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朱拾夜
她的姿態可是從沒那麼低過耶!她可是葉飛霜,二葉門的公主耶!從來就只有男人伺候她的份,曾幾何時換她對某個男人如此盡心盡力了?他還有哪裡不滿出息?現在連教她都不願出息?他就真的那麼討厭她?
他的拒絕讓她的自尊心大為受挫,激動得手握成拳。
徐海納等了一下,確定她說完之後,才遲疑的開口。
「我沒有對你生氣,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教你,如果我教得像剛才那堂課那麼糟,對你是沒有幫助的。」他坦白道。
「你每堂課都上得那麼亂七八糟嗎?鬼才相信!」這種推托之辭也想拿來當借口?葉飛霜兩手擦腰,氣呼呼的反駁。
徐海納搖搖頭。
「不,只有你在的時候,而且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所以我沒辦法教你。」他承認了他的失常是由她所引起的。
仍在貴死人大學就讀的他,一直是這家外語補習班的金字招牌,別說上課不知所云的情況從沒發生過,就連心有旁騖這種事也不曾出現在他身上。
葉飛霜的眉頭舒展了,表情一變。
「你喜歡我?」她問,意外的感受到一陣狂喜。
喜歡她的人不勝枚舉,但讓她有狂喜感的,他還是頭一個。
「不是。」誰知徐海納竟毫不遲疑的否認了,讓她空歡喜一場。「這跟喜不喜歡沒有關係,只是你的存在會讓我不自在而已。」
這應該是很正常的,畢竟他跟女孩子有所接觸的機會不多,會有這樣的反應,算正常吧。他想。
「那你是不喜歡我嘍?」葉飛霜感覺像從三溫暖裡一腳踏進冰天雪地中。
「也不是。」
「你是木頭人,沒感情的呀?」這男人怎麼那麼愛惹她生氣呀?
徐海納被問住了。他是木頭人嗎?他突然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
葉飛霜放棄跟他用語言溝通了,她盛氣凌人的走過去,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兩手環上他的頸項,踮起腳尖,上半身大膽的貼上他,然後送上自己豐滿的唇瓣,壓住他反應不及的嘴唇。
也不管他瞬間僵硬的身子、不懂反應的嘴唇,她熱情如火的逕自輾轉吸吮,濕濡火辣的伸出粉紅小舌頭,半誘半撬的分開他的嘴巴,探入他笨拙的口中。
但不論她如何使出渾身解數的挑逗他,他仍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她只得氣喘吁吁的退開,晶瑩卻幽怨的秋水明眸望著他深邃黝黑的雙眼。
徐海納輕柔的拉開她。
「女孩子最好別太主動。」他表情認真,聲音卻略顯沙啞。
一股血氣迅速的衝上葉飛霜的粉臉,極度受辱的感覺讓她反射性的舉起手,一巴掌刮上他的左臉頰。
徐海納頭偏了偏,古銅色的皮膚上隱約浮現微紅的指印。
「不來就不來!你以為我希罕你嗎?」說完,冷不防朝他的小腹揍了一拳後,她抱著手跑出了休息室。
她的一巴掌和那一拳並沒有讓徐海納感覺到痛楚,但不知道為什麼,她臨去前那隱隱在眼眶裡浮動的淚光,卻沒來由的讓他的心感到一陣抽痛,就像被人狠狠的扯了一下心臟般的痛。
他皺起眉,捂著胸口。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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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吧檯前,重金屬樂團如狂風暴雨的演出聲,幾乎要掩蓋過葉飛霜略帶醉意的慵懶嗓音。
「你說什麼?」燙了個裴勇俊頭,卻長得一點也不像裴勇俊的年輕男子,坐在她身邊的高腳椅上,長長的臉上帶著不敢置信。
葉飛霜將手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後,這才慢慢回頭,眼睛半閉,眼神迷濛的看著他。
「我說……請你滾到一邊去,我不想再跟你這種蠢蛋約會了。」她又向酒保要了杯威士忌。
長臉男把她剛添了新酒的酒杯搶過來。
「你喝太多了,別再喝了。我送你回家。」他握住她的手臂。
葉飛霜一個大動作的揮開他。
「我叫你滾開,你聽不懂嗎?」她拿過身邊的啤酒杯,毫不遲疑的往長臉男臉上潑去。
長臉男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抹去臉上的啤酒,裴勇俊的髮型塌了下來。
看到他狼狽又可笑的模樣,葉飛霜哈哈笑了起來,然後下一秒,她整個人跌到地上去了。
眼冒金星的躺在地上,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直到肚子被踹了一腳,她才知道自己被打了。
那一腳又重又毫不留情,她側向一邊蜷起身子,吐出了一肚子發酸的食物與酒精。
長臉男又想踹她,隨即被衝過來的陸書高一群人給推開。長臉男的幾個朋友見夥伴被揍,馬上就加入戰局。
一群人扭打成一團時,葉飛霜已經掙扎著爬起,跌跌撞撞的走出PUB的後門。
外頭是路燈明滅閃爍,下著冰涼雨絲的冷冽世界,她走進雨裡,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寒冷。
又是一陣反胃,她連忙撐住電線桿嘔吐,直到將胃裡的東西吐得一乾二淨後才感覺舒服了些,卻也將她最後一絲氣力給消耗殆盡,索性抱著肚子往地面上一坐,疲累的靠著電線桿。
雨水淋濕了她的衣服、身體、頭髮,也淋融了她的眼線,灰黑色的眼線液像淚痕一樣,一條條的掛在她紅腫的臉上,原本紅艷的豐唇,已像她的心一樣灰灰冷冷了。
這種糜爛的日子她似乎過了一段時間了,她無心結束,只因一回復清醒,那張可恨惱人的臉孔便又會在她眼前浮現,那難堪的畫面又會像故障的放映機般不停不停的播放,愈不願去想,就想得更嚴重。
既然無法阻止,她放棄清醒總行了吧?
可是她不懂為什麼?對她獻慇勤的男人何其多,她為什麼獨獨記掛著那個對她視若無睹的男人?是她犯賤,還是老天爺對她過往的輕狂所做的懲罰?
她從未嘗過失戀是什麼滋味,總是她不要他們……多麼可笑,她頭一次瞭解自己真的愛上一個人,竟也在同一個時間裡失戀了!
冰冷刺骨的雨絲滑過她裸露的手背,帶走了殘餘的溫度。她的雙手是冰的、臉是冰的、眼睛是冰的、嘴唇是冰的、腦袋是冰的,也許時間再久一點,她的血液也會涼掉,變冷,再運回跳動中的心臟時,會將痛楚稍稍冰結,像感覺不到手指的存在般,再也感覺不到痛。
她是如此的渴望,但夜幕下的雨停了,落在身上的無數小刺痛全停止了,彷彿從未發生過般。
她張開眼,遲頓的發現身邊多了雙包裡在泛白牛仔褲下,修長又穩健的長腿。仰起沉重的腦袋,長腿的主人正用一種揉和了心疼的眼神看著她。
她還想說怎麼雨停了,原來是他拿了傘遮住她頭上那片天,雨絲受到阻礙,怎麼還肯落到她身上來?
不需要他的施捨,她用僅餘的氣力扶著電線桿撐起自己,才踏出第一步,整個人就往一旁跌去。
徐海納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於是她整個人撞進了他的胸膛裡。
像碰到極為厭惡的事物,不知哪來的力氣,她推開他,一巴掌揮上他沉默的臉龐,再丟給他一記怨毒的注視後,她轉身背對他,踉蹌的邁開腳步。
她想盡快離開這裡,可是雙腳不聽話,高跟鞋一絆,她整個人又跌到濺著雨水的小水窪裡頭去了。
狠狠的甩開再度握上她臂膀的厚實大手,葉飛霜將高跟鞋脫掉,發怒的往路邊擲去,赤腳從雨水中起身,步伐不穩的往前走著。
徐海納的傘一直遮著她,自己置身在雨中,整個人已經濕透。
「我送你回家。」他的聲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般暗啞,像在極度困難中發出來的。
葉飛霜沒回應,仍是一步一步的走著,每一步都重得在腳邊濺起一圈水花。
再一次差點跌入水坑時,徐海納放掉了手中的傘拉住她,這一次他用了力氣,她怎樣也掙不開了。
兩人在雨中對峙著。
「放開我!」她用破碎的聲音對他咆哮。
「我送你回家。」他仍是這一句,態度堅決。
「為什麼?」她淒然一笑。「同情?可憐?還是想做好人?」
「都沒有,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葉飛霜像沒聽見他的話,被雨水沾濕的蒼白臉龐,諷刺的微笑不停加深。
「我懂了,你是想看我的笑話,對吧?」她搖頭,濕發貼上了臉頰。「不需要這麼麻煩,跟我說一聲就好,我一定會拍下來送你的,可以嗎?」
「你喝醉了。」徐海納的眉頭始終未曾舒展開來過。
「關你什麼事?放開我!」不堪的感覺又襲了上來,她又開始掙扎。
「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回家!」突然湧起傷害他的念頭,她張嘴咬上他的手背,將這些日子以來的苦與怨,全發洩在這不留情的一口上,然後她嘗到了血的味道。
他沒有推開她,甚至連哼都沒哼一聲。
終於,她鬆了口,看見他手背那圈滲出鮮血的齒痕,雨水也沖不掉那觸目驚心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