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雲想衣裳花想容

第4頁 文 / 江思蓓

    「詠淇,你不來跟爸爸食早餐嗎?」他向女兒呼喊。

    「我沒有胃口。」她懶洋洋地回答。

    「原來還在記掛著他。」他裝成一副很同情的表情。

    「哼,我才不會呢!」她嘴硬地說。

    「對了,這才是我的女兒。」他立即加以鼓勵地說:「那個姓孫的小子簡直是有眼無珠,連我的寶貝女兒也不要,不知道他要找哪個女孩子才可以配得上他。」

    這一點,連她也感到奇怪。

    一年前,林詠淇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念藝術,半年前,學校來了一個插班生孫迪宇,他是主修雕刻研究的。

    林詠淇是個性格很高傲又自負的女孩子。

    事實上,這也是難怪她驕傲的,她長得美麗,身段標準動人,而且又有藝術修養,從小已接受良好教育,正是美麗與智慧並重,更重要是出身於富裕家庭,有一個富有的父親。

    所以,從小時候開始,她就一直被稱讚,中學、大學中都有不少男孩子追求她,但她都不屑一顧,這除了是因為她自負和要求高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她對那些熱烈的追求者存有戒心,擔心他們是覬覦她家的財富而已,並不是真心真意待她。

    在外國唸書,她是絕口不提家裡的情況,也從不說自己是林大行的女兒,盡量低調,這和不少人愛炫耀家境富有的同學大為不同,所以每次聽到有人高談闊論,誇說自己家境如何富有時,她總是一笑置之。

    到她遇見了孫迪宇時,兩人差不多是一見鍾情,互相傾心不已,兩人感情進展得飛快,她為他畫了不少畫像,他也為她造了好幾個塑像,兩人的志趣愛好也是十分相投的。

    論外型,也是十分相襯。

    但,這段戀情只不過維持了幾個月,孫迪宇突然對她冷淡下來。

    孫迪宇很快就移情別戀,閃電般與另一個女同學結婚。這轉變令林詠淇感情大受打擊,自尊心亦受到了前所未有過的傷害,這可以說是她的情場上的滑鐵盧。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世上竟然會有男孩子捨她而去,將她拋棄。

    她不明白。

    在傷心和失望之下,她決定離開傷心地。

    她不要再留在學校,而她更不能夠和孫迪宇以及他的新婚妻子在同一間學校內唸書。

    何況,他們念的科目又是有很大關連的,在面子、自尊心上,也難叫這個高傲自負的女孩子和一個拋棄她的人同在一個屋簷下學習。

    本來,她是計劃轉校的,以她的成績並不是件難事,但心情實在太壞了,加上父親不斷的催促她回家,於是她便回家了。

    「來吧,詠淇,你浸在水中近一個小時了,你不可能不累又不餓的,來陪爸爸食些東西吧。」他又一次懇求她:「你何苦要這樣折磨自己呢?」

    女兒這樣做,林大行感到心痛。

    「我並不是折磨自己。」她雖然這樣說,還是轉身到這邊游過來,雙手抓住池邊,輕輕一聳身,就爬上來了,身手敏捷之至。

    事實上,林詠淇擁有的正是一副美麗運動家健美身段。

    她健美的身段滴著水珠,在朝陽下晶瑩透亮,閃著彩霞,真的是名副其實的是從水泡生的維納斯。

    她隨手抓起池邊的大毛巾,擦乾了身體及秀髮,再披上外衣。

    他以欣賞的眼光望著自己的女兒,驕傲地說:「詠淇,你比你母親更美麗,而且又有像我一樣的頭腦,真是這世界上最完美的化身。」

    「爸爸,只有你才是最欣賞我的。」她苦笑了一下,說:「亦只有你才是最愛我的。」

    相信她的心仍在淌血。

    「相信這世界上沒有男人見了你而不愛上你的,尤其是你此刻這個樣子,像出水芙蓉。」他衷心地說。

    「當然有!」她哼了一下。

    他為之一怔,隨即明白過來,接著說:「你是說孫迪宇,哼,他並不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他最後說的這一句話,說得別有深意。

    她揩乾了身體及頭髮之後,就坐下來,這花園的戶外傢俱皆是白色的。十分之輕巧雅致。

    她在和煦的陽光下吃早餐,那是一份享受。

    她從銀壺中為自己斟了一杯咖啡,卻不加糖也不加奶便喝起來。

    「早晨喝咖啡對你有害,你不喜歡肉類,那就吃點水果吧!」做父親的關心地說。

    她自碟上拿起一片多土,望望父親面前的碟子,說:「爸爸,你這個年紀還常吃蛋,對你才會有害呢!」

    「我不怕甚麼膽固醇,我每天工作量多麼大,真的是日理萬機,沒有足夠的營養,熱能,那又怎麼應付,詠淇,其實應該向我學習一下,多吃點東西才是。」

    「我還不夠壯健嗎?」她反問。

    「你的身材很好,但你的胃口太差了,可能是心情不佳吧,但不要忘記食物和情緒是互相關連的,你多食點東西,心情自然會開朗起來。」

    「爸爸,我失戀了,你似乎反而是很高興。」她指出這一個事實。

    「我認為這個男人是不值得你去愛的。」

    「爸爸,你不認識他……」

    「一個學雕刻的,有甚麼了不起。」他立即打斷了她的話。

    「他是一個有天份的藝術家,與眾不同,我本來計劃在暑假時,帶他回來介紹給你認識的,但……」她說到這裡住口不說。

    「但他卻不識抬舉,竟移情別戀,而且和另一個女孩子結了婚。」他代她將話說完。

    她聳聳肩。

    「詠淇,我相信你是有眼光的,我也深知你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孩子,你不輕易結識異性朋友,放出感情。那個姓孫的令你這麼傾心,當然不會是泛泛之輩,在才情和外型,必定有他過人之處,但他極其量也不過是一個藝術家罷了,這也許是你的偏愛,你有沒有想過嘗試擴大一下你的社交圈子,嘗試認識一些非藝術界的朋友,你將會發現另一類的人,他們的性格、才情、容貌,特別是品格,可能比那些搞藝術的人另有一番風采。」林大行對女兒循循善誘。

    「或許吧!」她無可無不可地說。

    「詠淇,我只有你這一個女兒,這幾十年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商業王國,我不想將這個王國交給其他人去打理……我遲早都會離開你,會離開這個世界的。我唯一的希望,也是我最大的心願,就是由你來接手管理我整個王國。」他認真地說。

    「爸爸,你會長命百歲的。」她不禁有些動容地望著父親。

    「不,人始終會有死的一天,我已六十多歲了,我不知道哪一天會蒙主寵召的,到時你是我唯一的繼承人。」

    「爸爸,今天你怎麼了,你為甚麼會說起這些洩氣的話,」她感到憂心:「你一向是很樂觀又進取的。」

    「詠淇,我這樣說並非是出於悲觀,我只不過是讓你有一個心理準備,但無可否認,你的表現的確令我頗為失望,我本來是希望你去美國念工商管理,但你卻喜歡藝術,要念美術,我為了尊重你的個人興趣和選擇,任隨你的愛好自由去發揮。不過,我心底下仍然盼望有一天你會助我主理公司的業務,你喜歡畫畫,大可以在餘暇時動筆,成為你的愛好,這也是無傷大雅,但你現在受到了小小的挫折,整個人也就頹喪起來,連你自己最喜歡的藝術也不念,跑了回來,終日不是泡在泳池,就是將自己關在書房中,這怎能不令我擔憂呢?而我的年紀又已一大把了,公司的事又沒有人能為我代勞分憂,若然我一旦撒手,又會有誰可以接替?」他沉聲說。

    他瞇起來的眼睛,就顯得更細長了,彷彿還閃著淚光。

    作為女兒的她,聽了父親這樣說,感動之餘又感內疚。

    「爸爸,我令你這麼操心,我真是不孝,好,我答應你,由今天開始,我要振作起來,你安排我到你公司去,讓我為你做點工作吧!」

    林大行聽到女兒這樣說,自然正中下懷,高興地說:「對了,這樣才是我的好女兒,不過,我怕寫字樓的日常工作比較呆板,不合你的藝術家脾氣,不到兩天你便跑了。」

    「不要緊,改變一下自己也是好的,我甚至可以由低層做起,你給我安排一份普通的工作好了,初級秘書也成,最好是不要讓別人知道我是你的女兒,我不想有特權。」

    她不想被人奉承及過於受到呵護,而她也的確需要一份工作好讓她「踏實」點。

    「唔,詠淇,這個主意很不錯,我有一份工作給你,那很適合你的浪漫性格。但不需要在公司辦公室呆坐著工作,不會沉悶的。」

    「真的,那是甚麼工作?」她的好奇心被勾起。

    於是林大行說出他的計劃。

    「詠淇,你肯屈就嗎?」他有些擔心地問。

    「噢,這工作正合我的心意,我歡喜還來不及,怎會說屈就!」她感到新奇而又帶有刺激。

    ****

    自從那一次和林大行會談而不歡而散之後,鄧浩文一直小心翼翼,因他十分擔心對方會使出甚麼特別的手段,例如遊說外國的客戶拒絕再購買他的貨品,或會向他的衣料供應商或織染廠進行威迫利誘,斷絕向他供應合適的需用之料,甚至向他的銀行提出秘密條件,終止他在銀行信貸上的周轉,或明或暗的封堵了所有可行之道路的「封殺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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