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唐絹
難道他以為自己跟那些拜金的花癡女人一樣,見到長得稍微能看的富家子弟就急巴巴地黏著不放,他也未免把她瞧得太扁了吧?
用最快的速度將翻出的東西扔進提包裡,薇泛推開堵在房門口擋路的男人,頭也不回地大步跨出大門。
但是還沒有走到電梯門口,她就又折了回來──
邵宇凡嘲諷地覷著她折返。看吧!她那樣聰明,知道留在這裡才是接近胡澧最好的辦法,怎麼可能輕易離開?思及此,男人的諷笑不禁揉進些許複雜情緒。
薇泛踩著重重的步伐回到他面前,便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前。
就在男人感到不解時,她忽然從提包裡掏出當初胡澧交給她的備份鑰匙卡,用力拋到他臉上──
「這個我也不希罕,還你!」她冷冷地說完,便再次轉身奔向電梯,離開這個根本不該久留的地方,也離開這一、兩個月來的避風港。
男人任憑卡片打在臉上,冷冷地望著她搭乘電梯下樓,依舊沒有開口說出任何一句挽留她的話,也沒有做出任何挽留她的動作……
出了電梯,薇泛用力地踏著大廳那美麗的大理石地板洩恨,一路瀟灑地走出公寓。
可是,才走出公寓的雕花大門,她就後悔了。
這個地方是她離家出走後,唯一想到的藏身之處,現在卻因為一時的衝動,對邵宇凡撂下「不屑住這裡」的狠話,斷絕了自己的退路。
她根本沒有什麼交情好到可以收容她的朋友,除了這裡,自己還能到哪裡去?
儘管後悔把話說得太絕,但她仍有莫名的驕傲與自尊,死也不會考慮走回公寓按鈴,向那個男人低頭。
與其懇求他不記前嫌收留自己,她倒寧願露宿街頭!
不過……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在大門口愣了好一會兒,站得腳都發酸了,她還是無法決定該往哪邊走,只好先在枝葉濃密的花圃邊緣坐下歇息。
頹喪地垮下肩頭,唯有在這種獨處的時候,她才允許自己表現出心中的無助。而緊繃著的神經一旦鬆懈下來,委屈不甘的淚珠也就這麼一顆、一顆又一顆地掉了下來……
可惡、可惡,忘恩負義的臭男人!居然害她落到這麼悲慘的地步,還讓從不掉淚的她哭,這筆帳看她怎麼跟他算!
抬起頭,她一邊將淚水傾回眼眶中,一邊用力瞪著頂樓的方向,盤算著該怎麼走下一步。
冷不防地,背後忽然響起一道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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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聲巨響,被薇泛狠命甩開的門板撞回門框,也阻擋了他望著佳人離去的視線。
當門因反作用力再度彈開,她已經消失在電梯之後。
她已經走了,他卻一動也不動地留在原處,掙扎地望著大剌剌敞開的門板。
其實,見她紅了眼眶還逞強地裝作不在意,他該死地感到後悔!
這就是她的目的吧?讓他心生愧疚,然後不得不拉下臉來挽留她,要她回來?
哼,想都別想!一個女人家卻如此心高氣傲,嬌貴任性得活像自己是個公主,他早就想把她攆出去了!現下她識相地自己滾出他的宅邸,也省得他動手。
然而詭異的是,她這樣瀟灑乾脆,他是應該要感到高興的。但為何他卻必須雙手環胸,繃緊全身,才能強迫自己不要伸手拉住她,冷漠地注視著她轉身離去?
一定是他這些日子太過勉強自己,才會勞累過度、產生了錯覺……
忽然發現自己站在大門口發呆了老半天,他煩躁地以指耙梳那頭有些凌亂的短髮,合上門板。
只不過,門才剛關上,耳力驚人的他便聽見門外傳來「叮」的清脆鈴聲──有人搭著電梯來到這個樓層了。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門把,在來者走出電梯,還沒來得及按下電鈴的時候,快一步地用力推開大門──
門外的人臉上滿是做作的驚訝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他會提早開門一樣。
「總裁這般盛大歡迎,我可承受不起。」胡澧漾起他一貫溫文儒雅的笑容,無框鏡片後的利眸閃過一絲戲謔。
邵宇凡像是聽出他話中有話,冷冷瞥他一眼,便從門口退開,逕自走向客廳,也不管部下究竟跟上來了沒有。
莫名地,看到這個據說從小陪著「他」一起長大的部下,他的心情就變得益發惡劣──也許是剛剛才和那個女人發生衝突的關係。
他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薇泛身上,極力忽略自己胸口那詭異的失落感。
主人沒心情招待,胡澧聳聳肩,自動自發地脫鞋進屋。
他一邊踱入客廳,一邊狀似隨意地說道:「剛剛我在公寓大門口看到一個很眼熟的背影呢……」
果不其然,他這麼一說,那個冷漠的男人腳步倏地一頓,淡淡地回頭覷著他,看不出到底要不要接著聽下去。
就在胡澧以為自己不會得到任何回應之際,男人卻突然開口。
「你瞧見誰了?」邵宇凡在沙發上坐下,表面上看似無關緊要,實際上,他的心裡充滿了疑問。
很眼熟的背影?來到這個奇怪的時代以後,他所接觸的人除了面前的胡澧,也只剩下那個囂張的女人……
她還待在門口?那是為了什麼?男人陷入一陣沉思,並一心二用地接收傳來的回答。
「我看到伍小姐坐在大門旁的花圃,心情似乎很沮喪……」胡澧露出困惑的表情,故意問道:「我應該是看錯了吧,伍小姐應該還好好地待在這裡,怎麼可能坐在花圃掉眼淚,您說對不……」
沒有聽他把話說完,邵宇凡便一把拉開落地窗,奔到陽台往下看,銳利的鷹眸果然立刻就捕捉到門口那纖弱彷徨的身影。
胡澧像是不經意地提起:「不過,聽說伍小姐似乎是離家出走的,除了您這裡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根本不可能會──總裁!」
下一瞬間,他根本還來不及阻止,邵宇凡已經施展最上乘的輕功,從頂樓的陽台縱身往下一躍!
胡澧臉上面具般的儒雅笑容霎時破功,露出了驚駭的神情,心急如焚地趕至陽台邊──
見到男人以極俊的身手安全落到地面上,他才吐出長長的一口氣,差點沒被自家主子嚇得提早白了一頭黑髮。
推了推剛才因為劇烈動作而滑落鼻樑的眼鏡,胡澧又緩緩地露出招牌的無害笑容。
接下來,他這個電燈泡是不是該閃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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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泛全身僵硬地背對著刷了卡、正踏入雕花大門的胡澧,心裡頭不停地祈禱,希望他千萬不要注意到自己……
聽見胡澧跟警衛打了聲招呼,再刷卡進入公寓,似乎真的沒有看到坐在花圃的她,這才卸下防備,小心翼翼地轉過頭來。
奇怪了……明明是那個男人過河拆橋,見她沒有利用價值就把她趕出來,她又沒有做錯什麼事,幹嘛這樣心虛地躲著他?一想起邵宇凡的無情無義,她的心中就有氣。
她這一、兩個月盡心盡力地教導那個臭男人,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吧?這些她都還沒有找他們算清楚,他們休想甩掉她!
對,她得跟胡澧談談──終於想到一條絕佳的退路,薇泛扯了扯嘴角,打算威脅胡澧替她安排個落腳處。
雖然很不情願,不過這些都是暫時的,等她找到工作,能夠自力更生,絕對會跟任何有關安達集團的人事物離得遠遠的!
背後隱隱又傳來腳步聲,她回過頭,打算先發制人。
「胡先生,我有話要……」話才說到一半,她便硬生生地停住。
男人正邁著大大的步伐,往花圃的方向走來──
他背對著陽光,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見的是,他百分之百不可能感到開心,因為不僅是走向她的動作十分僵硬,就算到了她面前,挽留的意思如此明顯,邵宇凡還是不肯主動開口先說話。
「你擋住我的路了。」她抬頭瞪著他,口氣冰冷地道。
他挑了挑眉毛,沒有讓開。「為什麼還待在這裡?」距離她走出他家門至少也已經過了一個時辰,為什麼還在這兒逗留不走?
是真的如胡澧所說,她沒有其他地方好去,還是……在等「某個人」的出現?
邵宇凡臉色一沉,又想起之前兩人的對話。
不瞭解他心裡的揣測,薇泛為了掩飾自己的窘狀,故意逞強地道:「我想怎麼樣都不干你的事吧?」
邵宇凡用力皺起眉頭──她這麼說就像是承認了自己所猜測的一樣。
而他,應該要冷哼一聲,把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丟下,貫徹實行劃清界線的念頭,但等到腦筋終於恢復運作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正扯著她冷冰冰的手,往公寓的方向走。