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艾佟
怔怔的回過神,袁潔沒好氣的說:「你這樣子,我怎麼下車?」
「對哦,我真是糊塗,」傷腦筋的拍了一下腦袋瓜,傅淮赫退回自己的座位,優雅的點頭道:「祝妳有個好夢。」
解開安全帶,她氣呼呼的幾乎是奪門而出的衝下車。
經過了三分鐘,他才跟著走下車,他無聲的哼著歌,今天晚上真的很愉快。
第二章
九十四年十月一日星期六晚上十一點
為什麼我老是在這種狼狽的情況下見到「暴君」?
前年暑假,有一天我也像今天這樣從公車站牌走回家,半路遇到一群野狗,嚇得眼淚已經飆出來了,就差沒有跪下來向那群野狗求饒,他的車子就在那個時候出現,野狗跑了,我得救了,可是我那張佈滿眼淚和鼻涕的臉全教他瞧見了。
還有去年暑假,也是發生在我從公車站牌回去的路上,那天雨下得好大,我偏偏忘了帶傘,我想趕快跑回去泡個熱水澡就好了,沒想到他的車子突然出現在我前方,他像個英雄一樣解救我這只落湯雞,我應該感謝他,可是白色襯衫因為雨水的關係變成我的第二層皮膚,我就這樣近似赤裸裸的教他大飽眼福。
另外今年寒假的時候,我陪爸去爬山,回來累得想癱在床上睡覺,可是媽堅持我吃完麵才可以睡覺,我就這樣一邊吃麵一邊打瞌睡,最後整張臉貼進湯碗裡面,我永遠忘不了自己驚醒過來的糗狀,沒想到,這可笑難堪的一幕又教他看見了。
他一定是我的惡夢,否則,為什麼我總是在最不想被他瞧見的時候遇到他?在他眼中,我大概是「邋遢」和「悲慘」的好朋友吧。
真是的,我幹麼在乎他怎麼看我?我很邋遢又怎麼樣?我很悲慘又怎麼樣?反正,他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他好像不是這麼想的,我實在搞不明白他到底想對我幹什麼?不過,至少我確定一件事,他一定覺得我很好玩,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好玩。)
今天到此為止,如果我再繼續跟腦子裡面的東西糾纏下去,我就別想睡覺了。
晚安了,希望明天會比今天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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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不很願意走一趟紐約,因為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母親要他去紐約一定有什麼用意,可是,他又放心不下外公,外公這個人很好強,即使身體的狀況已經非常糟糕,他也不願意在別人面前顯出自己的軟弱,這一點,母親得到百分之百的遺傳,差別在於母親的好強多了一份沒有理由的任性。
「育楷,你幫我查一下行事歷,看看有沒有辦法空出時間到美國一趟。」嚴育楷是傅淮赫的特別助理,也是他在哈佛的學弟。
「你需要幾天的空檔?」
「我想大概四、五天左右。」
「很急嗎?」
「越快越好,最好是這一兩個禮拜。」
搔了搔頭,嚴育楷傷腦筋的說:「如果我沒記錯,這個月你都抽不出時間。」
「你想辦法變動一下行程,要不然就縮短我去紐約的時日,三天也可以。」
「好吧,我試試看,不過,你幹麼急著去美國?」
「我媽來了電話,我外公最近身體不太好,我想去看看。」
皺著眉,嚴育楷覺得很疑惑,「上次他老人家回來台灣的時候,我看他的身體比我們都還硬朗。」
「外公一向有良好的運動習慣,而且又很重視身體方面的保健,不過,畢竟年紀大了,天氣漸漸轉冷,身體自然會出現一些狀況。」
「也對,不過,你要不要先打個電話給他老人家?我想他老人家即使身體狀況不好,恐怕也改不掉喜歡四處遊玩的習慣,萬一你大老遠飛到紐約,他卻跑到西部度假,你豈不是白跑一趟?」
「我都忘了外公喜歡到處亂跑。」外公絕對不是一個安份的病人,他老人家總是說:「寧可死在登山的路上,也不要死在病床上。」
「遇到自己關心的人事物,人的思考能力就會變差。」
看了一眼時間,再換算成紐約當地的時間,他推估外公這個時候剛剛起床,於是道:「育楷,我現在跟外公聯絡一下,你自己出去用餐好了。」
「我幫你買一份餐點上來?」見他點了點頭,嚴育楷才轉身退出辦公室。
拿起電話聽筒,他直接撥打外公臥室的專線電話,幾個聲響之後,樓老爺子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了過來,「外公,是我。」
「今天怎麼想到打電話給外公?」一早起床就接到孫子的電話,樓老爺子開心得不得了。
「我聽說外公最近身體不太舒服。」
「哪個傢伙胡說八道?外公壯得像頭牛。」從樓老爺子渾厚的中氣來聽,他確實不像個生病的人。
一笑,他像是對小孩子訓話似的算起舊帳,「記得有一次外公得了重感冒,我強迫外公躺在床上休息,當時外公一邊用冰枕退燒,一邊還喃喃自語的念著自己壯得像頭牛,外公,你有時候真的很像小孩子。」
清了清嗓子,樓老爺子力圖保住顏面,「外公真的很好,只是上個禮拜有點小感冒,在床上待了三天,年紀大了,對氣候的變化總是比較敏感。」
「我看,我還是親自去確定一下好了,我想下個禮拜去一趟紐約。」
「你用不著這麼麻煩,大概下個月下旬外公會回台灣探望幾個老朋友,大不了你陪外公去做個健康檢查,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若有所思的蹙著眉,傅淮赫漫不經心的一問:「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情?」
「上個月就決定了。」
「媽知道嗎?」
「你媽怎麼可能不知道?我不在家,她就自由了,她對我的行蹤最關心了。」
看樣子,他的直覺果然沒錯,母親要他去紐約確實有目的。
「你媽是不是打電話跟你嘮叨了什麼?」樓老爺子很瞭解自己的女兒。
「也沒什麼,她只是覺得我不太關心她。」
冷哼了一聲,樓老爺子沒好氣的說:「這種話她也說得出口,她自己幾時關心過兒子?你用不著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好了啦,外公約了朋友,不能跟你聊了,一旦確定班機的時間,外公再打電話給你。」
道了一聲再見,他放下電話聽筒,不管如何,確定外公身體沒什麼大礙,他就放心了,至於母親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他沒興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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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進入深秋了,可是今晚的風卻帶著溫柔的暖意。
打著哈欠,袁潔努力撐開渴望垂下來的眼皮,「小少爺,你不要悶不吭聲,你把我從床上挖起來到底有什麼事?」
半晌,傅雲哲才悶悶不樂的擠出話來,「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很煩。」
「你別鬧了,你什麼都不缺,而且正值天真的青春歲月,你有什麼好煩?」輕輕拍了一下臉頰,她試著讓自己的意識保持清醒。
「每個人都有煩惱的事情。」
「那你到底在煩什麼?」
「我、我怕妳會笑我。」
「我沒有那麼多力氣笑你,我只想上床睡覺。」
經過長達三十秒的靜默,他很難為情的把話吐出來了,「我喜歡上一個法文系的學妹,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向她表白。」
唇角抽動了一下,難怪他擔心她會笑他,他真的很可笑。
「你就為這麼點小事心煩?」他也未免太沒志氣了。
瞪著她,他要大聲抗議,「這對我來說不是小事情。」
「好好好,你小聲一點嘛。」害她的頭好痛哦!
輕輕拉著她的衣服,他像個對父母撒嬌的小孩子,「妳幫人家出個主意,我應該怎麼向她表白比較妥當?」
「我認為直接告訴她,你想追她,這樣既簡單又省事。」
搖了搖頭,他膽怯的說:「我不行,萬一她拒絕我,我就太丟臉了。」
「我拜託你,拿出你的男子氣概好不好?如果她拒絕你,你就可以收心了,以後再也不用浪費時間為她胡思亂想,這樣不是很乾脆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可是……」
忍不住打個哈欠,她可以感覺到自己拚命想抓住的意識正迅速往黑暗的深淵墜落,鎮作一點……可是,她的身子卻住旁邊傾斜──
發生什麼事?傅雲哲慌慌張張的把思緒從剛剛的混亂抽出,低下頭看到袁潔已經枕在他大腿上呼呼大睡,他傻眼了,她就這樣子睡著了?過了一會兒,他總算有反應了,因為他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袁潔,妳醒醒啦,我抱不動妳。」
「……」沒人聽得懂她說了什麼,但是卻很清楚她傳遞的訊息──她要睡覺。
「袁潔,妳饒了我吧,妳想害我手臂脫臼嗎?」他按捺不住的拍打她的臉,不過,他可不敢使力,當然得不到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