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薇安
「你不是我姐姐,不是!你如果是我姐姐就不會這樣對我……」
阮婕妤此時就像足瘋了般,她高舉起小刀,一刀往阮筱裳身上刺去。
刀……在半空中停住。
原來,是阮筱裳用雙手緊緊抓住了刀鋒。
「你知道我們名字的意義嗎?」阮筱裳艱難地開門。「筱筱婕裳,為汝而舒,舒即同妤啊!我們是姐妹,是世界上最親的人啊!」
鮮血從小刀上緩緩流下,極目的鮮紅登時刺痛了阮婕妤的雙眼。
阮筱裳沒有放手,也沒有開口,她等待她的反應——殺了自己……或是放手。
淚水一滴滴悄悄地從阮婕妤眼中流下。
阮婕妤放開刀子,阮筱裳手一鬆,也放開了刀子。
噹的一聲,小刀掉到地上。
半晌,她們似乎都愣住了,又似乎在沉思些什麼。
「走吧……你需要療傷。」
阮婕好走了過去,扶起阮筱裳。
阮筱裳沒有說話,很順從地讓她扶著。
兩人一路相對無言……
第三章
走出叢林後,已經是傍晚時分。
「我們要到哪裡去?」
阮筱裳感到自己累得骨頭快散了,腳也痛得要命,雙手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不知道。」阮婕妤面無表情地說。「走到有人的地方吧。」
「那……休息一下吧。」阮筱裳也沒深究,只想休息。
「隨便你。」說罷,她放下阮筱裳,逕自離去。
「等等!」阮筱裳吃了一驚,大聲叫她。「你為什麼要走?」
「你要休息。」她惜字如金,不肯跟阮筱裳多說。
阮筱裳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就繼續走吧。」她站起來,艱難地走著。
「有人嗎?誰在喊?」一個年輕的男聲從叢林裡傳出來。
「這裡!這裡!」阮筱裳大聲叫喊起來。太好了,有人來了。
草叢中傳來一陣悉悉疏疏……聲響後,一個男子從裡面走出來。
是他,那個和煦如陽光般的男子!
阮婕妤愣住了。
「你們怎麼了?需要幫助嗎?」他溫和無害地笑著。
真的是他!沒有錯……真的……
阮婕妤的心一陣怦怦亂跳,半晌才回過神來。
阮筱裳帶著玩味的笑容打量著眼前的男子,是他嗎?的確長得不錯……
「她受了傷。」平復好心情,阮婕妤指著阮筱裳。
「哦!」
他這時才看到阮筱裳,眼中稍稍閃過驚訝的神色,但很快便隱沒。
「是啊,我受傷了,傷得很重。」阮筱裳媚笑著說,看來,這個男人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傷得不輕呢,怎麼會受傷的?」他微微蹙眉。
看到她的手被他握著,阮婕妤只覺心中一酸。
更令她心酸的是,他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種……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而自己卻從未讓他注意到。
「她……」她猶豫了片刻。「她是被野獸抓傷的。」
「噢,是嗎?兩個女孩子在這荒山野嶺的也是很不方便……」他深思了一下。
「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就先到我家治治傷吧。喏,就在那邊那個山頭的那間小木屋,不是很遠的。」他指了一下叢林的另一邊。
「好啊,真是謝謝你啊。」阮筱裳搶先說道,作勢欲起身。「哎喲……」阮筱裳突然跌倒在地。「不好意思,我受傷之後又走了很多路,已經沒有力氣再走下去了。要不這樣吧,你們先過去,我再慢慢走過去……」
「我背你吧。」他二話不說地蹲下身。
「這怎麼好意思。」阮筱裳邊說,邊向阮婕妤露出勝利的微笑,隨即趴在他的背上。
他背起她便往小木屋走去。
阮婕妤沒有反應,只是默默地跟在後面。
這就是她對付男人的手段嗎?
她從來不會這些,她只知道自己是愛他的,永遠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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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他推開門進屋,摸索了一會兒之後,嚓的一聲,點亮火摺子燃亮屋內的蠟燭,光線雖不是十分明亮,卻可以看見屋子的大致格局。
屋子不大,卻乾淨整潔。
正堂裡擺著桌椅,邊上有一個櫃子,牆上還掛著許多山水字畫,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估計有一間房間,不過掛著簾布,無法看到裡面去。
「我先去拿些草藥來幫你包紮傷口。」說罷,他便走出屋子。
不一會兒,他拿回了一堆不知名的草藥、一根棍子和罐子,隨即動手搗起藥來。
為了她的傷,你就忽視了我的存在嗎?
請你不要讓我失望……
我心目中的你並不是那樣膚淺的男人。
阮婕妤站在一旁看著,有些幽怨地暗想。
「來,這位姑娘,我幫你包紮一下傷口。」他把搗碎的草藥放在白布條上面,為她包紮了起來。
看著他為她包紮傷口,阮婕妤的心微微有些抽痛。
當初他救了自己,也許並不是因為特別的情緒,僅僅是因為善良。
而自己就因為這樣而愛上了他嗎?呵,多麼可笑可悲啊!
「包好了。」似乎不容得她有更多傷感的想法,他很俐落地包紮好阮筱裳的傷口,迫不及待地打斷阮婕妤哀傷的思緒。
「你們就睡裡面的房間吧,我拿些棉被出來在外面打地鋪就好了。」
邊說,邊領她們進入房間。
房間的擺設也很簡單,除了一張大桌子,就是一張床和一個木製衣櫃。
桌子上擺滿筆墨紙硯,可見主人必定是讀書之人。
阮筱裳此時已經無暇去觀察這麼多,她從昨日至今就沒睡過覺,也沒吃喝任何東西,加上受了傷還走了這麼遠的路,現在的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男子從衣櫃裡拿出一床棉被。
「姑娘,你們睡吧,我到外面去睡了。」
他拿著棉被就向外走。
阮筱裳累極了,率先爬上床。
阮婕妤吹熄蠟燭後,也上床就寢。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阮筱裳已睡得十分沉穩,但阮婕妤卻毫無睡意。
既無睡意,倒不如不睡。
阮婕妤輕輕地下床,站到窗外遙望一輪明月。
月色真好,明月飽滿,好似要溢出來般。
可月圓之夜,卻無點點星光。月亮,你會感到寂寞嗎?
外面好像有些光亮……他還沒睡嗎?
她輕輕地走出去,只見男子正對著明月,在桌子上不知在寫畫些什麼。
她走了過去,雖然腳步聲輕微,但是周圍沁靜,再輕微的聲音也能聽辨出來。
他察覺到她的到來,從筆紙中拾起頭,略帶驚訝地望著她。
「姑娘……」
「噓……」她輕輕地摀住他的嘴,指了指裡面。
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點頭之時,他的唇與她細滑的小手輕輕地摩挲著,產生一種酥麻的感覺。
阮婕妤一驚,縮回了手。「對不起……」
她有些不知所措,那奇異的感覺似乎還停留在她的掌心中。
男子愣了一下,隨即溫和地笑了。
「沒關係的。」他溫柔地說,聲音十分好聽,帶著一種令人感到舒服的低沉磁性。「對了,姑娘,你怎麼還沒睡?」
「我睡不著。」她笑著搖搖頭。「你呢?」
「我在畫畫。」他放下了筆。
「畫畫?」她有些奇怪,這麼晚了還……畫畫?
「青煙冪處,碧海飛金鏡,永夜閒階臥桂影。露涼時,凌亂多少寒螢,神京遠,唯有藍橋路近。」他望著空中的明月,低低吟唱。「水晶簾不下,雲母屏開,冷浸佳人淡脂粉。侍都將許多明,付與金尊,投曉共流霞傾盡。更攜取胡床上南樓,看玉做人間,素鞦韆頃。」(注)
她走上前,傾身看他的畫作。
畫是好畫,畫得神似。空中掛著一輪皎潔明月,滿月之下,有一清秀書生站在一間小木屋仰觀著,手中的扇子已被摺起,就這麼直直地指向皎月,屋旁山舞銀蛇,原馳蠟像,顯現出一種蒼茫天地問的瀟灑。
她不會看畫,確切的說,是她從來沒看過畫。但她卻覺得,這幅畫中的瀟灑下,含有太多的寂寥。
「那麼蒼茫的氣勢,但卻顯得那麼的不同。」她本想問他為何這樣寂寞,但話說出口,卻已然不同。
他微微一愣。「有何不同?」
「沒有……感覺吧……」她靜靜地看著畫。「玄妙的……直覺吧……」
「噢。」他頷首道。
「你似乎有一身才能,為何不去考取功名,一層抱負,而甘於在這山林之間度日?」她淡淡地說著,兩人像是交往很久的朋友,平淡且不經意的談話。
「功名利祿,自古如浮雲遮蔽人的雙眼。我無意求取,只想在山林中,過著淡泊的日子,於願足矣!」
他淡笑著,眉眼問儘是文人的豪邁之氣,透著超脫世俗的傲然。
「原來如此……」她似是明白地輕輕頷首。
「對了,我叫殷胤翱,還不知道姑娘你尊姓大名?」他無意繼續這個話題,便笑著作了個揖,模仿戲中公子的語氣說。
「我叫阮婕妤。」她猶豫了一下。「裡面的……是我姐姐,她叫阮筱裳。」
「婕妤……」他沉思著,輕輕叫出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