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沙灘上的月亮

第34頁 文 / 玄小佛

    「舒雲,舒雲,我不是存心——。」

    匆匆丟下鈔票,陸浩天馬上追已經走出餐廳大門的舒雲。

    沒等陸浩天追上來,舒雲已經發動車子了,陸浩天馬上叫了計程車跟上去。

    舒雲的車開到林園大廈,陸浩天也到了。

    兩個人站在同一部電梯裡,一句話也不說,舒雲的手,放在口袋裡,一副不認識陸浩大的樣子。

    進了客廳,舒雲正要按牆頭燈,陸浩天一手抓住,客廳裡一片漆黑。

    「舒雲,我為剛才的話道歉。」

    舒雲重重的摔開那隻手,第二次去按燈,又被抓住了,抓的緊緊的。

    「放開!別忘了,你站在誰的屋簷下!」

    大吼的叫完,舒雲死勁的再度摔開那隻手,「啪」地,開亮了燈。

    燈光下,舒雲一張慘白的臉。

    兩人僵硬,靜默了許久,舒雲揮揮手,扶著有些發暈的額頭。

    「你走吧,找家飯店去住,今天晚上我想安靜一下。」

    舒雲皮包一丟,走進房間,陸浩天站了一會兒,跟了進去。

    「舒雲。」

    舒雲從衣櫃拿出男人的衣服,塞進旅行袋,陸浩天靠著牆,掏出一支煙,看著舒雲的動作。

    衣服全塞進旅行袋,舒雲提起,提到陸浩天面前。

    陸浩天沒有接過來,眼睛裡,眼神複雜的望著舒雲。

    「只是今晚離開吧?」

    「你不覺得是該永遠離開的時候了?」

    陸浩天接過旅行袋,吊在肩膀上,刁著煙,煙霧掩蓋了他的表情。

    「就這麼結束了?」

    舒雲望了陸浩天好一會兒,把眼睛往上看。

    「扮演那麼多角色,還不如安分點,把該扮演的角色演好點,多給你太太一點丈夫的責任吧。」

    「就這麼輕易的放棄我在你面前的角色?」

    「保留它,能有什麼意義?」

    「你毫不留戀?」

    「一個情婦——。」舒雲對自己冷笑了兩聲:「這種角色,留戀不是很可笑?」

    「好多年了,你真不考慮?」

    「考慮?考慮什麼?」舒雲是一陣冷笑:「考慮你沒用誠懇、用真心對過我一天?考慮做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情婦?考慮你在太太那邊,享受完了賢慧的家庭生活,把少的可憐的時間,在過境時,用貪婪的肉慾態度丟給我?考慮這些?陸浩天,請你尊重我一點,縱使我生成是扮演情婦的角色,也請讓我扮演一個稍為高貴點的情婦,別再這麼賤踏我,讓我對自己的自尊交待不過去,讓我不要在午夜夢迴時,覺得自己可憐,覺得自己作賤,覺得自己是個悲劇角色!」

    陸浩天走出去了,吊在肩上的旅行袋,重重壓著陸浩天,陸浩天幾乎邁不出步子。

    陸浩天完全走了,走出了舒雲的屋簷,走出了舒雲的眼睛,完完全全走了,舒雲看不到那個高壯的身影,舒雲感覺頭髮漲、發暈,舒雲還感覺自己迫切的需要大聲的哭出來,舒雲在這刻,沒有辦法承受自己的淚,澡也沒洗,拿出安眠藥,灌了幾口自來水。

    衣服都沒換,舒雲打開音樂,開了床頭小燈,靜靜的躺下,等待明天第一道陽光照醒自己。

    ☆☆☆

    程子祥做夢也料不到離家這麼久的兒子,日夜渴望,時刻等待,卻接到一個電話,一個像朋友約會般的電話——兒子約自己。

    放下電話,程子祥一秒鐘也沒多留,甚至來不及找司機把車從辦公大樓的地下停車場開出來,就直奔路口招了輛計程車。

    趕到了兒子說的餐廳,車錢都沒叫司機找,程子祥三步並做兩步,跨進了餐廳的自動門。程多倫早來了,見到父親馬上站起來,程子祥一步步走近,站到桌前,這麼久沒看到兒子,程子祥的思念與渴望,應該可以匯成一線喜悅的笑容,但,程子祥反而更嚴肅了,板著那一慣在兒子面前的臉,不苟言笑的。

    程多倫激動的連爸爸都忘了叫,程子祥那不苟言笑的神態,只是長者的維持,程多倫十分瞭解。

    父子對望了有一會兒,程子祥首先坐下來,指了指椅子,乾咳一聲。

    「坐呀,站著幹什麼。」

    這是午餐時間,服務生帶著菜單過來,程多倫一副請客的樣子,把菜單恭恭敬敬的交到程子祥面前。

    「爸爸,你吃點什麼?」

    程子祥看了兒子一眼,點了客牛排。

    程多倫把菜單接過來,對著服務生說。

    「同樣的來兩客。」

    又是一段靜默,程子祥掏出雪茄,還來不及點火,程多倫的火柴已經劃亮,略站起身。

    程子祥點完雪茄,程多倫也給自己點了根煙,一吸一噴,比在家裡時老練多了,根本就是個老煙槍,看的程子祥吃了一驚。

    「現在煙抽的很厲害?」

    「一天一包。」

    「癮頭不小嘛,能負擔嗎?」

    程多倫笑笑,彈彈煙灰。

    「勉強。」

    那抽煙的樣子,斜吊著,大指拇與食指夾著,吸一口,還瞇起眼,吸完,彈灰,笑笑。這一切神情、姿態,都不是自己記憶中熟悉的兒子。從前那個兒子,煙是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沒有癮,抽氣氛,抽情緒,講起話來中規中矩,哪像跟前這樣,一副經歷過什麼似的,語句不拖半個廢話,簡單而世故。

    兒子長大了?是大了。

    程多倫對兒子的第一感覺:兒子不再是從前那個兒子了,陌生而不熟悉。

    「你現在拿什麼供給你自己?」

    「就這雙手。」

    程多倫就那麼笑笑,手稍為伸了伸,收回來,繼續抽煙。

    「供給成這副樣子?」

    程子祥心是疼的,口氣卻是不屑的,那張又黑又瘦的臉,在家時的兒子,哪是這德性。

    「大概六十公斤都沒有吧。」

    「剛好六十。」

    六十公斤,在家時,兒子總在六十七、八之間,短短兩個月,老天,程子祥真是心疼死了。

    「一身皮包骨,又要賺錢,學校的課,你哪來精神應付?」

    「瘦是瘦,不過,硬朗的很。」程多倫伸出一隻手臂,比了比臂上的肌肉。

    牛排來了,父子的對談暫停片刻,各自鋪上餐巾,用刀用叉的忙上一陣,程子祥按捺不住了,望著狼吞虎嚥,牛排去掉大半的兒子,開口了。

    「外頭住的慣嗎?」

    「還好。」

    「——金嫂一天到晚念著你。」到口邊的自己,改成金嫂,怕露出破綻,程子祥故意放下刀叉,喝了口水:「嘮嘮叨叨的,煩都煩死了。」

    程多倫明白父親話裡的話,順著去答,也不拆穿。

    「我也蠻想念她呢,麻煩爸爸回去替我問候她。」

    這句話,真傷了做父親的程子祥,離家這麼久,不說想念自己,想念金嫂。程子祥再也掩飾不下去,什麼尊嚴,不苟言笑,再也做不出來了。

    「多倫,——你就不想念爸爸?」

    程多倫停下刀叉,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殘酷,何必一定去逼爸爸主動講這樣的話?

    「你變的太多了,爸爸都覺得你陌生了。」

    程子祥整個人軟弱下來。

    「你走的這些日子,爸爸真是能慌出病來,除了金嫂,爸爸誰都不好去講,連張伯伯問起,我也只好編了個謊,如果叫人家曉得兒子已經離家出去,我這個做老子的,不曉得要被人家想成什麼樣子呢。」

    程多倫靜靜的聽著,心中一陣又一陣的翻騰。

    「唉,兒子長大了,老子的道理,也懂得去駁了,一個談不來,他轉身就走,反正也不怕餓死,年紀大的人——。」

    程子祥頓停下來,掏出雪茄,程多倫趕忙點上火柴。

    「年紀大的人,我看唯一能做的,只有讓步了。」

    「爸爸——」這番話,程多倫差點哭出來。

    「小倫,——。」程子祥又頓了頓:「爸爸讓步了。」

    「爸爸——。」

    程子祥手一揮,止住了程多倫。

    「我讓步,不過,我有個條件。」程子祥沉沉吐出一口雪茄:「你仔細聽好,這是我的條件,但在我還沒說出來之前,我先問你,你是不是堅持不回家?」程多倫遲疑在那,點頭嗎?那足夠傷一個父親的心,程子祥鼓勵的笑笑。

    「沒關係,你儘管說好了,你這老爸爸現在開通多了,什麼都想開了,你儘管照你的意思說好了。」

    「我要回家,不過要等我畢業,如果那時候,爸爸還願意讓我回去。」

    「好、好。」連續兩個好,程子祥吸了口雪茄:「這樣的,你考慮一下我的條件。」

    程子祥換了個坐姿,握雪茄的手,放在桌上。

    「這樣,我也不軟硬兼施,強叫你回去了,你這個孩子固執起來比我當年還要有魄力,現在呢,我讓步了,你要一個人住外頭,培養獨立、信心什麼的我都不干涉。不過,你呢,有個有錢的老子,在外頭吃得瘦幹幹,住的沒有一個鴿子籠大,叫人家聽起來,也說不過去,所以呢,我的條件是這樣,你住外面可以,但報別送了,家教辭掉,每個月的費用,你回家拿,或到我辦公室拿,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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