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江思蓓
「麗娜,你的分析能力相當強。」鄧浩文佩服地說:「我只奇怪像林大行這樣的人,難道他們不會有一刻清靜下來的時候嗎?難道他們從不反省這樣孜孜為利,最終的目的又是為了甚麼呢?難道他們都這樣硬心腸的嗎?或是說他們都是這樣勇往直前,義無反顧的嗎?」
「我不知道。」董麗娜搖搖頭說:「我認為每一個人的內心世界都是深不可測的。好像你,鄧浩文,我和你相處了這麼久,坦白說,我至今仍然不大瞭解你。」
她最後這兩句話,說來有著絲絲幽怨。
鄧浩文自然明白她是惜題發揮,於是笑了一下,將話題岔了開去。
「今晚的月色,星光,氣氛清幽,工作又告一段落,所以我們才會突然想到甚麈人生意義,明天當我們又回復緊張不息的工作時,一切又會恢復舊貌……或是,也回復了正常,掙扎、奮鬥,我相信林大行也正是這樣子。」
「這麼說來,林大行也會有他溫柔的時刻。」
「當然。不過,我們還是不要再討論這一個題目了,現在好好地享受一頓晚餐吧!」
這時候,正好送上他們所點的精美晚餐。
「祝你事業更上一層樓!」董麗娜舉杯對鄧浩文說。
「應該先謝謝你,有你這個好助手分幫了不少忙,希望我們今後會合作愉快!」
於是兩人在悠揚的音樂中享受著精美的晚餐。
月亮慢慢地由枝椏間升上天空。
當他們正在喝著飯後飲品時,就開始有人客在碎石鋪的地上共舞。
「來吧,讓我們也湊湊興。」他向她伸出手。
董麗娜自然十分樂意與他共舞。
「這是我們第一次共舞。」董麗娜微笑著說,二人正在翩翩起舞。
「而且還不是在舞池裡。」
「唔,這更有趣。」其實,她心中想,月下共舞更浪漫。
懷舊的樂曲,令人加倍地溫柔,董麗娜很自然地將頭靠在他的肩頭,鄧浩文也不好意思將她推開,但是十分奇怪,當她身上傳來幽香時,使他不自覺地想起了今天才第一次見面,才剛認識的伊華。
而且竟會不期然地在心中將她們兩個女孩子作比較。董麗娜雖然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子,但是,如果和伊華相比,卻還是差遠了。
認識了伊華才半天,就留下了這一個印象,似乎對董麗娜很下公平。但這卻是鄧浩文內心真實的感受,他是不能因為和她共事這許多年,就應該對她另眼相看的。
其實,這是十分「公平」的,因為他一直以來都是只把董麗娜視作一個很能幹的女職員,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想法。
他對其他模特兒也是採取這一種態度的,直到今天,他遇到了伊華,方才使他真真正正地感到這一位初次見面的女孩子,才是一位「女性」並不單是工作上的夥伴。
現在,董麗娜把頭靠在他的肩上,他的思想飄遠了,飄到另一個幻想世界裡去,以為自己正在與伊華共舞,很自然,摟在董麗娜腰間的手也就微微地用了點力,彷彿在證實自己是正在翩翩起舞。
董麗娜自然是芳心暗喜,也就差不多整個人軟軟地靠緊著他。
他們就這樣隨著音樂舞著,緩慢地移動著,說不出濃情蜜意似的。
也許,今天的月色太美了,也許是這裡溫柔的夜,使在場的舞者都沉醉著,每一對皆是舞影雙雙,如影隨形。
小提琴和大提琴彷彿是在互相對答,互相傾訴著,有時滑溜出一連串輕盈的鋼琴音韻,有如一串精巧的珠鏈,將兩人緊緊地栓合起來。
董麗娜靠在他肩上的頭慢慢轉過來,濃密的秀髮摩擦著他的脖子,令他心瓣彷彿被一根根絃線所拉動……
這時,她的頭巳轉過來,她濕潤而灼熱的嘴唇有意無意地吻及他的耳朵,如蘭的呵氣吹拂著他的面頰,比夜風還要溫柔。
鄧浩文感到自己的身體飄浮起來了,也許是被神奇的音符所承托著,向深邃的夜空飄去……
突然,有幾下低沉的大提琴粗弦被挑動,有如董麗娜的心跳,她依偎著他,令他由幻想沉醉中驚醒過來。
懷中人並不是伊華,而是與他工作上合作了頗長久的女助手董麗娜,他認為這樣親密地舞在一起實在是不大好,到底他們僅是工作上的合作人。
「麗娜……」他輕輕地要推開她。
「嗯……甚麼?」她仍然沉醉在他的懷中。
他感到窘迫,但就是硬不起心腸將她推開,另一方面亦擔心這會損害了她的自尊心,但這樣親熱地共舞實在不大好,這會令她產生誤會的,他實在擔心。
幸而這個時候音樂戛然而止,隨而響起了另一串急速的音樂。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放開了她。
「噢!怎麼音樂改變了,這麼快速。」她猶有餘味地說。
「懷舊就是適可而止。」
他們回到餐桌去。
鄧浩文看看腕表,已經十一點多了。
「原來已經這麼晚了,我們走吧!」
「我們不可以再逗留多一會嗎?」她實在是捨不得走。
「回程路途可不短呢!」他提醒她。
「唔,這也是。」她也完全清醒過來了,因為他是住在南區的,路途正著實遠。
回途上,她說:「浩文,希望我們能常來這裡食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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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華成了藍月時裝公司的專用模特兒。除了公開表演外,試新衣,還有常需要拍攝的硬照及錄影帶,用作宣傳或寄給其他公司的目錄,都由伊華任主角。
所以,伊華雖然不是每天都按時上班,但這些工作也夠她忙。
距離藍月舉辦之「九三年泳衣系列大展」還有一星期,而伊華也在這段時間累積了不少表演的經驗。
事實上,公司上下的男士皆對她心存傾慕,自然十分之樂意幫助她,指導她,特別是負責表演的舞台監督東尼,以及攝影師安迪,他們都是因為與她有工作上的接觸,也就不時在她身邊轉。
今天,董麗娜突然接獲客人的要求,要立即拍攝一輯晚裝照片,可能這會替公司帶來一張大訂單。但時間卻十分迫切,因事情來得突然。
大家也為著這件突然而來的事忙碌起來,一方面派人到工廠去取衣服,另一方面公司的影室要佈置起來,然後,最重要的是通知伊華,希望她準時到達。
不過,接待員接到董麗娜吩咐去電伊華時說:「不必了,東尼說他自己去接她。」
「噢,東尼真的十分之有工作效率。」董麗娜笑著說:「但也不必親自出馬去接送。」最後的一句話自然是不大滿意他擅自離開公司。
接待員巴巴拉笑一下說:「親自出馬去接送伊華的不只他一人呢!」
「甚麼?還有誰?」
「安迪!」
「安迪?」董麗娜叫了起來:「真荒謬,為了一個模特兒,他們竟然拋下了工作走開,還在這個時候。」
巴巴拉聳聳肩,說:「美麗的女孩子的確有許多特權的。不過,伊華並沒有提出要他們接送,是他們自告奮勇去接送的。」
「他們兩人一同去接她?這真是十分之大陣仗!」
「不,當我知道今天要特別安排攝影與示範晚裝時,安迪早巳知道了,並且立即飛奔外出,接著東尼也知道了,隨即亦衝了出去,幾乎撞倒剛走進來派信的郵差,當時我曾經告訴他:『東尼,你不用去接伊華了,安迪早已出去了,他北你早出門的。』但他好像聽不到,或是聽到了,也不甘後人吧!一縷煙似的跑了出去。」
「這簡直是胡鬧!」董麗娜為之啼笑皆非。
「男人就是如此!」巴巴拉說。
「並不是所有男人皆如此。」董麗娜不以為然地說。
巴巴拉以詢問的眼光望著她,似乎是要問哪一位男人會例外。
董麗娜本想說,鄧浩文就不會如此,但她隨即發覺和下屬談論老闆總是不大好,於是把要說的話收回,只是說:「希望他們兩人去接佳人時,別大打出手就好了。」
「這就很難說了。」巴巴拉極其嚴肅地說。
她們兩人忍不住相視而笑。
大約過了半小時左右,由廠房送來的各款晚裝都已經來到了,但東尼和安迪去接伊華這許久了,卻仍未見回來,董麗娜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因為今天他們除了拍照外,買家還會親自到來看樣板的。客人都快要到達了,他們三人仍未見縱影,怎不使她擔心。
「他們到底到了哪裡去了?巴巴拉,再給伊華電話,看看他們搞甚麼鬼!」董麗娜焦急地說。
「他們應該已經在途中了,也許是交通擠塞吧!」巴巴拉說。她認為現在致電到伊華家裡去,也是於事無補,她認為安迪或東尼他們兩人中一人應該是已經接了伊華回來,現在應該是在途中。」
「你試試給伊華一個電話吧,且看看他們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
「希望他們不是真的大打出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