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玄小佛
韓梅努力的微笑,眼裡卻含著淚:「正農……
害你坐在輪椅上,都是我——都是我造成的。」
正農慈祥長者般,微笑的斥責:「我自己害自己的,干你什麼事!你要來看我,帶點笑容來。」
韓梅難過的勉強擠出微笑。「明昌的老婆還反對她兒子跟你來往嗎?」
韓梅未語。
正農歎口氣。「唉!明昌他怎麼娶了個這麼固執的老婆!」
院長沉思的望韓梅。「這樣好嗎?」
韓梅神情悲切。「你媳婦說他不知什麼時候隨時會走,身邊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
韓梅望院長。「我去照顧余先生,馬小姐來帶那些孩子,這樣,她跟寶兒接近的機會多,寶兒會容易明白媽媽跟奶奶是什麼意義!」
院長感激卻又不捨的:「韓梅,——謝謝你替我媳婦著想。」
韓梅神情難過的搖頭。「也是為了我自己,為我自己贖點罪……」
韓梅還沒說完,孩子們齊聲反對。
念中:「媽媽!你要去哪裡,你不管我們啦!」
萍萍:「媽媽,你不可以走,你走了,我爸爸和我媽媽的事怎麼辦?」
念心:「媽媽!你為什麼要離開呢?」
寶兒:「媽媽,你不許離開,不然我就沒有生命了。」
韓梅淚溢,念中權威地:「你們不要這樣圍著媽媽,讓媽媽講話。」
念中拉了把椅子。「媽媽!你坐下來。」
韓梅坐下,拉著念中的手,淚又湧出。「念中,你們知道媽媽以前有一個——丈夫。他一直在生病,最近——病得很嚴重,媽媽要去照顧他——要離開一段時間。」
萍萍、念心、寶兒齊聲:「媽媽,你一定要去嗎?不行!媽媽你不要去!」
念中叫:「不要吵!誰再吵我揍誰!」
孩童不敢再鬧了。
韓梅難捨的望望孩童,再望寶兒。「寶兒的媽媽,——她來照顧你們。」
寶兒一把摟住韓梅,抗拒的:「不要,我不要愛哭的阿姨,那不是媽媽,是愛哭阿姨——」
韓梅摟著寶兒,望著靜默的孩童,淌著淚。
「媽媽只是暫時離開——,媽媽會回來。」
念中用衣襟拭去眼淚。「媽媽,你去沒關係,我會替你管他們。我們會輪流幫寶兒洗澡,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放心,——我會管他們。」
韓梅難過感動的摟起念中。孩童們也都撲到韓梅身邊,掛著淚。
正農又感激、又抱怨的看著韓梅一眼。「我已經很習慣馬小姐了,你來幹什麼呢?」韓梅又遞一顆藥。「再把這顆服了。」
正農拿過藥。「你又不會打針,換了個人手,又摸不準我的脾氣!過兩天回育幼院去。」
韓梅靜默的望著正農衰弱的神態。
正農歎口氣。「我是——我不想那個姓羅的小記者又有什麼誤會。」
韓梅勉強微笑。「羅平,他會諒解的。」
正農看了韓梅一眼。「他曉得我這個老頭沒多少日子好活了?」
正農握住韓梅的手,聲音哽咽:「我曉得我自己——,我從前那樣對你——,明昌罵得對,——我是個不知好歹的老頭,怎麼可以留你到我身邊送終!」
韓梅淚溢。「正農!脊髓骨又不是沒發作過,幾次不都是好好的,你不要亂講話。」
培英望著良宏,神情失落般。「今天上午我打電話向黎小姐致謝;黎小姐現在同意你冒充小強爸爸,結婚以後,她還肯嗎?」
良宏突然一楞。「佩華不曉得這件事,你剛剛說什麼?」
門鈴響了,佩華去開門,良宏帶點無措的站在門口。
佩華帶著淡淡的笑。「這麼早就離開,像個爸爸嗎?要不就不要演,要演就演得像點。」
良宏關上門,歉意的望佩華。「——不是,不是我——,是——,是羅平要我瞞你的。」
佩華無所謂的笑笑。「你們兩個男人都有精神病,我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你們不瞭解嗎?」
佩華雙手搭在良宏肩上,微笑。「好好的去滿足小強的需要,不過,結局先要跟培英做好準備!
沒辦法要一輩子,是不是?雜誌社跟房子裝磺的事我會處理。趕快去吧!哪有爸爸不在家吃晚飯的?」
良宏感動得說不出話,一把抱住佩華,佩華笑著推開良宏。「幹什麼呀你,不要一副感動的樣子好不好!我是同情小強,不是同情你,還不快去!」
寶兒躲在念中後面,探個腦袋問美智:「愛哭阿姨,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院長望了美智。「媽媽不在的時候,愛哭阿姨是新媽媽,你不能喊愛哭阿姨,要喊媽媽。」
寶兒一本正經的回答:「不行呀!我不能喊兩個媽媽,會弄亂。」
院長好笑又難過的走到美智身邊,安撫著:「慢慢來!她太小。」
院長離去後,美智努力帶著微笑,隱藏難過。
「寶兒,你洗過澡了嗎?媽媽——愛哭阿姨替你洗澡好嗎?」
念中搶著回答,帶點抗拒:「我已經叫念心替寶兒洗過澡了。」
美智似無措般:「明天——明無禮拜一,你們要上學,功課做好了嗎?」
念中又冷聲的回答:「這些事我會管,早就叫他們做好了。」
美智尷尬的望著,寶兒仍躲到念中身後,拿著抗拒的眼光看著她。
韓梅、明昌扶正農上床,韓梅替正農拉被子。
正農拉住明昌。「再留一下,我跟你講點話。」
韓梅說:「我下樓拿藥。」
明昌笑著說:「你精神很好嘛!幾點啦你知不知道?」
韓梅出去,明昌帶點微笑。「這麼晚了還留我,是不是又在玩花樣,把韓梅弄回來?」
正農不悅的:「你老婆還是那麼反對她兒子跟韓梅?」
明昌苦歎:「勸不醒,為了這個事,我們不知道吵過多少架。」
正農愁鬱地望著明昌。「明昌,我就你這個朋友,琪琪死了,我又誤了韓梅,我知道我自己隨時會走。」
明昌笑著打斷:「誰能保哪天不隨時會走,老金兩條腿那麼勤快!你這個癱著的,放心,活得比誰都長。」
「不要跟我說這些。」正農微咳的又說:「韓梅跟馬小姐都瞞我,我跟你談點韓梅的事。我問過醫生,曉得自己還能待多久,活著的時候,我沒做過樁事,死了倒對韓梅掛心,你要替我做到——,讓我安心的葬到琪琪身旁去——」
「韓梅真是個好女孩,告訴你老婆,她兒子娶了韓梅,絕不會後悔,不但是個好媳婦,我留下來的財產,全都是韓梅的嫁妝。」
正走到門口的韓梅,衝進臥房,伏到床前,失聲的落淚。「不要!正農!你沒有對不起我,醫生的話是亂說的,你會好——,我對不起你。你躺著站不起來是我對不起你,有緣沒緣天注定的,你沒遺產,聽到了嗎?你沒有遺產,你只有財產——,不准你躺到琪琪身旁去……」
明昌難過的站在旁邊,正農躺在床上,臉上滑著淚水。
「好燙,媽媽,不吹了啦!」
「濕濕的頭髮怎麼上床?媽媽吃過晚飯就叫你洗澡,誰叫你耍賴皮,濕頭髮上床,明天感冒,打針小同不怕痛呀!」
門鈴響,小同解脫般地去開門。
明昌進來了,小同抓著自己的頭髮。
「爸爸!媽媽在幫我吹頭髮,媽媽說濕頭髮不能上床。」
明昌摸了摸小同的頭,笑笑。「當然不可以。」
惠珍臉色難看的望了明昌一眼,拉過小同,繼續吹頭。「又去余正農家了?」
明昌未理會,脫下外套,扔在沙發上。惠珍放下吹風機,拿起明昌扔在沙發的外套,聲音冷淡:
「你一定要天天去余正農家?天天去,風雨無阻的,還沒見你做過什麼事那麼有恆心呢!」
明昌不高興的斥責。
「我去看一個快死的老朋友——你在擔心什麼——擔心他叫我勸你不要阻止羅平跟韓梅嗎?沒錯,正農是叫我勸過你,可是你看你冷著張臉,我就算有話想說,也說不出口了!」
「哼,說不出口,你心裡還是打著那個念頭!」
小同似懂非懂的看看明昌、惠珍。
「你們太愛吵架,哥哥才不回來的。」
說完,小同做出不滿的表情。「我要去睡覺,不要理你們了啦!」
惠珍瞪望明昌。「連在小同面前,你都不能忍一忍嗎?」
「誰惹的!」明昌不悅地大聲:「一進門你就擺了張臉,最好我死在外頭!這屋子沒有餘正農、韓梅的影子,你也不用擺臉給誰看了!」
惠珍氣結地:「我問兩句——,你,你凶得像我犯了什麼罪過似的。」
「你是犯了罪過!」明昌責備地大喊:
「把兒子逼走!自己要霸佔兒子!口口聲聲拿犧牲了二十七年來讓一個活蹦亂跳的兒子變成那個樣子!韓梅到底惹了你什麼……」
「我是犯了罪過!我的罪過是我不准我兒子選擇韓梅!韓梅惹了我!她命中帶克!接近她的人都被她克到!從她出現!她就克了我們母子的感情!現在她又克了我跟我丈夫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