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林如是
但嚴崎峻的目標並不在那個保險箱。他仔細環顧了臥房,閉目想了一下,然後移開大床邊的紅木櫃子,露出顏色明顯不一的地毯。
他翻開地毯——果然,地板上出現一個上鎖的暗格。
順嬸驚呆了,張大嘴動了動,說不出話。倒是朱雲皺了皺眉,這嚴達心機真重,專會想到別人沒想到的地方!
其實財寶往「地下」埋,原本就是老舊一派的人處理的方式。牆上裝個保險箱什麼的,根本不可靠又招惹,就像「帳冊」,也就舊派的人還會在這電腦這麼普遍的時代,還堅持用這古舊的存錄方式。
「你怎麼會知道?」她不禁低問。嚴達狡猾,那能想得到的嚴崎峻豈不——
「小時候,我爸曾經跟我玩過尋寶的迷藏遊戲。」嚴崎峻露出疲憊般的笑。
暗格打開,滿滿的美金現鈔與價值不菲的股票債券。嚴崎峻扯下床單,將所有的東西移到床單上,再將暗格恢復原狀,紅木櫃移回原位。
「順嬸。」他找出個袋子,放了相當一筆現鈔進去,紮緊遞給順嬸說:「這妳拿著——」順嬸要推辭,他搖頭說:「妳還有仔仔要照顧,不是客氣的時候。如果能離開大屋,就盡量早點離開,不久可能會有些風波,被扯上了就不好。記住,別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我明白。你放心,少爺。」順嬸嘴巴緊,也明白嚴崎峻說的「風波」可能會是什麼。
「還有,這些——」嚴崎峻又拿出另外一筆數目給順嬸。「等事情平靜了,麻煩妳再轉交給艾咪及其他人。」
順嬸又點頭,她也明白為什麼要等「事情平靜了」。人多嘴雜,事情未完,恐怕會露了風聲,只會替他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那就再麻煩妳一次,送我們出去。」被單一捆,紮緊,嚴崎峻將剩下的錢跟債券扛負在身上。
順利離開大屋,回到嚴崎峻落腳處後,嚴崎峻將那些錢跟股票、債券整理好,全交給朱雲,又告訴她私密的銀行帳號密碼。
「為什麼?」把所有的東西都交給她,交代什麼似,朱雲對嚴崎峻這舉動感到不安。
「明天一早妳就離開紐約。」嚴崎峻取過帳冊,不去看她。「離得愈遠愈好。事情已經跟妳沒有關係,妳最好置身事外,別再牽扯進來。」
「你想撇下我?」朱雲輕輕顫抖。
「妳在這裡,會成為我的負擔。」嚴崎峻仍不看她。
「這是你的真心話?」她不相信!
他仍不看她。
「看著我!回答我!」她逼到他面前。
他被逼地對著她,黑眸不帶感情,冷酷地看著她,冷冰說:「妳留在這裡,對我毫無幫助,也沒有用處,只會成為我的絆腳石,牽累我。我不想因為妳,耽誤我的行動——唔!」
不等他說完,朱雲猛衝上去,發狠地親吻住他,堵住他的嘴。
嚴崎峻一楞。朱雲死命吻他,感情兇猛,不留餘地。他雙手輕顫,提起,又放下,唇問的炙熱如被火熨燙過,終於忍不住,深埋的感情整個爆發,雙臂一緊,緊擁抱住她,緊得無法喘息,唇需索著她的唇,那炙熱也印給她。
「妳這又是何必?朱雲。」終於可以自由了,何必再陷身下去?他忍不住,輕輕歎息,想放開她。
他想放開,她不肯放,緊攫著他,發狠地吻他又吻他。她不要聽那言語理智堆積的一切,她不要去分析怎樣做才是對她最有利;她只是狠狠地吻了又吻他,緊緊地擁抱他,不要他離開,不願他說分離。
「朱雲……」凶狠的感情浪潮將他淹沒。
這熾熱,真的是該他的嗎?
愛情是帝王將相、是墨客騷人的浪漫,像他這種人,也配擁有這種炙熱傳奇的愛情嗎?
「我這種人也配擁有這樣的愛嗎?」他喃喃。
「我們這種人……」她也不過是在社會陰暗處生存的人。他們,她跟他,又有什麼配不配……
嚴崎峻其實跟她是不一樣的,他的身份、地位、條件光明太多,優越太多;他內心不應該有那種陰暗的,卻有了那種陰暗,所以她才有了那種可能與他交會在一起。
他完全可以繼承嚴達,財富權勢、身份地位具備。他一直就是所謂「上流」的人種,根本不需要有這些掙扎。但他內心偏有了不需要的陰暗與掙扎,使他沒有成為另一個嚴達,也沒去做個「上流」權貴名流。他與她,才有了某個相交的點,相聚而相依在一塊。
「你休想撇下我!」朱雲發狠地瞪著他。
「朱雲……」嚴崎峻心裡充滿歎息又充滿柔情。
她又撲上去,將他壓倒,堵住他的唇不讓他有任何反悔的餘地。他有過機會,但他沒「逃走」,那麼,從此他休想再擺脫她!
「你別想,永遠也別想擺脫我!」她吻著他、咬著他、啃著他,給他最原始的熱、最赤裸的愛、最直接的感情。
「朱雲……」嚴崎峻輕輕喊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這濃烈的愛,他們能夠背負嗎?他有資格背負嗎?
愛她嗎?愛她吧?
更不能牽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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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嚴達緊閉著雙眼,面色枯槁慘白,就像死了一樣。嚴崎峻盯著那張猶如死人一般的臉,也不覺得傷心悲哀,只是替他父親難過,甚至同情。
「爸,」他俯在他父親耳邊。「我找到帳冊了。你希望我怎麼做?你不甘,你想報復,即使會身敗名裂你也不會讓他們好過,對吧?」
嚴達沒有動靜,眼皮仍緊閉著,宛如死透了似。
「告訴我,爸,你希望我怎麼做?」
他直起身,靜靜俯視他父親。嚴達的面容依舊如死人般,呈現殘敗的灰白。
嚴崎峻又站了片刻才離開,無視牆角被打昏堆在一塊的那兩個監守的人。
「嚴少爺!」走出醫院,轉角處,被一個臉色肥肉般白、多肉的男人叫住。
嚴崎峻盯著那男人,認出是跟在韓森身後的幾個隨從之一,在醫院見過。
「有事?」暗中警戒起來。
「我叫塗宏,是韓秘書的助理。」塗宏縮頭縮腦的看看四周,低聲急促說:「我有件事想跟嚴少爺說。」說著更往陰暗處移動,避開別人耳目。
嚴崎峻四下掃一眼,確定左右沒人,才跟上去。
「對不起,我有點緊張。」對自己的小心翼翼,塗宏不好意思地道歉。「韓秘書派了不少人守在醫院,我不得不小心。」
「你想跟我說什麼?」嚴崎峻與塗宏保持適當距離,目光盯著他,隨時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塗宏明白,雙手放在口袋外,讓嚴崎峻能看清楚,表示他沒有惡意,沒有帶任何武器。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嚴少爺,韓秘書與夫人有染,串通在一塊。」
從韓森的助手這裡聽到這件事,倒是有意思。嚴崎峻沒表示什麼,冷靜的表情絲毫不透露他的想法。
「你替韓森工作,為什麼跟我說這些?」並不會因為塗宏一句回答,就輕易相信或不相信。他在度測塗宏的目的,彼此在試探。
「我知道嚴少爺你在懷疑我的目的。我說的是真的,我知道你也相信我說的,但你在懷疑我的動機。」
嚴崎峻沒否認。「我不應該懷疑嗎?」
「那是當然的,我也不奢望嚴少爺完全相信我。」塗宏抿抿嘴。「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件事,是因為,因為韓秘書他不該這麼做!」
「哦?那你說,他應該怎麼做?」
嚴崎峻的反詰似是出乎塗宏意料,他怔了一下,很快握緊拳頭,露出氣憤嫉妒的表情。
「我根本不管韓秘書他做了什麼!我只是他的助手,他吩咐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跟著他,我的生活一直過得也不錯。但……」激動地提高聲調,「但他不該跟夫人——我、我喜歡夫人!」
說穿了,男人的嫉妒佔有心作祟,韓森可以為非作歹做任何事,但他不該碰那女人,塗宏忍受不了,為「美人」而一怒衝冠。
他的氣憤不像假的,嫉妒也不像裝的,相當有說服力。嚴崎峻不發一言,不急著下判斷。
「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在笑我,但我也無所謂了。」塗宏本來有些難堪,這時頭一抬,也不管那麼多了。「我一直喜歡夫人,但韓森他……」他甩個頭,有不盡的妒恨。「你笑我也好,我不在乎——」
「沒有人在笑。」雖然他不喜歡那女人,但嚴崎峻對塗宏的表白不予置評。
塗宏吸口氣,才又接著說:「韓森跟夫人勾結——不!是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迷惑了夫人,讓夫人聽他的話。先生已經不行了,韓森計畫霸佔一切;為了除掉你,他跟利老大談妥了條件,把地盤讓給利老大,利老大則付出一筆錢並且負責除掉你——」
「你怎麼知道?」嚴崎峻挑動一下眉,銳利的目光盯緊塗宏,注意他臉上表情微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