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廷宇
萬般不願地說:「走吧,小瑛,我們去接黏皮糖吧。待會見。」
「待會見。」目送一眼竇翰府夫妻的背影,立即鑽進浪潮般的人群裡。
***
待在原地不動的顧謙萩,抬起如鉛重般的頭,望著前方人來人往的人群,就是不見她熟悉的面孔;望了會兒,頭又垂了下來,注視著黑漆漆的路面。
莫名地,她開始多愁善感、胡思亂想了起來,她喃喃地說:「他們都不理我了、也不要我了……現在我該怎麼辦?我的頭好痛毒腳好重,我已經站不起來了……我就要病死在這裡了……如果我死了,玩是會為我哭嗎?不會的,因為他有旖旎做伴,他一定會忘了我的,那我會很可憐的……我的心會痛死的,可是死了就不會有感覺,那就不會知道心痛的感覺了……」想到這裡讓她忽然覺得死亡是件好事。
但是一個影像閃過她腦海,又讓她開始恐懼死亡。
「不,我不能死,如果我死了的話,爸媽會為我哭的,我不想讓爸媽為我哭,我不要死!不要死!」眼淚這時自眼眶氾濫而出,涓涓地流下。「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爸媽快來救我,救我……」
一旁關心的民眾完全聽不清楚顧謙蔌的喃喃自語,只曉得她在說話,卻不曉得她說些什麼,一位熱心的小姐輕輕拍拍顧謙萩的肩膀。
「小姐,你怎麼了?要不要緊?」可是她得到的回應只有顧謙萩的啜泣聲。
在人群中鑽了好一陣的馮玩是,突然被面前圍成一圈的人群阻礙了前進的道路,他對於圍在中心的事物不感興趣,他一心只想快點衝破前方的人群找尋到顧謙萩。
他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簡單擠破人群來到被人群圍成一圈的圈圈中央,只瞧他的雙眼瞪得死大,直勾勾地看著蹲在中央的那抹單薄身形,這下他終於曉得圈圈中央吸引人群不願散去的是什麼了。
他緊張地衝上前,蹲下身輕喚顧謙萩:「謙萩?謙萩?你怎麼了?」
「先生,你是這位小姐的朋友嗎?」剛才那位熱心的小姐問道。
馮玩是點頭。「你知道她是怎麼了嗎?」擔憂地詢問道。
「我也不清楚,我問了她好多次,她都不理我,現在你來了,換你問問,說不定她會回答你,那我有事先走一步。」她禮貌地一笑。
「謝謝!」馮玩是道謝了聲。
她對馮玩是再一笑,起身隨著她的朋友沒人人群。
馮玩是目送那位熱心的小姐離去後,將視線調回身前一動也不動的顧萩蔌身上。
「謙萩,你怎麼了?」他拍拍她的肩膀,顧謙萩照舊沒反應。「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顧謙萩像是沒聽到似的,不理不睬。
她的反應令馮玩是相當不安,又問:「謙萩,你說說話呀!我是玩是,你到底怎麼了?不說出來我怎麼替你解決?」他這次改用搖的。
不知是這招有效,還是顧謙萩聽到了他的呼喚,反正她有了反應。
她慢慢抬起淚流滿面的臉,看向馮玩是,半句話也沒說,就像小孩看到失散的母親般,撲向他的懷裡,彷彿備受委屈,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一時無法反應的馮玩是,硬生生地被顧謙萩撲倒跌坐在地,他抱著哭泣不休的顧謙萩,詢問道:「怎麼了?別哭,別哭呀……」
「我的頭好痛好暈……腳好重……我想追上你們,可是這裡的人好多好多,他們把我愈推愈後面,我只能看著你們離我愈來愈遠,我真的真的想跟上你們的腳步,但是我怎麼也動不了了……」她將馮玩是抱得死緊,深怕她手一鬆,馮玩是就不見了。
馮玩是依據顧謙萩的話,摸摸她的頭。「你在發燒,難怪你會頭痛頭暈了,來,站起來,我帶你去看醫生。」
他想將她拉起,可是她的雙腳卻軟綿綿地使不上半點力,讓他又跌回去。
「謙萩,站起來,我帶你去看醫生,快。」他慌亂地催促著。
她只是一徑抱著他,沒有任何起身的意願,自顧自地又說:「你們是不是不要我了?不理我了?把我放在這裡,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我不知道要怎麼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她愈說愈激動,也愈哭愈激烈。
「我們沒有不要你,也沒有不理你啊!你看,我這不是來了嗎?等一下我就帶你回家,不哭,不哭。」他邊拍邊搖著她,試圖讓她的情緒平穩下來,等一下好帶她去看醫生。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漸漸地,她的聲音愈來愈小,依附在馮玩是身上的重量也愈來愈沉。
馮玩是感覺不對,叫了幾聲顧謙萩:「謙萩!謙萩!」
一個可怖的念頭閃過腦際,他使力將貼附在他身上的顧謙萩撐開,好讓他瞭解顧謙萩的情形。
只見顧謙萩頭軟軟地往後垂,原本淚跟朦朧的眼睛,此刻緊緊閉著——她暈了過去。
出事了!馮玩是馬上請一旁看戲的群眾將顧謙萩安置到他的背上,原本該在前面路口等馮玩是的竇翰府夫妻,還有程旖旎,這時出現在手忙腳亂的馮玩是面前。
紀雅瑛先是驚叫一聲:「謙萩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等一下再跟你們解釋,豆腐,你幫忙開個路。」
竇翰府馬上朝人群大喚一聲:「對不起!前面的人讓讓路,這裡有病患。」一路喚去。
紀雅瑛在旁扶住逐漸往旁滑出的顧謙萩,隨著馮玩是走去。
而完全被忽略的程旖旎並沒因為被其他人忽略而怨妒,相反地,她的臉上淨是幸災樂禍的快樂。
她的快樂來自顧謙萩。哼!這就是跟她搶男人的報應。
腳步故意拖慢,尾隨他們去。
第八章
竇翰府車還沒停穩,馮玩是就打開車門將半躺半坐在後座的顧謙萩抱下車,直奔急診室。
「醫生!」他在急診室像瘋子般放聲大叫,將顧謙萩抱上病床。
沒一會兒,兩三名護士和一名醫生疾步而來。
「怎麼了?」醫生詢問馮玩是。
「她暈倒了,還有在發燒。」
醫生探探顧謙萩的額頭,拍著她的肩膀叫喚了幾句,顧謙萩仍舊無動於衷,醫生回身跟護士交代了幾句,然後走到馮玩是的面前。
「醫生,情況怎麼樣?」醫生尚未開口,馮玩是就急忙追問。
「現在先觀察一陣子,看燒能不能退下來。」說完,轉身走回病床旁診視顧謙蔌有無其它的問題。
這時,一名清秀的護士走到馮玩是的身邊詢問道:「先生,請問你跟病患是什麼關係?」
「我是她朋友。」他的視線膠著躺在病床上的顧謙萩身上。
「先生,你不用擔心,你朋友會沒事的。」護士安慰滿面愁容的馮玩是。
「謝謝。」
「先生,可以請你先到掛號處辦一下手續嗎?」護士將手上幾張單子遞給他。
馮玩是接過單子,不放心地望了眼正被護士抽血的顧謙萩,才走到掛號處去。他剛辦好手續,去停車回來的竇翰府夫妻、程旖旎這時也到了急診室。
「玩是,謙萩現在怎麼樣了?」竇翰府問道。
「現在護士在做一些基本的檢查跟抽驗,詳細的情況要等一下才會知道。」馮玩是回應道。
「來的時候人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說病就病了?」紀雅瑛心疼地說。
「都是我不好!我去接她的時候她的臉色就不對勁了,那時我就應該發現的,如果那時我就發現的話,謙萩現在就不會變成這樣了。」馮玩是深感自責。
「這不完全是你的責任,你就別自責了,有些病說來就來,防不勝防的。」竇翰府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別在意。
「是啊!現在不是你自責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將謙萩照顧好。」紀雅瑛加入慰撫的行列,並冷靜地提醒馮玩是。
就在其他三人為了顧謙萩突發狀況而大傷腦筋時,一旁靜默無音的程旖旎突然開口:「我要回家。」
她眼巴巴地凝視著焦頭爛額的馮玩是。
她實在討厭死醫院的消毒水嗆鼻味道,每每只要她與馮玩是約會時,隱約都可以從他身上聞到這股味道,聞都聞到快反胃了。
「豆腐,你可不可以幫我送一下旖旎回家?」馮玩是請求著。
「怎麼又是我?」他相信現在一抬頭看到的不是醫院白淨的天花板,而是一大片烏雲和成群結隊的烏鴉在他頭頂上盤旋不去。
「你送一下會怎麼樣呀?」紀雅瑛終於看清自己丈夫是這麼小器的人。
向來和自己同一個鼻孔出氣的老婆,竟然會幫著馮玩是一同扯他的後腿,看來上天今天真的要亡他了。
竇翰府百般不願意地凝視著心愛的老婆和多年死黨。「我……我又不知道黏皮……不,不是,我是說旖旎她家在哪裡。」呼——差一點就把他在私底下稱呼程旖旎的綽號給說溜了嘴。
這時刻意瞄一眼程旖旎的反應,不瞄還好,這一瞄他這對深邃有神的眼睛差點就被她毒辣的雷射光線射穿兩個洞,讓他永不見天日,嚇得他趕緊將視線調回他心愛的老婆身上。看來看去還是他心愛的老婆比較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