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舞伶寵翻天

第14頁 文 / 齊晏

    她有驚人的身價,為什麼會愛上他?這比讓他感受到身份地位懸殊的衝擊更加震撼了他。

    他沒有辦法給她什麼,他什麼也沒有辦法給她,可她為什麼還會願意愛上他?為什麼?

    回到宅門前,他看見「合春號」老闆站在階上等他。

    「等你好一會兒了,你可回來了。」

    「我去寄家書。」他簡單地說。「門沒鎖,您怎麼不進去等?」

    「不,我不進去,裡頭怪陰森的。」「合春號」老闆猛搖頭。「對了,我是給你捎信來的,崇義裡那兒有間空宅,很便宜,不過宅院很小,你要嗎?」

    「小一點沒關係。」

    「那好,我就讓人把木頭直接送到那邊了,省得搬來搬去的。」

    「合春號」老闆把寫了空宅位置的紙片交給子孫玄羲。「你東西收拾收拾,隨時都可以過去,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我,我走啦!」

    「多謝。」他怔怔望著「合春號」老闆揮手走遠了,這才捏著紙片轉身進屋。

    他沒有什麼東西可收拾的,只有古檜木、已完成粗坯的仕女雕像和雕刻工具而已。

    但是在離開之前,他還有東西要還給蘇合香——那床錦被和白玉簪。

    現在天還亮著,若把錦被送回去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只好等天黑,眾人皆睡之時再送回去,這樣就不用驚動任何人,也不必讓蘇合香知道他已經將離開此地。

    離夜深還有一大段時間,他的心很亂,必須設法讓自己冷靜下來,唯有握著熟悉的刻刀工具,他才能使自己平靜。

    那一尊淋濕的仕女雕暫時不能動刀了,必須要等完全曬乾了以後才能繼續雕,如果在濕木上雕刻,一旦干了之後便會破壞原形,所以不可魯莽下刀。不過,他仍有一塊極珍貴的古檜木可供雕刻。

    他迅速以冷水淨了身,從內院搬出古檜木置於石几上,握著利斧仔細劈出他想要雕的千手觀音外在輪廓,這古檜木異常珍貴,他必須小心謹慎,不能有一點閃失,萬一失手,他將會後悔莫及。

    這是個好方法,他總算能讓自己完完全全的靜下心來了。

    蘇合香病了兩日,「亂茶坊」也反常的靜了兩日,照理說他應該正好可以靜下心來才對,然而事實正好相反,沒聽見笙樂聲,沒聽見蘇合香麻雀般的說話聲,他竟感到異常寂寞,寂寞的感覺如影隨形,甚至滲入他的靈魂,令他痛苦難捱。

    古檜木平靜了他躁動焦慮的靈魂,他集中精神,讓心緒沉靜,古檜木靜謐悠然的清香籠罩住他的身心靈魂,握著扁刀的手逐步輕緩地鑿出千手觀音的形體結構。

    不知下覺中,他的心靜如止水,忘記了一切……

    燈火一陣搖空,忽地熄滅了。

    他在黑暗中看見蠟燭已經燃盡了,所以火才熄滅。

    原來在他恍然神馳時,月已悄悄爬上中天。

    他輕輕吁了一口氣,放下鑿刀,站起身拍掉衣上的木屑,走向廂房取出錦被和玉簪,再回到後院來,爬上還留在他這面牆的那一具木梯。

    牆的那一邊是截然不同的景致,後院地上全部平鋪著鑿花的青石地,兩旁有遊廊環抱,一側遊廊上還養著一隻羽色青翠的鸚鵡,他暗想著平時蘇合香便是在這裡練舞的。再往前看,有間門窗緊閉的廂房,廂房窗扉上糊著粉色蟬翼紗,如煙似霧,繡在紗上的雀鳥彷彿要穿透雲霧飛出來。

    他一手提起木梯,換到了這一面牆放下,抱著錦被輕輕爬下來。

    院裡瀰漫著淡淡的藥香,他的心微微一悸。她究竟病得怎麼樣了?

    他把錦被悄悄放在遊廊可倚坐的欄杆上,正猶豫著那支玉簪該放在哪裡才好時,鸚鵡在架上不安地來回走動,突然喊了兩聲——「細細,細細!」

    孫玄羲嚇了一跳,忙閃身躲進暗處,半天無動靜,他才又慢慢走出來,小心翼翼地將窗扉推開一道縫。

    屋內幽暗,紗帳深垂,讓他無法看得見她。他咬咬牙,輕輕推開雕花的門扉,無聲無息地閃身進去。

    只要放下玉簪便可走人,但是紗帳內的人兒卻鎮住了他的雙腳,讓他走不開。他想知道蘇合香的病況,想再看她一眼。

    在他的內心掀起了無窮掙扎,腦中有聲音催促著他快走,但另一個渴望見她一面的聲音卻更大。

    只要看她一眼,看一眼便走。

    夜很靜,他只聽見自己狂烈的心跳聲,劇烈震動胸腔。

    他輕輕撩起紗帳,看見一張蒼白清瘦的面容。

    為何只隔兩日,她便瘦成這樣?他憐惜地俯下身,以指背輕觸她的額。雖然沒有那日那般熱得燙手,但體溫仍然偏高。

    我已經快要大病一場了,只是要你親一親我也不行嗎?他驀然想起那日她在他懷中的切切呢喃。

    他的心倏地抽緊,在這個幽暗的深夜裡,他制止不了從他心中竄逃出來的倩魔,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魔吞噬,無能為力。

    「細細……」他俯身,以唇輕輕貼住她微燙的朱唇。「我愛妳。」

    第六章

    蘇合香恍惚地病了好幾日,意識總是迷迷糊糊的,昏睡中,她感覺到孫玄羲來看過她。

    她相信那不是夢,因為她確實聞到了他身上清新自然的木香,除了他,沒有人身上有他這樣的香氣。她彷彿還能感覺到他吻了她,她感覺他暖暖的鼻息吹拂過她的臉頰,微涼的嘴唇與她的唇輾轉親吻,她昏眩得醒不來,他似乎也不想停,舌尖甚至還闖進她唇內,攫走她的舌尖,與她溫存纏綿。

    那是一個委婉執著、深刻而長久的吻,彷彿可以這樣一起吻到地老天荒。

    她相信那不是夢,她無法忘記那種恍若窒息的感覺,那是她渴望的吻,她甚至還聽見他深情地說著!細細,我愛妳。

    有雙手輕巧地揭起紗帳,陽光暖暖地照進來,將她從昏睡中悠悠喚醒。

    「細細姊,妳總算沒再燒了,謝天謝地!」

    她聽見巧珍欣慰的說話聲。

    「孫玄羲……是不是來過了……」她的聲音虛弱得似蚊蚋。

    一醒來第一句話問的就是孫玄羲,巧珍重重歎了口氣。

    「細細姊,妳……好好養病,別再想他了。」她勸道。

    「我想去見他。」蘇合香想起身,但身子病得連坐起來都費力。

    「妳別這樣,蘭姨這幾日盯得緊呢,她好像看出來了。」巧珍忙壓住她的肩。

    「沒……關係。」她喘息地說。「我要告訴蘭姨……我要嫁給孫玄羲。」

    「細細姊……」巧珍瞠大了眼,欲言又止。

    「妳知道他來過了嗎?」她甜蜜動人地微笑著。「他偷偷來探過我的病,對我說了一句情話,我已經知道他對我的心意了,所以我打算告訴蘭姨有關孫玄羲的事,要她成全我們,妳別擔心……」

    「我很擔心!」巧珍衝口而出。「那個孫玄羲不是來探妳的病,他只是來把錦被和玉簪還給妳的!」

    蘇合香怔了一怔,視線驀然瞥見了美人狺W折迭得整整齊齊的錦被,和錦被旁靜靜躺著的白玉簪。

    「他為什麼把被子還給我?」她的思緒病得糊里糊塗,一時弄不明白。

    巧珍深吸口氣說:「他已經走了。」

    「走去哪裡?」她不由得一凜。

    「我不知道。」巧珍低哼著。「走了也罷,省得讓人操心!」

    蘇合香的意識漸漸清明了,一陣寒意猛地傳遍全身。「妳說他走了?他搬走了嗎?」

    「我想應該是。」

    「不要妳想!」她忽然奮力地撐起上身,嘶啞地喊。「妳去,去看清楚!不想看我死就去看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

    「細細姊,妳何苦——」

    「快去!」她的心好慌亂,亂如麻。

    巧珍跺了跺腳,無奈地轉身出去。

    不,不會的,他明明對她說了愛她的,而且他還吻了她,吻得那麼深情、那麼纏綿、那麼不捨,他不會走的……

    然而,她的期盼被巧珍帶回來的消息徹底擊碎。

    「細細姊,我親自去看過了,他真的走了。」巧珍不忍地看著她心碎的表情。

    蘇合香不知道一顆心碎成千萬片的感覺竟是這樣的痛,她知道他遲早會離去,但絕沒有想到會是以這種令她措手不及的方式。他要走是很容易的,身邊沒有累贅,要走便走,也順便帶走了她的一片深情。

    他是怎樣的男人呵,用那雙她最喜愛的手,牽動著她的喜悲,然後再殘忍地搗碎她的心,他讓她嘗盡了動心又心碎的滋味。

    細細,我愛妳。那句話是真的嗎?難道只是她的幻覺,他其實並沒有對她說過那句話?

    她勉強撐起病弱的身子下床,雙腿虛乏得像踩在雲端上,只覺得頭重腳輕,眼冒金星,整個人悠悠晃晃。

    「細細姊,妳想幹什麼?」巧珍忙上前扶住她。

    她堅定地走向那床錦被,彎下腰,使勁地抱起來,但她此刻身子弱,一床錦被抱上身,差點摔倒在地。

    「細細姊!」巧珍忙要搶下錦被,但她不讓。「妳要把被子抱到哪兒去?吩咐我來做就行了!」她慌得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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