷，但她明顯已經在克制自己了。
「壹，謝謝你！」
壹青聰臨走時，綠羅心中有千言萬語，但最終只說出了這四個字。
壹青聰什麼也沒說，但離開時，他的眼神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綠羅，雙瞳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微妙情緒。
他以為她會流下淚來，然而，那雙原本清澈的眼眸雖為痛苦燃燒，並沒有落下淚。
不知不覺中，綠羅已經學會了堅強。
第五章
一場悲劇被壹青聰阻止了，事情乍看之下似乎已經恢復平靜。
從進入中心大廈到把綠羅救出，自始至終只遇到兩隊警衛，之後就一直風平浪靜。
壹青聰把視線轉向中心大廈。
天空一片灰藍，沒有月亮和星星，壹青聰知道現在外面的世界該是白天。
有好幾天沒有見到陽光了，但綠羅從今以後或許再也沒機會見到陽光了。
壹青聰忽然覺得他的肩膀被人用力推了一下。
他回過頭，月光舞綠色的眼睛正含瞋帶怒地逼視著他。原來月光舞一直不停地在跟他說話，可他一句也沒在聽。
「你在擔心綠羅？」
壹青聰的語氣甚是冷淡，「關心朋友有什麼不對嗎？」
月光舞冷笑一聲，「朋友？這個詞可是第一次從你的嘴裡說出來，你什麼時候對人類產生這種感情的？」
壹青聰瞪了她一眼。
月光舞掩嘴笑道：「哦，對了，她連人類都不算。」
壹青聰側臉的肌肉動了動，像是在咬緊牙關壓制怒意。
「我已經答應你不再為難她了，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月光舞怕真的惹惱壹青聰，巧妙地將話鋒轉開了。
壹青聰不再理會月光舞，轉頭看著遠處。
朋友嗎？十年時間為她透支生命，他從沒猶豫過；看到身受重傷的加米，他第一時間只想盡快趕到她的身邊；為了打消她自殺的念頭，他刻意在她面前作戲……想到這裡，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壹青聰閉上雙眼，心裡一直重複著一個聲音──我是怎麼了？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時，月光舞倒吸了口涼氣，那雙透著凌厲和冷峻的眸子又再次回到壹青聰的臉上，猶如鑽石般散發著冰涼而耀眼的光芒；這才是她熟悉的壹青聰，光是這雙眼睛就足以征服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