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陳毓華
「以後是多久?」他的口氣有些咄咄逼人。
「嗯……」她吟哦了下,玩笑似的說:「也許等你結婚給我帖子,我就回來。」
「妳怎麼確定我還沒結婚?」阿俊總是似有若無的嘮叨他身邊的人都患了不婚絕症,他要不身先士卒的趕緊跳進婚姻的墳墓,大概吃不到其他人的喜酒或喜餅了。
「哦,對不起,你結婚了嗎?」她的心一跳。
「以前有個吵著要當我老婆的女生,我在想,雖然時間過了好久,她是不是還願意遵守當年的諾言還要我這老公?」他說的認真。
如果愛一個人要付出全部的生命,那麼,多年前的那場戀愛就已經掏空了他全部的力氣。
這些年,隨著他水漲船高的身價,不是沒有女人對他示好。
可是看著她們不同的臉孔,就是沒有一個能讓他有心動的感覺。
錯綜複雜的感覺裡,總還是會想起揚著年輕面貌在風中嚷著要當他老婆的蒼白小臉。
「我以為,你會恨我。」每次只要想到這裡她都會簌簌發抖。
「我從來不會假裝沒有這回事,也不會欺騙自己說它從來不曾困擾過自己。」他坦白的叫人心痛。
當他越痛恨這個人的時候,無形無味的思念卻更凶很的烙在他的心版上,就算用鏟子來鏟也去除不了了。
「可是現在不會了。」他追加最後一句。
然後在范紫今還沒有意會過來的驚愕中拿出藏了許久的一束花。
「生日快樂!」
管不住的淚又洶湧的扎痛她。
在他前胸閃耀耀的是一把金光嗆嗆滾俗氣巴拉的巧克力花。
她結巴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又哭又笑。
「你好……落伍,現在……不是早……早……就不流行這個了嗎?」
「沒辦法,我這輩子所有的詩情畫意在年輕的時候干光了,現在已經忘記妞要怎麼泡才能把到手,黔驢技窮,妳多包涵。」
他昨晚可是熬了一整夜,還把旗下製造的團體也叫來加班,聽他們哇啦哇啦的鬼吼鬼叫,忍受了一整晚的盤問,這才成就了今天的這把巧克力花,並不容易捏。
他寧願沒日沒夜的畫一百張設計圖,也不要荼毒自己的指頭再去包什麼巧克力花了。
范紫今一個勁的傻笑,「謝謝∼∼謝謝∼∼」
「傻瓜,我要的可不只這個……」他把花束放到她手中,一把將懷念已久的軟玉緊緊的抱住。
再也不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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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敘鵬一手打造的家--被茂盛花園和水池圍繞的房子。
在傳統木頭的色調中添加了色澤飽滿的傢俱,五顏六色的舒適沙發,形成自然又奢華的美感。
櫃上放著一盞燈,隨手鋪上一塊布,簡單優雅。
沒有扶手的樓梯是整塊的原木刨成,踩在上面,舒服透頂,上了二樓,沒有房門的書房擺滿各式各樣的獎座,繪圖桌和書桌連在一起,一堆亂亂的卷軸,唯一的裝飾就是向陽小桌上的蓮花苞。
他隨著范紫今輕盈的腳步瀏覽自己一手打造的房子,向來滿滿的自信在她面前總是無端的忐忑。
「我記得你曾說過要騎著哈雷橫越絲路的,那是你念念不忘的理想。」她停在一幀幀放大的相片前,仔細端詳。
「我還是要去的,我欠一個夥伴,妳願意一起去嗎?」這些年忙著打造自己的事業王國,只能把理想放著、擱著,希望那天趕快來臨。
「我?可以嗎?」那可是他的聖地耶。
「我們蜜月的時候去。」
這個人,搭的是跳躍時空的光速機器啊?
「你喔∼∼」她可愛的搖頭。
也只有他這個瘋子才會想到蜜月旅行的地點竟然是平常人都不是很敢去的絲綢之路。
溥敘鵬不容她拒絕,從後面抱住她纖細的腰,吻她的發,吻她細緻的鎖骨,吻得她頭暈腦脹無法思考。
情動的范紫今轉過身來投入他的懷抱,回以更熱烈的吻。
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他對她有太多渴望,手臂用力將他的娃娃抱進相隔--扇門內的房間,輕柔的把她放在床上。
可是當他看見娃娃胸口前那道疤痕,全部的激情化成心疼萬分。
范紫今羞澀的想遮住,畢竟那開刀痕跡實在太明顯。
「不要,讓我看它。」
「它很醜。」
「誰說的,妳動刀了?一定很痛?」他萬分不捨。
「我這輩子的眼淚都為你一個人流光了,開刀的時候已經不想活了,痛不痛根本無所謂。」她輕輕摟著溥敘鵬的肩,輕輕細訴。
「我們都太傻。」要是時間能夠重來一遍,也許他們都會有更好的選擇,而不是這樣的辛苦。
但是不管時光如何重來,他愛她的心是不會改的。
「是啊。」不只傻,這麼多年的感情空窗,一見到他,她又傻傻的跟著來了,跟著他,從來都是無怨無悔。
這一生,她是傻定了。
「相信我,現在的我一定可以給妳穩定跟幸福。」他奮鬥這麼多年,為的從來都不是他自己。
「我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回到從前。」大家都變了,他又怎麼能夠一如從前?
溥敘鵬竟然微微笑,露出范紫今久違的酒窩。「那給我個機會,讓我證明我還適不適合妳。」
「大鳥∼∼」她哽咽了。
「妳這幾天流了一缸子的眼淚,太多了,我都快要被妳淹沒了。」他的心,他的情,他的人,他的感情。
溫柔的摩娑她胸前那道記載了他們戀情的印記,溥敘鵬俯首用唇一一的親吻舔吮。
范紫今全身發軟,這次,她的心可以用力的負載大鳥給予的豐沛,她不再是以前那個脆弱的身體了。
兩心相契,雙雙投入天堂。
她曾經失去有他所在的永恆國度,這次,她要用上一生的力氣攀附∼∼
第十章
如同∼∼是回到無憂無慮的十九歲。
很久不曾這麼雀躍了。像小時候學校要去遠足,她緊張得整晚睡不著,一遍又遍起床翻著要帶的零食和點心。
那是她唯一一次參加學校的郊外遠足,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跟大鳥一起,那種感覺更為強烈。
浪漫的耶誕節過去了。
那又如何?
他們不在意,一同起床,看著對方亂槽糟的頭髮,一起喝美而美的豆漿和鮪魚蛋餅加起司,然後互相搶對方的食物吃。
溥敘鵬很自責。
「我把屬於妳的東西都扔光了。」那年,他從范家回來發瘋的把她的衣服、保養品,甚至,只要是兩人共同用過的物品都丟了個精光。
什麼都沒辦法看,只要有她氣味或能激起他想像的物品,扔到後來,房子空了,他才明白,范紫今已經在他的生活裡烙下多深的痕跡。
范紫今投入他懷抱,用無言述說她的歉意有多深。
裂痕可以用愛來修補,她相信。
捷運的車廂裡,重溫了跟別人擠車感覺,在車上即使被人群擠分了手,兩人馬上又黏回去。
他們傻呼呼的坐到淡水,又回來。
傻呼呼的笑,傻呼呼的跳車,那一剎那,過去的日子依稀又回來了。
他們去了以前慶祝大鳥拿到第一件案子時的火鍋店,那對酒當歌的快樂似乎並沒有遠走。
只可惜,原地蓋了大樓,火鍋店早就遷移了。
最後他們回到了兩人曾經一同住過的公寓,那幢老老的公寓也拆了,變成了公園。
滄海桑田,歲月不只印證在人的身上,對萬物,都一視同仁。
「我記得這裡是小院子,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盆景,也是你放老哈雷的地方。」范紫今跑到大象溜滑梯的地方,用手畫了個圈圈。
「是啊,從這裡進去是玄關、客廳,從客廳可以看出去,陽光很好,妳每次都要跟我搶地盤。」那樣的寒冬,日照有多麼難得,只要一出太陽,兩人就像搶地盤的貓,你擠我一下,我多佔一點,鬧得不亦樂乎,為的其實不是那一小塊溫暖,是生活。
「這裡是我們的房間,我記得花了你半個月的薪水買的床,我們其實沒睡過多少次……」兩人幾乎都在沙發上繾綣,賴著、黏著、吃喝玩樂。
溥敘鵬踱了兩步,週遭不再是公園,他們回到了相親相愛的從前。
可是明明相愛那麼深,為什麼要分開?
換個角度想,若是沒有這些年的分開,他們也許半路就分手了也說不定。
他們在公園逗留了好久,為緬懷以前畫上美麗的句點。
兩天後,他們去了去了花蓮。
花蓮,多美麗的名詞。
站在海浪拍岸的海岸,范紫今有感而發。
「以前一直想來卻苦無機會,想不到今天說來就來了。」
就幾個小時前溥敘鵬突然冒失的決定要來看海,沒有整理行李,沒有預定民宿飯店,兩人手牽手去搭火車,一路噗噗噗,聽著火車的汽笛聲,就來了。
「以後妳想去哪裡我都帶妳去。」白色的浪花捲起千濤浪撲到他們前面峭壁下又退了回去,沙灘冷落,只有幾隻鷗鳥在覓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