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宣媛
「逛完了,該回船上去了。」雲焰說。
「嗯。我腿酸了,阿焰背我。」皇宮和民間的生活大大不同,改天一定要叫徐公公再帶他們出來玩。
「好。」他蹲著讓巧妍伏到他背上,站穩腳步後站起來。「走嘍。」
「走?想走到哪裡去啊?呵呵!」
才踏出步伐沒兩步,三名面目兇惡、手握大刀的男子跳出來堵在他們面前,說話的那人還邪惡的獰笑兩聲。
頭一次走夜路就遇見鬼,運氣可真好!雲焰後退兩步,迅速思索著因應之策。
他先放下巧妍,握住她的手腕,束緊。
長年在深宮的巧妍,從小到大沒見過壞人,兩隻滾圓大眼有趣的看著那幾名男子的臉。「刀疤、獨眼,一臉橫向……阿焰,這幾個人長得真特別耶!」
他的手緊了緊。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閒情逸致說笑話?
「哼,娃兒,你們是哪位大官的孩子?」
男子往他們逼近,雲焰往後看——糟了,後面只有一條小巷,正是這幾人方才出現的地方,如果往巷子跑去,難保出口沒有壞人看守,可現在又無法繞過他們跑向人群處求救,怎麼辦呢……
「不說?沒關係,你們早晚得說。」
男子高大的身影籠罩在他們頭頂上,將他們逼進巷子,堵住僅有的去路。沒有選擇了,只能往後跑了!
兩人拔腿狂奔,後面的惡狼窮追不捨,好不容易滿頭大汗跑至巷尾,還來不及喘口氣,一名長相同樣兇惡的男子,咬根竹籤閒適的等在盡頭。
「辛苦啦!」他扯起嘴角冷笑,斜睨兩隻大肥羊。
「有點……糟糕呢!」巧妍終於知道情況不妙,反手握住雲焰的掌心,感覺他的手微微汗濕。
「頭子,就是這兩個沒錯?」守在出口的男子問道。
「錯不了!老子親眼看見他們從船上走下來,他們倆一定非富即貴。老二,你看見沒?白花花的銀子在向我們招手了呢!」
「看見了看見了!撈完這筆,咱們就可以收山啦!」
「哈哈哈!快,帶走!」為首的男子下令,手下們掏出兩條布巾,粗魯的蒙住肥羊的雙眼,扯開他們緊握的手,將他們分別抱上馬。
「走!」
四名歹徒外加兩個被綁的小孩,六個人坐上三匹馬,在人跡罕至的冷僻街道上策馬狂奔。
情況真的很糟!雲焰眼前一片黑,心智倒還算清明,他想歹徒要的應該是錢,所以沒有一刀砍死他們,那至少還有活命的機會……事到如今,只能冷靜面對一切,或許還能逃出生天。
耳邊冷風呼呼,歹徒們快馬加鞭,未多加交談,騎了約莫三個時辰,到達一間沒有人煙的空屋。
巧妍和雲焰被粗魯的丟到空屋角落,兩名歹徒負責逼問他們的身份,另外兩人則在入口處生火去寒,且拿出事先備好的酒肉等著共享。
「他奶奶的,還不快說你們是哪一家的小孩!要等老子光火了才講是嗎?」
被稱為頭子的獨眼男子,不留情的連踹雲焰的肚子兩三腳,雲焰悶哼一聲,咬緊牙根,不讓痛苦逸出太多。
「阿焰,你有沒有怎樣?」巧妍急問。眼睛被蒙住看不見,這些壞人到底對阿焰怎麼樣了?
「沒事……」雲焰吞下皮肉疼痛之苦,平順呼吸後方回道。
「小鬼,還逞強啊!」獨眼男子用腳尖踢踢雲焰的肩頭,輕蔑的取笑。
「還不快說!是不是要我們頭子再補你幾腳才過癮?」另一個刀疤男附和道。
「男的不說,那女的來說好了。」獨眼男轉個方向,抬起腳就要踹向巧妍。
「別打她!我說就是了。」雲焰在他大腳碰觸到巧妍衣角前出聲阻止。
「還不快說!」
「阿焰……」這些人如此無法無天,她絕饒不了他們!
「我來說。」反正不管他們說什麼,歹徒都會揍人,不如全由他說巴。
「還拖拖拉拉?老子肚子餓了,可沒那麼多時間跟你耗!」說完,又是一記重踢落在雲焰身上。
雲焰嘴角浮出幾不可見的輕淺笑意。第一次出宮就遇見這種終生難忘的事情,他可得好好品味此般痛苦的滋味。
「她是楊少傅的女兒,我是家僕的兒子。不信的話,你們明天可以上京打聽打聽,看楊少傅是否真有一個女兒失蹤了。」
若直一說出公主的身份,他們恐怕會立刻去見閻王。身為亡命之徒,擄走朝臣千金或可為他們帶來大筆贖金;但綁架皇室公主,那可大事不妙,再大膽也沒人敢勒贖皇家。想和國力正盛的皇帝老爺談生意,又不是不要命了!
「楊少傅?!楊少傅是哪根蔥?」刀疤男努力的回想,就是不記得聽過這號人物。
「楊少傅是專教公主們讀書的文官,性情溫善,只要保我們平安,他會付贖金的。」
獨眼男思忖片刻,評估此話的真實性。「名字?」
看來他有點信了。雲焰慢條斯理回答道:「她叫楊靜兒。」
巧妍不明白雲焰說假話的用意,但仍力求表情自然,不讓他們看出破綻。
「楊靜兒?」楊少傅的女兒叫楊靜兒嗎?「管他的,明兒個再上京打聽,小娃兒要敢欺騙老子,就叫你們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是你們吧!雲焰在心中冷笑。他已布好局,接下來就期待後續的發展了。
「把他們的手腳都綁起來。」獨眼男吩咐。
「好的,頭子。」刀疤男立即取出繩索綁人。在他捆綁巧妍時,獨眼男還撂下狠話,「給我安分點,別輕舉妄動,若惹麻煩的話,老子就提前送你們上西天!」說罷,又用力踹向雲焰胸前,這一下用盡全力,雲焰被踢得仰躺在地,花了好些功夫才費力的坐起身。
「哈哈哈,真爽!等老子吃飽喝足後,再來招待招待兩位貴客。」他先走近火堆坐下,然後抓起雞腿狠咬一口,再接過部下遞過來的酒瓶大口飲盡。
刀疤男急著想過去吃喝,略為草率的捆綁雲焰的手腳,綁完後迫不及待的湊到頭子身邊吃喝起來。
耳邊聽見歹徒四人組正開心的吃肉、喝酒、談天,根本沒空搭理他們,巧妍這才自責的細聲問身側的雲焰,「阿焰,會不會很痛?」都是她太大意,又不聽阿焰的勸,才會落得這種下場。嗚嗚,她太對不起阿焰了啦!
雲焰勾唇淡笑。「皮肉痛是一時,能夠保命才最重要。」歹徒談笑的大嗓門,遠遠壓過他們低聲的交談。他略彎腰脊,試圖化解呼吸之間內臟傳出的隱隱疼痛。
「怎麼辦才好?」他們面對的可是殺人不眨眼的狂徒呀!任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面臨這種險境也要冒冷汗了。
「別擔心。」他的嗓音一向清淡平緩,不帶一分懼怕的安慰,讓巧妍懸在半空的心瞬時平撫不少。「我們就等著,現在先休息一下,晚一點精采戲碼才會上演呢。」
「你都打算好了?」阿焰的心機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深沉?他們不都才是十歲、半大不小的孩子嗎?
「打算好了。你不用擔心,阿焰會平安帶你回去的。」
「好。」她點點頭,全心信任他所說的話。
和他共處五年的時光可不是假的,他的性子從小就沉穩得不似小孩,遇到危險時能做出和大人相同的判斷,她並不感覺意外。
雲焰手腕被反綁,但手指是自由的,他的手在背後處探索著,除了沾染上厚厚的灰塵外,還摸到幾根手臂般粗的廢棄桌腳。
這可是他們保命的唯一武器呢,他耳畔聆聽歹徒們粗鄙的談笑聲,忍著扎手的麻繩刮痛他的手腕,硬是將右腕翻轉一圈,利於他以右手解開死結。
剛才刀疤男急著去吃喝,捆綁他時太過草率,只纏繞兩三圈,雖然綁的是死結,但買來的麻繩太粗寬,並不難解。
他順利解開繩索,和巧妍肩並肩靠在一起,然後偽裝成仍被綁著,將手伸到她背後幫她解繩。
「不要驚訝,假裝什麼事也沒有。」他在她耳邊輕聲道,音調全無起伏。
「我不驚訝。唯有冷靜才能脫逃,我明白。」她輕快低語。有他在身邊,她不怕。
「很好。」小公主成熟不少,希望回宮後她不會又變回任性妄為的磨人精才好。
一個時辰過去,大概是丑時深更時候,已聽不見歹徒的談笑聲,取而代之的是兩道此起彼落的大鼾聲。
其中兩個歹徒先睡了,但還有兩個醒著在看守。從瀰漫滿屋子的酒臭味分析,醒著的兩個,應當也喝了不少酒。
雲焰默不作聲拉下蒙眼布巾,看見燃燒火焰的火堆將熄欲熄的冒出小火焰,兩名面對著他們的歹徒正席地而眠;刀疤男和獨眼男則背對他們,屈著腳撐額小寐。
笑容浮上唇角,這是上天給他們的絕佳機會,絕不能搞砸了。
他拉下巧妍眼上的巾子,和她同時解開雙腳的麻繩,一邊注意著歹徒的動靜。
「只有一次機會。」他用唇形無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